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陽明白了，看了一眼被扔在旁邊的泥土：“你是說土里的香味是那種香草？”

    陸啟沛點(diǎn)點(diǎn)頭又搖搖頭：“我沒去過草原，不知道。不過我之前學(xué)合香，這大梁境內(nèi)能找到的香料我都見過，沒有一種與之相似。這種香氣，很特別，與書上的描述也很相似?！?/br>
    祁陽自然相信她的判斷，也不覺得陸啟沛對此了解有什么意外。畢竟她們府上也還養(yǎng)著兩匹草原異種呢，在不知榮國目的的前提下，當(dāng)然要多做了解。然后她將事情前后聯(lián)系起來，倒也不難猜出事情始末，以及對方的目的了。

    片刻后，祁陽深吸口氣，說道：“如今看來，一切都是巧合，魏王受傷未死便是大幸?？扇裘魅沼腥税l(fā)現(xiàn)了那匹死馬，知道魏王的坐騎是被毒死的，只怕事情便要陷入陰謀之中了?！?/br>
    雖然這事本來就是陰謀，可這樣揭露出來，太子無疑又要成為眾矢之的。

    祁陽簡直不能再糟心，她一把抓起那包泥土，一面起身說道：“我得去皇兄哪里一趟，先將這些事都與他說了，也讓他早做些準(zhǔn)備。”

    她說完便想走，結(jié)果卻被陸啟沛拉住了：“殿下等等，不能去找太子。”

    祁陽聞言止步，回頭看她：“為什么？”

    陸啟沛不說話，默默與她對視，祁陽恍惚一瞬明白過來——如今的太子與之前不同，他對陸啟沛生出了戒心，若是讓他知道這事是陸啟沛發(fā)覺的，也不知他心中會信幾分。

    能提前發(fā)現(xiàn)事情便是她們的先機(jī)，沒道理平白讓猜忌毀了這點(diǎn)優(yōu)勢。更何況她們與東宮本就走得近，這大半夜的又跑去尋太子，事情傳出去之后還不知會變成什么樣。說不定就連魏王被她們尋回這件事，也得被蒙上一層陰謀的面紗。

    祁陽垂眸抿緊了唇，片刻后抬眸問陸啟沛道：“那阿沛你的意思是要如何？”

    陸啟沛神色平靜，回答卻斬釘截鐵：“去尋陛下！”

    皇帝雖然對魏王頗為掛心，但年紀(jì)畢竟也大了，等到近子時還是去睡了。而魏王是在半夜才被尋到送回來的，驚動了整片營地，也將皇帝從睡夢中驚醒了。

    聽聞魏王墜馬，傷勢不輕，皇帝到底被驚動得起了身。是以陸啟沛和祁陽來時，御帳里仍是一派燈火通明，通報之后皇帝也未讓二人久等便召見了她們。

    皇帝見到祁陽，先斥她不知輕重：“朕早與你說過，獵場里多的是人去尋你王兄，你偏去做什么。還敢等到天黑后就帶那么點(diǎn)兒人去，夜里的獵場有多危險，你不知道嗎？”

    祁陽低頭聽訓(xùn)，這時候并不敢反駁什么。

    皇帝訓(xùn)過了女兒又罵駙馬：“還有你，你作為祁陽的駙馬，看她任性就不能攔著點(diǎn)嗎？公主要以身犯險，你就敢陪著她去，真要出點(diǎn)好歹怎么辦？！”

    陸啟沛聽了心虛的低眉垂眼，根本不敢告訴皇帝，公主殿下完全就是被她拐帶進(jìn)獵場的。否則這老丈人若是知道了，怕就不知罵兩句那么簡單了。

    祁陽卻不樂意陸啟沛挨訓(xùn)，哪怕事情本就是由她挑起的，可護(hù)短也是沒有理由的。所以祁陽抬起了頭，小聲回了皇帝之前的詰問：“可是父皇，今次是兒臣與駙馬找到了魏王兄啊！”

    事實(shí)上魏王真是摔得不輕，如今抬回來是無性命之憂，可天知道放任他在那坡底躺上一夜，甚至還是在獵場這樣危險重重的地方，明日他還是否有命在？

    皇帝當(dāng)然也知道，因此被女兒一句話堵得沒脾氣，橫她一眼沒再說什么。

    索性祁陽也不是來討賞的，見好就收。想著之后要說的話，先順口問了一句：“魏王兄墜馬似乎摔得不輕，如今不知如何了？”

    皇帝明知祁陽與魏王關(guān)系尋常，所作所為多半是為了太子，此刻倒也回她：“不好不壞。御醫(yī)說他摔斷了兩根肋骨，后腦也被磕破了，不過好在無性命之憂?！?/br>
    祁陽聽了點(diǎn)點(diǎn)頭，斟酌著開口：“父皇，兒臣覺得，魏王兄受傷這件事，恐非尋常。”

    這話恐怕不止祁陽想說，這滿營地里的人可能都是這么想的。他們早將懷疑的目光投向了太子，太子也確實(shí)嫌疑不小。只是礙于皇帝態(tài)度堅決，這才沒人敢提。

    皇帝也沒想到最先提出這話的會是祁陽，他微有詫異，旋即平復(fù)：“皇兒想說什么？”

    祁陽也不藏著掖著，先將今晚在獵場的見聞都說了，包括那匹還未被旁人發(fā)現(xiàn)的被毒死的馬。最后才說了陸啟沛的發(fā)現(xiàn)，又將那包泥土也呈了上去。

    只可惜泥土中香草的氣味兒本就不顯，又被陸啟沛身上的熏香沾染，皇帝除了梅花香什么也沒聞出來。轉(zhuǎn)過頭讓張儉去聞，結(jié)果也是一樣。

    陸啟沛便解釋道：“這氣味兒清淡得很，尋常人恐怕聞不出，最好需得調(diào)香師來聞。只是林中空地氣味兒散得也快，只一兩日恐怕就要散盡了，還需得先派人取些泥土封存才好?！?/br>
    皇帝沉凝著一張臉，轉(zhuǎn)頭便吩咐張儉安排人私下去取土。想了想又另外吩咐：“把那匹死馬也給朕運(yùn)回來，交給大理寺卿去查，別讓旁人知道了?！?/br>
    張儉是皇帝心腹，數(shù)十年間也不知聽了多少秘密，當(dāng)下鎮(zhèn)定自若的下去安排。

    等張儉也走了，皇帝又望著那捧泥土喃喃說道：“既是草原上的香草，而我大梁不曾有，這事是否就是由榮國主導(dǎo)的呢？”

    這是最簡單直白的懷疑，但轉(zhuǎn)念想想竟都能說得通。從當(dāng)年太子在梁榮之戰(zhàn)中壞了身體，到今歲他幾個皇子接連出事，榮國針對的分明就是梁國的下一代。若賢太子體弱壽短，諸王遇難又牽連了太子，連稍稍年長的長孫都折了，那么梁國的傳承必成問題。

    不僅僅是擾亂朝局，這根本就是絕嗣之計，端得是陰毒非常！

    皇帝想到這里，眼中鋒銳寒芒閃過，冷酷的模樣是祁陽不曾見過的。

    祁陽與陸啟沛都發(fā)覺了皇帝神色變化，兩人不動聲色的對視一眼，并不敢說些什么。

    直等了許久，皇帝忽然開口問二人：“你們說，此事會是榮國主使的嗎？若真如此，又是誰在幕后策劃了這一切？”

    這話本不該問她們，可皇帝既然問了，祁陽和陸啟沛又怎能不答？祁陽剛要開口，眼角余光便瞥見陸啟沛沖她比著手勢，于是將出口的話稍作收斂：“此事兒臣不知，前來稟報便是希望父皇明察。不過那異種馬與香草都是草原而來，恐怕也與榮國脫不開干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