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形如枯槁的手握住了王開繼的手，顫顫巍巍的交待著什么，老爺子實在是太脆弱了，發(fā)出的聲音猶如蚊鳴，王開繼要湊近老爺子才能聽到老爺子在說什么。

    看到這般景象，一般的王家人終是忍不住落下淚水。

    “我走了……之后，幫爸和……錦秀說……說一聲對不起，這些年……是爸對不住她，讓她吃了這么多的苦?！彪m然兩不相見，可是蘭mama這些年來過著什么樣的生活，老爺子卻是心知肚明的，曾經(jīng)無數(shù)次他都沖動的想要伸手幫女兒脫離困境，可是又想著讓生活再狠一點，這樣女兒就會忍受不了回家了。

    “爸……”王開繼緊緊的握住了老爺子的手，淚水再也抑制不住的從他的眼中流了出來，明明前幾天還生龍活虎的父親現(xiàn)在怎么就在等待死神的召喚了？

    “哭什么，都幾歲的人了。”老爺子若無其事的笑了笑，又看著滿室的家人，道：“我這一輩子也值了，子孫孝順，差一點就邁過了九十的坎，沒什么好遺憾的了?！闭f著，說著，老爺子的精神倒是越來越好了，剛剛還蒼白的面上也添了一絲紅潤的光澤。

    但是在場的沒有一個人心里為這樣的變化感到高興，作為至親之人，他們都能感受到老爺子身上的生機在一點點的流逝著，這種感覺很微妙，卻像一根針一樣，在他們的心上刺著綿綿密密的傷痛。

    王和繼抬頭，努力的瞪著雙眼，不讓自己的淚水從眼眶中溢出，看了一眼床上的父親，轉(zhuǎn)身出了病房，把在門外徘徊著不敢進來的蘭mama給拉了進來。

    “爸，我把姐給你帶來了?！蓖鹾屠^哽咽的說道。

    老爺子艱難的轉(zhuǎn)頭，看到站在門口那個鬢角染著白霜的女人，盡管和記憶中的樣子已經(jīng)差了很多了，可是他知道，這是他的女兒，三十多年未曾見過的女兒啊。

    ‘‘爸！”

    再見到老爺子的一瞬間，蘭mama終于忍不住了，跑到老爺子的床邊，淚水再次溢出，沾濕了床單。

    老爺子抬起手，輕輕的抹去蘭mama臉上的淚水，道：“傻閨女，哭什么呢，爸不是在這里，你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蘭mama不語，在老爺子面前泣不成聲，現(xiàn)在回想起來，自己這些年不回來見父親，到底是在堅持什么？只覺得無比的可笑罷了。

    老爺子摟著蘭mama好一頓安慰，然后把目光落在了跟著蘭mama一起進來的蘭希平一家身上，笑道：“你現(xiàn)在都當(dāng)奶奶了，怎么還跟小時候一樣，還是一個哭包啊？”

    沉沉這會兒也醒了，蘭希平小聲的和沉沉解釋了老爺子的身份，沉沉就從蘭希平的懷里下來，一步一步的走到病床邊，奶聲奶氣的對著蘭mama說道：“奶奶，不哭哭了，曾爺爺會沒事的?！?/br>
    “這就是我的曾外孫吧？”老爺子看著長的rou乎乎的沉沉，就覺得喜愛的不行，說起來，沉沉還是他的第一個曾孫呢，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有福相。

    蘭mama抹去臉上的淚水，把沉沉抱起來放在老爺子的身旁，說道：“是啊，這是沉沉，我的孫子，你的曾外孫，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爸呢，以后還要爸多多指點指點?！碧mmama說著，很勉強的擠出一個笑來。

    “我這曾孫一看就是聰明的，以后一定是成大器的?！崩蠣斪诱f道。

    因為沉沉的加入，氣氛活躍了不少，不再因為三十年未成見面而緬懷過去，只是在平靜的表面下，誰的心都平靜不了。

    最后老爺子以要休息為由把所有人都趕出了病房，不讓人守著他，就算是三十年后終于見面的蘭mama也不讓守著，等到病房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時，老爺子才發(fā)出一聲長嘆，現(xiàn)在女兒也見到了，他的人生已經(jīng)沒有遺憾了。

    老爺子轉(zhuǎn)頭看向窗外的藍(lán)天，他終于可以去見老太婆了，不知道老太婆有沒有早他一步去投胎？

    老爺子這么想著，緩緩的閉上了眼睛，面上安詳。

    老爺子終究是沒有熬過這一天，夜里十一點多的時候，老爺子的病房里發(fā)出了一聲尖銳的滴滴聲，守在病房門外的家人聽到這個聲音，全部人的神經(jīng)都緊繃而起。

    病房的門打開，醫(yī)生出來了，遺憾的對他們搖搖頭，“老院長，去了?！?/br>
    寂靜的夜里，仿若有一道閃電驚天動地的劈下，整個世界一下子就安靜了，四周的一切都像是消失了一般，王家人呆呆的站在病房門外，好久才接收到醫(yī)生的意思，一股腦的沖進了病房，看到床上安詳?shù)乃睦先?，淚水一下子就奔涌而出。

    為什么就睡著了？為什么就不醒了？

    □作者閑話：

    第269章蔣燁父親

    王老爺子的葬禮是在老爺子走了之后的第三天舉行的，老爺子生前是一個醫(yī)術(shù)高明的醫(yī)生，在醫(yī)學(xué)方面為國家做了很多的貢獻，在最困難的那個時代，也救過很多首長的命。

    王家在帝都不是什么豪門，卻勝似豪門，所以老爺子的遺體告別儀式就舉辦的有些隆重，參加老爺子遺體告別儀式的人也是身份非凡的，這天天沒亮，天空就下起了小雨，雨不是很大，卻連綿不絕，臘月的天氣，冷的有些徹骨，小雨落下，天陰陰的，整個世界就像是籠罩在一層壓抑的、令人無法呼吸的氣氛之中。

    樹葉早已從樹枝上脫落，化成了春泥，也歸了根。

    黑白兩色布置了整個靈堂，床位陰雨連綿，靈堂內(nèi)哀樂不斷，老爺子躺在黃白色的菊花中間，面容安詳。

    王家的三兄妹站在一旁，面上哀戚，一向堅強的蘭mama此刻卻無法站穩(wěn)，要在蘭希平的支撐下，才能撐著。

    這幾天淚水似乎就沒有從蘭mama的眼中斷去，無盡的悔與不舍充斥在蘭mama的心尖，每每想起，便是有一股室息之感要席卷而來，甚至于她現(xiàn)在都不敢相信，這個人怎么說沒就沒。

    盛老爺子進了靈堂，給老爺子獻上最后一束花，和王家兄弟說了幾句話后，走到蘭mama的身邊，安慰的話到了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來，最后只能輕輕的拍了拍蘭mama的肩膀，聊做安慰。

    這場小雨，一直下著，到了晚上都沒有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