四二、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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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天里易晚的學(xué)習(xí)效率大幅提升,好像一直壓在她身上的封印解除了一般,她現(xiàn)在可以立刻原地表演一個美少女變身。 只不過不是變得更圣潔漂亮罷了。 總之她覺得走在路上呼吸都順暢了不少。此刻正是傍晚,她剛看完一章書準(zhǔn)備回去。走出圖書館,撲面寒冷的冬季風(fēng)洗刷肺腑,她冰冷著煥然一新。 她又何嘗不知道自己眼下這種解脫的錯覺是因為文弈老師。將那么好的人拉進(jìn)自己的泥潭,與她一同掙扎,會產(chǎn)生一種惡劣的快意。 吶,我們都一樣,是沉溺欲望的動物,沒有什么分別。 她實在沒有辦法堂堂正正接受別人對她的好。 宋景年本就知悉她選這條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也不覺得她齷齪,叁番五次給予超出老板對員工應(yīng)有的關(guān)懷待遇,除了總是捉住她啪啪啪之外就像是個拿她無可奈何的哥哥,雖然表情冷酷了點,但懷抱每次都很暖。 她害怕這種溫暖,她不相信。 她暫時還沒有辦法離開蜜蜜,所以她無法斬釘截鐵地拒絕宋景年,如果哪天他厭棄了自己……那還不如就這么含混拖延著,并且不要抱以期待。 每次跟宋景年在床上翻滾胡鬧,易晚都對自己說這只是成年人的游戲,她在討好他,無聲乞求。 乞求你,不要讓我無處可去。 文弈老師……盛之旭……甚至還有前幾天來到她面前自以為掩飾得很好的林青杭,他們是另外的一種人。 他們單純透明,只消看一眼便知道那滿腔的情感,從天邊飛流而下,卷著水滴與霧氣,欣喜又迷蒙地?fù)涞剿媲皝怼?/br> 他們可能以為自己是一汪清澈的湖,殊不知自己是一灘腐壞的泥。 天知道她有多想讓自己變得干凈點,能夠配得起這感覺各異卻又如出一轍的喜歡。但她必然是不能的了,正如湖水再清透,湖底的淤泥卻永遠(yuǎn)無法沖洗稀釋,永遠(yuǎn)是渾濁的黑。 她該拒絕,偏她又懦弱。 她該躲開,偏她又貪戀。 她其實矛盾得很,一邊千方百計隱瞞自己的身份,一邊又放浪形骸;一邊企圖藏起秘密,一邊又疲于掩飾內(nèi)心;一邊想讓他們走,一邊又不舍得片刻溫暖。 易晚嘲諷自己已經(jīng)嘲諷得累了,索性破罐破摔接受這個事實心頭還更舒服一點,自己就是個壞女人,要拉著好人下水。 最后事情變成現(xiàn)在這樣,估計叁個人都被自己嚇得不輕。 但她真的累了,就這樣吧,是你們自己要過來的。 易晚走下圖書館樓梯,校道邊的長椅上忽地站起來一個人,她看了一眼。 然后停住了腳步。 哦,我怎么給忘了,還有你。 周天許穿了件短款羊羔毛外套,顯得十分平易近人,兩手插在褲子口袋里,腿長得一塌糊涂。他看見易晚,抬手示意了一下,邁開步子往她這邊走來。 易晚:“……” 這邊風(fēng)水不好,還是換一條路吧。她剛想回頭,想起圖書館這邊往后全部都是教學(xué)樓,既沒有宿舍也沒有食堂,往那邊走未免過于矯情。 好家伙,擱這堵我呢。 猶豫間,周天許幾步就走到了她面前,垂下頭低低地“嗨”了一聲。 嗨? 他的卷發(fā)披到了肩頭,在夕陽并不熾烈的光下流動著一點摻了紅色的棕,混血兒的灰色瞳孔無論看幾次都讓人覺得驚艷。站在她面前一聲不吭,只拿這一雙驚心動魄的眼睛盯著她看。 易晚對他曾經(jīng)的冒犯仍然有些氣惱,只想讓自己不帶任何情緒波動地繞過他。這種人她惹不起,打不過,想遠(yuǎn)離,他卻不知怎么的找到地方來攔她,真是讓人感覺好生挫敗。 她抿緊唇角,剛往左一動,周天許就跟著一動。再試圖往右,他也打蛇隨棍上。 易晚胸中生出一股委屈的火,燒得心間喉頭一片枯澀。開口想罵他,沒想到聲音已經(jīng)哽咽起來: “你滾、滾開啊……” 她明明不想在這種人面前示弱,但眼淚突然就這樣往下掉。 后來她再回想這次被攔截的事情,自己到底為什么會哭??赡芤驗橹芴煸S是除了宋景年之外,唯一一個知道她的工作的人。她隱瞞了很久的秘密,壓抑了很久的情緒,對著他發(fā)泄也不需要再解釋什么。 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氣壞了。 周天許還沒組織好語言,看見她的淚水一下懵了,慌忙想伸手去擦,易晚只是閃躲,見他好像還一副關(guān)心的樣子,愈發(fā)苦悶,哭得更兇了: “你還來找我……做什么……不是覺得我是個婊子嗎……” 周天許一時間有嘴說不清,見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心疼又心焦,索性一把攬了她肩膀,把她往人少的地方帶。 兩個人拉拉扯扯走到隔壁的行政樓下,這里一般是學(xué)校的行政職員辦公的地方,幾乎沒什么人經(jīng)過。周天許把易晚抵在一個墻角,身后的草坪上有些綠植,影影綽綽之間,兩個人躲在這里倒是不顯眼。 易晚推不動他,只能任由他摟著自己,他身上有一點清新的香水味,像波光粼粼的海面。 掙扎了一頓慢慢停下來,才聽見周天許在她耳邊一直在小聲說對不起。 她立刻想起一句經(jīng)典臺詞: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干什么啊! 隱秘的墻角,有晚風(fēng)在打轉(zhuǎn),周天許絨絨的外套擋掉了很多涼意。 易晚哭了一陣緩了過來,只是不停地吸著鼻子。周天許一摸口袋,沒帶紙巾,罷了。 他從來就沒有嫌棄她,實則是喜愛得過頭,當(dāng)時得知她竟然被很多人品嘗過,一時之間氣急,沒忍住把她壓著占有了。 事后,都不用事后,剛在她里面射完他幾乎就開始后悔了。偏他高傲慣了,一時之間拉不下面子道歉,而且之前逗她太過,誤會太久遠(yuǎn),也不知道怎么解釋自己并不是要威脅她,并不是要泄露她的秘密。 他只是好不容易找到心動的人,想要獨自擁有而已。 易晚本來不情不愿地聽他講話,等他講完后有些吃力地嘗試去理解這種奇異的大男子主義,半晌也沒回應(yīng)什么。 周天許心虛地去瞟她的表情,討好地親她額頭,一下,低頭看看她好像還在生氣,再親一下。 小孩子嗎?易晚被逗笑了,但并不代表她就贊同周天許這種思路。 得不到就強要嗎?真當(dāng)自己是天子了?所有人都要向著你? 周天許見她笑了立刻如釋重負(fù),晃了晃頭,卷曲的發(fā)梢撓過易晚的額角,一點點癢。這回易晚成功推開了他,淡淡地問: “你就為了找我說這個?” 周天許還真有別的事找她,下意識想抬手把人再圈在懷里,卻被易晚堅定地架開了。 他只好乖乖站在她面前開口: “圣誕節(jié)快到了?!币娝€是一副廢話少說的樣子,補充道:“那時cao場不是會舉行圣誕音樂會嗎,我的樂隊要去表演?!?/br> 他抬起漂亮的灰色眼睛,明明是清淡的顏色,放在他臉上卻是如此的有進(jìn)攻性,仿佛日輪光華般奪目。 “你可以來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