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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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知卓收拾到身心俱??捎譄o可奈何,眼見天已經(jīng)黑了門外的母親正在敲門,他只能扶著桌子起身,感受下肩頸和腰部的疼痛,臨要出門驀然回首,這書房仍是廢墟狀態(tài)。 到了餐桌那后,他迎來的便是母親的冷臉,桌上的菜更是不見往日的豐富,只不過是簡單地炒了個一葷一素罷了。 高知卓對于這樣的低壓氣氛很熟悉,這是母親常用的招數(shù),要是往日他也不介意哄母親兩句,不過既然妻子一時半會勸不回來,那也就不著急了。 曾經(jīng)對飯菜并不將就的他筷子在菜里扒拉了兩下,當年還在老家的時候,家里的飯菜是父親做得多,母親并不饞嘴,對于飯菜的美味也沒什么追求,后來父親病逝到了a城的她更是再沒下廚過。 高mama的家庭條件其實并不算好,但是她從自己爺爺奶奶那一輩開始便有著遺傳下來的隨意個性,平日里毫無追求,樣樣不挑剔,只能不餓死就行,所以一直也沒有做家務的習慣,但只要給她提要求的空間,她便能有多吹毛求疵就有多吹毛求疵。 按捺住了不知從何而來的嫌惡心情,高知卓勉強夾了兩筷子菜放入碗中,可這一口下去,他差點把自己送走。 這蔬菜熟過頭甚至有些爛、油放多了他都能理解,可為什么這盤炒空心菜能是這么個……惡心的味道?至于旁邊的rou,他已經(jīng)不敢下筷子了,總覺得那之上籠罩著什么可怕的陰影。 和他一樣臉上神色變幻的還有母親,兩人對視一眼,均是跑到廚房那把嘴里的飯菜給吐了,一肚子酸味,滿喉嚨苦澀,這就半點胃口都沒了。 一如既往地,母親并沒道歉,反而是黑著臉搶著指責了他兩句,說他不知道她做菜辛苦。 高知卓可不慣著母親,直接把兩盤飯菜一丟,從外面叫了外賣過來,妻子在家的時候他是從不允許叫外賣的,只說外賣衛(wèi)生條件不好,對身體容易造成不良影響。 兩人對著把飯菜吃完,同時起身,這才發(fā)現(xiàn)一桌子狼藉沒人收拾,互相看著彼此,竟是沒有一個人想先動。 那天晚上,最后還是以高mama的敗北作為結(jié)局,她不得不妥協(xié)地拿著碗筷去收拾,回到房間后的高知卓隱約聽到外面有碗筷破碎的聲音,可他顧不得聽,看著那一屋子亂七八糟的衣服和被子幾乎要炸毛了。 他書房東暖夏涼,下午還不覺得熱的他這才發(fā)覺空調(diào)遙控器的電池不翼而飛,翻箱倒柜都沒能找打,他頂著疲憊的身體披著外套不得已又出門買了一趟電池,還被便利店的老板調(diào)侃了一番說他是稀客,丟臉丟到了外人面前。 這一晚,高知卓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從前,那個充滿了將就的年代,他把東西囫圇吞棗往柜子里一塞,柜子一關(guān),便裝作無事發(fā)生地躺到了床上休息,按說這么筋疲力盡是該睡好的,可他卻沒能好好休息,而這樣不能好好休息的狀態(tài),還不只在那個晚上發(fā)生。 蓋在身上的被子頭一回開始亂跑,“頭輕腳重”起來――后來高知卓研究了半天終于明白,這是寧初夏把原先裝被套時綁住的繩子盡數(shù)松開,所以稍微這么一睡,里頭的被芯就開始亂竄。 被子的事情還能忽略,可他居然還得了個類似神經(jīng)衰落的毛病,每天半夜至少會驚醒兩到三次,他總覺得是有什么動靜,可看來看去都找不到,高知卓對此只能勉強解釋為床上少了個人他不習慣,可這理由他很難信服。 這一次又一次驚醒的夜總算過去,醒來之后,高知卓面對的是越來越多的麻煩,而這些麻煩,幾乎就沒在他從前的人生里出現(xiàn)過。 衣柜里總是整齊地用專門買來的衣架掛起來的襯衫、領(lǐng)帶隨意捏成一團,無論怎么找怎么扯,都找不到相對平整的一件。 越是貴價的襯衫越難打理,高知卓從來不知道妻子為她挑的這些衣服這么難伺候,搞不平整的他試圖使用潑水和吹風機大法解決,卻還是無力回天,只能改變了穿衣風格穿件休閑風的上衣――可就是這件,那也是有些褶皺,用力拉直繃緊都沒什么用。 習慣吃中式早餐的他更是指望不了母親起床煮一桌飯,只得到學生們買早餐的地方買上一份豆?jié){油條。 好不容易上完課或是開完會結(jié)束回家,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則是母親打包來的快餐食品――母親說話又冷又陰陽怪氣:“不是嫌棄我做得不好嗎?正好我也不想做,外賣更好吃?!逼鸪跄赣H還會等他吃飯,后來稍微一晚,他回家便只能看見母親已經(jīng)挑揀過一輪的飯菜,還得自己勉強拿去熱一熱。 倒到鍋里加工那是不可能的,高知卓簡單粗暴地選擇了微波爐,結(jié)果那塑料燙得就像下一秒要融化,燙得他直接摔了一地腿上還起了好幾個水泡,這當然是得不到什么安慰的,反而要被母親怨上兩句把廚房搞得亂七八糟。 生活的失控到此還沒剎車―― 洗衣機外接的水管脫落衣服陽臺來了個水漫金山甚至進到了客廳里面。 洗澡洗到一半才發(fā)現(xiàn)洗發(fā)水和洗澡水沒了,關(guān)鍵家里還找不到一瓶替換。 蹲衛(wèi)生間正好蹲完,抬頭一看卻只看到空余卷筒的衛(wèi)生紙。 難得母親“知錯就改”想要在家煮飯,天然氣卻忽然用完,千辛萬苦找到了充氣的ic卡折騰了半天又問了客服才知道卡里沒錢得到幾站路之外的網(wǎng)點充值。 …… 所有可能會被消耗完的東西總是這么突如起來的用完,然后連補足的備貨都找不到,只能到外面去買。 折騰來折騰去還是收拾不好的房間和書房現(xiàn)在也只是勉強“看似”恢復了從前,那夜深驚醒的癥狀越發(fā)地嚴重完全沒有治愈的空間。 家里的衛(wèi)生和氛圍一起變得糟糕,那母親將就洗著的碗上能摸到油,高知卓好幾回都覺得其他人看著自己的眼光有些微妙,畢竟天天叫外賣這種事情別人想裝傻也很難看不見。 眼見情況到了這地步,當時還能信誓旦旦放著狠話的高知卓有些猶豫了。 他難得主動地一次又一次給寧初夏遞了臺階,可對方不接電話不說,還總是在電話那頭放各種各樣讓人聽了都想摔手機的聲音,而急著想和寧初夏通話的他還不能就這么靜音或者是掛斷電話。 現(xiàn)在他只要一感覺到周遭環(huán)境變得安靜,就會整個人情緒變得急躁,耳鳴幻聽持續(xù)。 可這都多少天過去了,寧初夏居然還不回家,一副好像真要帶著兒子在外面天荒地老的態(tài)度。 高知卓心中的那股怨氣越發(fā)地重。 他對妻子的感官一向很復雜,他隱約覺得他面對不了現(xiàn)在的妻子。 為了能夠集中注意力忽略掉那些雜音,高知卓也不耽誤工夫繼續(xù)開始講課,一直和他對視的學生里余覓雙顯得尤其顯眼,顯眼到高知卓有一瞬的晃神。 ――他能在余覓雙身上看到寧初夏當年的影子。 ――天真,像是裝滿了東西的寶箱,愿意把自己的一切盡數(shù)掏出。 美好得讓人想破壞。 高知卓自己清楚自己有多容易被這樣的光芒誘惑,尤其是上一抹光芒變得黯淡的時候。 他深知寧初夏的弱點在哪,什么一夜夫妻百日恩,不存在的,既然寧初夏不想和她好好談,那就不怪他了。 始終看著高知卓的余覓雙暫時沒有回復消息的功夫,她看向教授的眼神全是愛憐和心疼,那股感情已然不太受主人控制。 被關(guān)掉不久的屏幕偶爾亮起,都是朋友回來的信息,在那段空閑的時間里,余覓雙一直在和朋友吐槽高太太。 不對,叫高太太那都是對不起高教授,應該叫寧初夏。 最近高教授的狀態(tài)她是樣樣看在眼底的,也因此心中怒火中燒。 瞧瞧高教授最近都被折騰成什么樣了?風度翩翩的他現(xiàn)在憔悴又狼狽,每次上課都是強撐著精神,可即便自己狀態(tài)都這么差了,他也絕對不會對學生們有哪怕一丁點的敷衍或者是遷怒! 想到前幾天還聽到有同學吐槽高教授不像傳聞那樣優(yōu)雅,反倒是有幾分邋遢,靠近時隱約能感覺到身上有些味道,余覓雙真的是氣成了河豚戳下就炸! 且不說高教授是個研究人才是個教授該不該關(guān)心這些身外之物,就說高教授現(xiàn)在遇到的情況,難道不該怪寧初夏嗎? 都說成功男人的身后都應該有個好女人,高教授這樣醉心學術(shù)的人在生活自理能力上稍差一些又怎么了?這古往今來比高教授還夸張的科學家多了去了。 每個人都活著,可大家時間的珍貴程度能一樣嗎? 高教授的一個小時恐怕比寧初夏二十四小時加起來都還要值錢! 寧初夏不付出,那就是錯的,就證明她不配做高教授的妻子!這和高教授吵架影響他心情就算了,現(xiàn)在還影響到了高教授的狀態(tài)和風評,簡直是罪責深重,要是不能接受照顧高教授她為什么要答應和高教授結(jié)婚?想和高教授結(jié)婚的人多了去了! 到了抽人問問題的環(huán)節(jié),生氣得握筆的手指太重指節(jié)都在發(fā)疼的余覓雙終于有空看了眼手機。 萬幸她有這么一群和她同仇敵愾的小伙伴,她每次吐槽都能得到大家的回應。 【aaa:驚了,你老板也太慘了吧?這是什么魔鬼老婆?還把人兒子帶走的,這就是傳說中的挾天子以令諸侯嗎?愛了愛了?!?/br> 【巨大的叢林醬:所以說娶妻當娶賢這句話真沒錯,這就看你教授能不能當斷則斷了,否則恐怕是反受其亂,但是從法律的角度來分析,你教授至今為止的研究成果恐怕都會有些問題,這女人看著不像是說離婚就離婚的類型?!?/br> 【明明就是竹子:哇,還好你總是理解你老板,你說這么多人誤會還不能解釋也太慘了吧?要是我是你老板肯定忍不了,只可惜你老板是個文化人。】 余覓雙認同地在心里點了點頭,迅速地回復著信息,學校里的學生那也是太八卦了,她都看到有人私下在傳高教授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她指責其他人八卦時也有幾分心虛,事實上要不是從陸續(xù)爆料的信息她也無處得知寧初夏的過分! 她哪里想象得到高教授的妻子居然還真干得出帶著孩子離家出走,把高教授和他老母親兩個人留在家里不管不顧的事情!貼吧里被她以侵犯個人隱私舉報刪除的那個帖子里放了不少照片,都是高教授去買早餐或者帶著衣服去干洗忙碌的照片。 看著照片上教授落寞孤單的身影,余覓雙好想給教授一個溫暖的擁抱。 不過擁抱雖然不能給,可她能給別的,現(xiàn)在余覓雙每天都會提早起床,打包好早飯裝作晨練送到高教授家樓下,有時候中午和晚上也會以有問題要問的名義帶著高教授去吃她覺得好吃的餐廳。 只是她想做的不只是這些,她想替高教授收拾家里,想替高教授打點周圍的紛紛擾擾,想…… 余覓雙眼神明亮,她想起來,她還有很多可以做可以幫得上高教授的事情!她并不是什么都幫不上的! …… 這個時間的商場并不喧嘩,隔著段距離正好能看到孩子的行動軌跡。 寧初夏不緊不慢地喝著握在手中的冰美式,目光一直跟隨著正在里面玩耍高瑾幸。 絕大多數(shù)孩子確實是天使般的存在。 他們記憶好又不好,很容易在恐懼的支配下有潛意識反應,也很容易被一些蠅頭小利哄走。 寧初夏這段時間來好好地陪了兒子一段時間,便也一點點地見證著這孩子活躍了起來。 他現(xiàn)在雖然依舊很懂事,但和同齡的孩子一樣貪玩愛鬧,聽得懂道理可也會偶爾和mama撒嬌換來為數(shù)不多的屬于他的快樂放縱時光。 就比如現(xiàn)在,他正躍躍欲試地和同樣在游樂區(qū)的同伴搭話,這要是從前的高瑾幸那是絕對不會做的,因為對那時候的他來說,提意見和主動已經(jīng)變成了一件帶著懲罰色彩的事情,懷揣著被拒絕被責罵的恐懼,他便壓抑住了自己的欲望。 看著女兒一直往游樂區(qū)看,安靜地坐了好一會的寧mama終于忍不住開口:“你說你和知卓鬧什么呢?當年我們還沒反對呢,你就一副非他不可的樣子,現(xiàn)在我們也認可這個女婿了,你又開始作妖,做人怎么這么不知足?” 寧mama性子急躁,要不是身邊的環(huán)境不容許她發(fā)火她都想直接來個噴火了。 寧爸爸昨天晚上接到了女婿的電話,在電話里,高知卓支支吾吾,被逼問著才勉強說出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情,只說自己很抱歉讓初夏不開心了,然后頗為無奈地拜托寧爸爸和寧mama幫忙說和說和。 他這通電話把原先正準備睡覺的寧爸爸和寧mama又給鬧了起來,夫妻倆商量了沒兩句又開始吵架,互相指責彼此沒給女兒個好榜樣,堅決不肯接過這個對女兒婚姻有影響的鍋。 只是最后兩人糾結(jié)了一番,還是決定由寧mama作為代表,讓她來勸勸女兒,寧爸爸自然是想來的,畢竟他心里對寧mama的勸說能力直犯嘀咕,可又怕自己畢竟是個男人,有什么不方便和他說的話女兒不好意思說。 寧初夏似笑非笑地看向母親:“媽,是誰給了你我過得好的錯覺?” 她看著寧mama放在桌上倒扣著,她時不時還心虛地摸一下的手機,不用問,這手機那頭一定是寧爸爸了。 寧mama會來,這肯定是高知卓在其中作祟。 寧初夏反而覺得開心,這說明什么?這說明高知卓受不了了。 寧初夏深知高知卓不愛收東西的習慣,臨要走的時候,翻出了家里被替換掉的幾個舊的電子設(shè)備,分別藏在了平日里的視覺死角,像是衣柜的上方、床底的凹陷、床和墻壁貼合的空隙等。 現(xiàn)在每天晚上,這幾個設(shè)備都會依次響起,只是聲音很悶,除非高知卓到點還不睡覺,否則恐怕只會覺得自己聽錯,而這些響鈴鬧鐘寧初夏雖然把聲音調(diào)得很大,但也選擇了最短促的那一段,務必保證高知卓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無事發(fā)生。 其他的折騰就更不用算了,樣樣都是寧初夏精挑細選好的,高mama和高知卓對寧初夏的要求越高,就讓這兩人越“廢”,寧初夏估計這水電費兩人都得折騰一下才知道要怎么從網(wǎng)上交,畢竟這可是他們從不關(guān)注的領(lǐng)域。 “你,你過得哪里不好?”寧mama被問得一愣,“知卓有文化有能力,人還靠得住,溫文爾雅的,從來就不發(fā)脾氣,你要找個神仙才開心?” 說到這寧mama也忘了手機的存在,不由地開始抱怨起來:“你看你爸,脾氣那么暴躁,還固執(zhí)己見,從來不知道聽取別人的意見,知卓這方面多好?初夏,我和你說,你別被外人影響,現(xiàn)在離婚率高了就是因為你們這些小年輕老是覺得分分合合沒什么大不了的,你說哪能有這樣的想法呢?” 電話那頭的寧爸爸聽到這話挺生氣,可知道輕重的他還是選擇了忍耐。 “嗯,不吵架就好嗎?那媽你知不知道我在高家要做什么?”寧初夏語氣平淡地說出了她一天的行程安排,“是,媽你和爸,甚至我的朋友視角里,我就是待在家里無所事事,平日里偶爾還能出去逛幾回街,看起來無憂無慮,可我的這份工作,那是全年無休的,上下班時間不定,工作量從來不輕?!?/br> “我知道你要說以前你做得更多,可是媽,時代變了,你會覺得我們家請的保姆阿姨干活輕松嗎?你不會,可你會覺得我是吃不了苦,這是為什么呢?因為這是我的家,我該付出,所以該付出的事情沒什么可叫苦叫累的,是么?” 寧mama沒能點頭,她覺得對又有點不對。 “可高知卓工作累了,他可以說累,他可以要求我體貼,而我呢?就是在你們面前說累,你們都會說一句我不該嫌棄,可媽,你是不是忘了,當年你也一樣會說你很辛苦,想要我們體貼你,為什么那時候你會委屈,現(xiàn)在卻又用這樣的標準來要求我呢?” 寧mama沉默了,她聽出了女兒的痛苦關(guān)鍵她還反駁不了。 事實上寧家很多年前就開始請保姆了,這孩子當年除了小時候幫著家里干了活,到了初高中的時候那基本都是全力讀書的,當年她嫁給高知卓要自己干活這事,寧mama從來沒覺得不對,畢竟她潛意識總覺得干點活沒什么問題。 “我……這事我和知卓說!我和你爸出錢,給你們請個保姆!”寧mama差點被說進去連忙轉(zhuǎn)移話題。 “難道我沒錢請保姆嗎?家里給我買的房子不是一直在出租嗎?我手頭并不是沒錢的,媽,你為了他來質(zhì)問我為什么不知道惜福,可你想過沒有,是什么會逼得我不得不離開?” 寧mama喃喃問:“是什么?” 她感覺自己被女兒說得有些狼狽,要不是孩子都鬧到要離婚,按照她的個性都要直接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