奠基復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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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1年5月30日 (除卻一個日期外, 內(nèi)容只有空白, 或許連這個日期都由后來補寫。) — [讓娜·達爾克] 根據(jù)皮埃爾主教的指示,少年在棄絕書相對應的地方停頓片刻,又在對坐之人不斷的催促下, 最終將虛抬的手掌向下按壓。 掌心的紋路壓蓋上圣少女的姓名, 呈現(xiàn)出瑰麗到驚心動魄的紅。 那通紅的手印, 就是那位圣少女一生中,最后的注定。 而在這次特異點的旅途中, 立夏扮演了貞德。 他看著羊皮卷上,由自己親手蓋上對手印。 呆呆的,呆呆的看。 這是由他所做出的, 為傳奇劃上的傷痕。 這樣真的好嗎? 明明打算扮演‘貞德’的時候那么堅定,結果卻在一切都快要結束的時候開始感到茫然。 他有點想要偷偷嘲笑自己的沒出息。 棄絕書,姓名。 認證的手印。 罪名成立。 自此, 一切再也無法改變。 這個時候的立夏, 究竟抱著什么樣的情緒才完成了這一切? 貞德是很溫柔的人。 但是, 她的人生卻不是。 見證歷史的感覺,實際上并不怎么好。 認可棄絕書,承認罪名,乘搭上囚車。 被關在狹小的空間里,在加密的欄桿內(nèi), 他看著與自己擦肩而過的, 前往行刑地沿途的風景。 英王與法王的博弈, 國與國之間的戰(zhàn)爭, 夾縫里流淚絕望的人民。 成為了犧牲品的少年眼神干凈敞亮,似對這些詭譎涌動的政/治傾軋與惡意一無所知。 東方在火紅的燃燒,朝陽初醒。 現(xiàn)在,少年將被帶往魯昂老城區(qū)的集市。 坦白而言,這段路并不平整。 因為前些天一直在下雨的緣故,縱使今日天氣晴朗,土地仍舊極為濕濘。 金屬的車輪糊了一層厚厚的泥漿,艱難前行。 坑坑洼洼的地面更是一直在制造著顛簸,少年透過早晨的露氣深重,看到了馬背的一起一伏。 囚車推拒著泥壤潮氣深重的挽留,毫不猶豫的行進著。 車輪的紋路間啪嗒啪嗒落下的泥水,如歷史濺出眼淚的某個瞬間。 他抬頭,看向凜凜碧空。 這里是魯昂。 魯昂是位于法國西北部的城市,是濱海塞納省的省會及諾曼底大區(qū)首府,也曾是中世紀歐洲最大最繁榮的城市之一。 哥特式的魯昂大教堂與虔誠信徒,唱詩班在純美無暇的童聲里頌出一首又一首的溫柔贊美。 黃金羅馬時期的圓形劇場與溫泉遺跡至后世仍存,塞納河書寫了貿(mào)易與繁榮的詩。 這些都是后世的記載,與前人的祝福。 而事實的真相則更加殘酷……現(xiàn)在這個時間點上的魯昂,并不屬于法蘭西。 ——夢碎了。 百年戰(zhàn)爭。 在1419年的1月19日,魯昂向重新將諾曼底并入金雀花王朝的英王亨利五世投降。 這或許是魯昂上流貴族領主們的決定,畢竟面對氣勢洶洶的英格蘭人,反抗也是無力。 但是,底層的人民們,往往不以貴族的意愿與決策做為自己的思想。 魯昂從不曾因歸入亨利五世的統(tǒng)治而平靜,這就是現(xiàn)實。 無論是誰,總需要有人站出來,發(fā)出真正的聲音。 壓迫與反抗。 阿蘭·布蘭加德在城墻上扼死了英國囚犯,而他也被當場處決。 魯昂教士羅伯特·德·李維特成為將英國國王開除教籍的英雄,同時他也被□□在英格蘭五年。 這些人,將永遠因敢于發(fā)聲而崇高。 直至后世也被人們所銘記。 是的,那是獨屬于他們的,至高無上的瞬間。 而在今天。 1431年的5月30日,將有一位救國圣人在這里死去。 那位圣人的名字,是讓娜·達爾克。 是棟雷米的,是奧爾良的,是整個法蘭西……當之無愧的民族英雄! 為危難而來,因和平而去。 ‘——咔噠,咔噠?!R蹄并車輪一同傾軋過地面,轉了一輪又一輪。 不斷的,不斷的向前。 瑪麗王后坐在遠處高高的樓臺上,她目光始終下墜,只注視著那位坐在囚車中仍非常坦然的少年。 嘿,別這樣,快停下來……拜托了。 “愛民如子,愛民如子――” 漸漸拉長尾調的贊美詩,經(jīng)由眾人的口舌聲聲唱誦。 “天父永遠不會背棄他愛民如子的孩子,天父永遠站在為民請命之人的身旁?!?/br> 名為貞德的圣徒啊,你是無悔的尊榮,你是無上的榮光。 壓低到沉重的歌,在少年人的一個回眸里被洗滌至潔凈,清亮悠長。 被囚籠困住的少年,即便在歷史的長河中將要溺亡,那雙眼睛依然凈粹到不可思議。 立夏抬頭張望。 最后,在人群所擁簇的中央,立夏看見了阿德里安。 有著栗子色頭發(fā)的男孩。 在周邊盡是清亮悠長,滿是溫柔憧憬的頌歌里,唯有他成為了格格不入的例外。 阿德里安不唱贊美詩,亦不低頭祈禱,反而像是害怕自己會發(fā)出什么不恰當?shù)穆曇粢粯樱o捂著嘴。 那孩子眼里全是淚,惶惑的看著囚車內(nèi)的立夏。 那些散亂的目光里,全是些對于‘以后’的不安。 仿佛沒有了這個人,他就不知道未來要怎么才能繼續(xù)下去,以至于完全疲了斗志與勇氣。 這可不是什么好現(xiàn)象。 意識到這一點后,立夏猛地皺了下眉心。 阿德里安身邊全是人,從人群的擁簇卻絕不過分的擁擠來看,人們隱隱有著保護他的傾向。 不只是針對于阿德里安的優(yōu)待,還有他身旁的,那些同樣從棟雷米趕來的村人。 出了一位救國圣人的村子,連帶著居住在村子里的人,一同被尊敬著。 “……是您讓恩慈降臨人間?!?/br> 胸前劃過的十字,低聲念著的祈禱。 人們看向囚車……不,應該說是看向了囚車內(nèi)的少年。 一雙又一雙眼睛,一同抬頭仰望的瞬間。 深與淺交疊的色彩里,那些或景仰或深信的注視。 人們?nèi)硇牡刈⒁曋?,那位曾屬于他們的救國圣人?/br> 少年回以的目光寬容又溫和,依稀如舊,好似昨日重現(xiàn)。 那時的他,是流亡者預言中的天定圣徒。 滿身清貴,一身榮光,為危難而來。 帶來勝利,帶來自由,帶來可以笑著活下去的未來。 他講著那些溫柔到不可思議的漂亮話,并將其落定為現(xiàn)實。 奧爾良戰(zhàn)役勝利的那一天,他就是用這么溫和的目光,去注視著所有對他的到來喜極而泣的法蘭西人民。 時至如此,仍是尊崇。 他們就像是無理由的去相信了這個人的全部一樣,只要這位名為‘貞德’的少年還活著,他就永遠是法蘭西自由信仰的化身。 所有人都想要相信他,所有人都深愛著他,所有人都將他視為奇跡。 就算到了現(xiàn)在,仍然沒有任何一個人會相信,這個少年將要死去。 他怎么會死去呢?天賜的圣徒怎么可能會迎來死亡? 攻無不勝,軍神一樣的少年統(tǒng)帥。 永遠光明敞亮,為絕望里的法蘭西帶來新生。 貞德啊,他是夢,是光。 是法蘭西人,絕處逢生里的最后幻想。 這樣的貞德會迎來死亡嗎? 為什么,溫柔的人總是不得不死去? 這不公平。 沒有人愿意承認,關于‘救國的少年將迎來死亡’這一點。 沒錯,就是這樣。 正如沒有人愿意承認自己的微弱無力。 這就是現(xiàn)狀――沒有人愿意相信,也沒有人能夠去接受。 他是榮光,他即正法。 只要他還在,法蘭西就永不言敗。 ‘在一個聲名顯赫的國度,神之子降臨人間。溫柔清俊的少年人,攜耶和華的憐憫而來,在絕望里拯救危難——’ 聲聲唱誦,發(fā)音清晰。 法語獨特的腔調溫柔又多情。 貞德是法蘭西的民族英雄。 什么是救國圣人?什么是英雄? 那是降世的救世主,是地上的人神。 那些折射了斑駁日光的眼眸,那些無言的渴望與期待,最終還是和陽炎一同燃燒。 在這一刻,赤/裸/裸的,再無遮攔的,化身為狂熱信徒。 ‘我們心懷景仰與敬畏,向您致以崇高的敬意,您是熊熊燃燒的榮光!’ 歌聲不知從誰而起,歌聲不知從何將終。 熟悉的旋律在耳畔回蕩,唱著一句又一句法蘭西中世紀的宏偉傳說,在泣涕聲里愈發(fā)壯大,直通天際。 立夏聽過這段旋律,不止一次,并對此有著極深的記憶。 在奧爾良,在蘭斯。 在法蘭西人民的夾道相迎,口口相傳之中。 被信任,被愛戴,被視若希望的信仰。 被所有人當做了法蘭西的榮光。 無論如何,都不想辜負這份誕生在絕望里的純粹。 前往行刑之地,法蘭西的子民沿途而送。 最后,一雙雙膝蓋扣壓進泥濘之中。 如泣如訴的哀求,只為了祈求這個人的歸還。 他們用身體堵住了囚車前行的路。 英格蘭士兵神色僵硬,冷著臉呵斥。 金屬鏈條哐哐當當?shù)某閾糁孛?,濺起的泥水飛揚。 人群發(fā)出驚呼,紅色在天空下飛灑。 太陽那么的明亮,映得泥土上軟薄的鮮血似乎也赤紅輝煌。 “住手!”少年發(fā)出了這一行來的第一聲呵斥。 憤怒在他的眼底染上一層薄紅,不……或許是想要流淚也說不定。 “……別這樣。”他向著人群,露出了一個笑容,“拜托?!?/br> 那真的,是一個非常非常難看的笑容。 少年清俊的五官皺著,與眼眸中不易被看出的脆弱水光糾結在一起,扭曲出歪歪扭扭的笑。 他的話總是有效的。 人群在少年的發(fā)聲下,不甘不愿的,非常緩慢的退開。 押送貞德的英格蘭士兵沉默著,繼續(xù)前行。 不是沒有動容,卻唯獨不能后退。 英格蘭士兵的親人,或許也死在戰(zhàn)場上。 戰(zhàn)爭這種東西,對于一個國家的人民而言,向來沒有贏家。 太陽的溫度是否太過蒼涼?以至于無法溫暖任何一個人的心。 那些人向著少年所在的方向伸出手去。 那一雙雙手高舉著,無聲得質問著蒼天。 他們追尋著光啊,追尋著夢啊,追隨這如泡沫般易碎的救世傳說。 場面一度維持了安靜,只有藍紫的鳶尾靜靜落下。 沉重到可怕的靜,在無言的注視里,蒼白著絕望。 法蘭西的人民,沿著為這位少年統(tǒng)帥最后將要走過的路,揚下細碎的花。 是藍紫的,象征著自由的鳶尾。 驀然,少年聽到了第一聲哭泣。 聲音并不大,甚至足以當做錯覺忽視,卻誘發(fā)了所有人都努力壓抑著的心。 人們塌著脊梁,行尸走rou一般拖著rou/體,呆滯機械的跟著囚車一同向前。 他們的希望,已在心里死去。 立夏沒有辦法。 他感到無能為力,卻只能盡可能的向他們微笑。 他是扮演了貞德的人。 在法蘭西人民的眼中,貞德就是他們的英雄。 而英雄是不該哭的,更不該絕望,面對相信著其存在的民眾更是如此。 這很過分……但是如果連英雄都絕望了,那還能拿什么去相信呢? 少年只覺得自己喉嚨中一片苦澀。 現(xiàn)在的他,能夠理解,卻總歸還是想要為這些飽受戰(zhàn)火之苦的法蘭西人民再做些什么。 立夏再次陷入沉思。 囚車,金屬制成的籠非常結實。 而立夏透過那些細長欄桿的縫隙,看到了馬背的起伏。 一起一伏中,向刑場行進。 這匹馬與他所駕馭過的戰(zhàn)馬相比有些瘦弱,毛色也截然不同。 是與雪白無暇相反的,泥土的顏色。 棕褐色的鬢毛在太陽的注目里火紅燃燒,從虛假的熱烈里沉寂,是柴垛被點燃的顏色。 火焰內(nèi)側,與火焰之外。 其中是被大火包圍的少年,而其外則是嬰兒的啼哭。 少年被濃煙嗆了一下,他的眼睛被煙熏的難受,微微瞇起。 “——你是否覺得,自己得到上帝的恩典?” 濃烈的煙外,傳來神職人員的最后一問。 少年扯著被煙熏啞的嗓子,昂聲堅定道:“如果沒有得到,希望上帝能賜予我;如果我已得到,希望上帝仍賜予我。” 濃密刺鼻的煙,形成阻絕。 隔絕濃煙之外的人對于他的窺視。 當然,這些大量升騰的煙火對他也造成了不小的困擾。 眼睛被熏的刺痛,鼻腔里充斥著熱辣辣的灰,嗓子被灼到難聽嘶啞,喉嚨劇痛。 這是有意而為,劊子手奉命將火焰和他保持一段距離,為的是讓‘貞德’盡可能艱難的死去。 火舌距離舔/舐上他的衣擺,還有一段距離。 正是這惡意,為他爭取了時間。 立夏定了定神,調動起魔力,化作輕薄的風護持在體表,將不受傷害的時間延長。 萬事俱備,時機已到。 立夏毫不猶豫的抓住了這個機會。 卡牌制式的魔術禮裝,凝了燦金色的靈子,出現(xiàn)在他的指間。 ――[引領迦勒底的少女] 奧爾良少女所揮動的旗子,是鼓舞著許多人的希望象征。 無論如何。 指引著以勝利為目標的他們,圣女向火焰之路出征。 相信,前方有著我們自己的榮光之地! 少年垂著頭,唇角在濃麗光影下,勾出一個靜謐的微笑。 他捏著卡牌的手指微微用力,將魔力注入其中。 火焰猛地竄高,轟轟烈烈的涌向天際。 明烈熾熱的燃燒著,瞬間奪走了太陽的光輝。 此時有風,自北臨南。 狂風吹拂里,濃煙消散,剖開烈火。 少年在這時抬頭,居高臨下。 終于露出了被掩藏在火與濃煙里的真容。 “――那、那是???” 金發(fā),藍眸。 容顏清麗,笑容悲憫的圣少女。 她的虛影,展現(xiàn)在眾人眼前。 人群對著她的身影發(fā)出驚呼。 難以置信,匪夷所思。 前所未有的景象,在他們眼前展開。 燦金的長發(fā)披在身后,澄澈通明的眼眸倒影著烈火,與那在大火中燃燒的少年的眼眸同色。 他們。 他,和她。 無論是那虛幻光影一樣的金發(fā)少女,亦或是大火里神色堅定的黑發(fā)少年。 他們都有著一樣的東西,散發(fā)著同樣的,屬于理想的光輝。 那些光和葉在他們瓦藍的眼底一同重疊,最終點燃成了奇異的松石綠。 色彩美到夢幻,又失真。 那道虛影與烈火里的少年步調完全一致,向著刑臺下仰望著他們的人,露出淺笑。 溫柔,悲憫,堅定。 那么,‘她’究竟是誰呢? 她啊……是藍天的孩子,是鳶尾的榮光,是法蘭西的自由意志。 她是讓娜·達爾克,是奧爾良的少女,是法蘭西的救國圣人。 在場所有人,都愣愣的看著眼前這神跡一般的光輝。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理解,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那出現(xiàn)在天空上的影像,究竟是誰? 他們隱隱意識到了什么,只是一時還沒有辦法接受。 “――大jiejie??!” 直至這撕心裂肺的嘶吼,從人群中炸響。 幾乎在場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向著聲音所傳來的方向扭過頭去。 視線集中之處,是一個瘦小的男孩。 他有一頭栗子色的短發(fā),發(fā)尾卷翹,看上去毛茸茸的,非常乖巧。 是阿德里安。 作為圣鄉(xiāng)棟雷米的來者,而被擁簇的阿德里安。 在這種時候,這個境地,這個靜到詭異的氛圍里。 作為與‘貞德’同鄉(xiāng),并且據(jù)說頗受貞德喜愛,而在一段時間里,一直呆在他身邊的孩子。 因此,阿德里安的言辭,不可謂不真實。 就這樣,被萬眾矚目的阿德里安,在這些注視下―― 他用不太大,卻足以影響人群的音量堅定說道:“是大jiejie……是讓娜·達爾克!法蘭西的救國圣人,是一位少女。” 在這個時候,他還是冷靜的。 但是,下一刻――迎面而來的風掀起他的額發(fā),吹走了最后為數(shù)不多的,對于自我情緒的抑制。 姑且還可以算作是‘男孩’年齡的小少年,像一只憤怒的獅子。 他固執(zhí)的昂著頭,眼底忍無可忍的怒火肆意勃發(fā),迸濺出驚人的勇氣。 向著那些英格蘭的士兵,嘶啞怒斥: “你們在迫害一位女士!這就是英格蘭人宣揚的紳士風度嗎?不!你們應該為此感到羞愧??!” 人群嘩然。 “滾出法蘭西的地盤!”憤恨在熊熊燃燒,而燒灼到極限時,卻在絕望里澆筑出哭泣的心音。 “你們這群……強盜?!彼捶磸蛷偷模槐楸槟钪@句話,最終在眼淚里泣不成聲,再也無法辨別那些含混的音節(jié)。 誠然,阿德里安能夠說出這番話,當然是立夏的要求。 事實上他返回棟雷米尋找阿德里安的原因,就是這個。 但是。 但是…… 那在人群中怒吼著,肆意宣/泄著一直以來的悲傷與不甘的阿德里安。 對于他來說,其中有些話,一直都是被壓抑在心底里的,最想發(fā)/泄的東西。 壓抑的哭泣與憤怒,悲哀與絕望。 這些因為一直持續(xù)著失去而產(chǎn)生的負面情緒,遲早有一天,會將這持續(xù)了百年的戰(zhàn)爭點燃。 直至燃燒殆盡。 啊啊…… 躲在暗處樹影里的英靈開始流淚,眼眸中,滿是淚意模糊的混沌。 貞德啊,圣女啊…… “我的,圣少女啊?!?/br> 他狼狽的俯臥在地面上,手甲倒扣進泥土,沾染了土色。 吉爾元帥虔誠的親吻著土地,一如既往的思念著,曾與那位圣少女同行作戰(zhàn)的時光。 那些對于這片土地的溫柔,那些悲憫,那些犧牲。 微笑,淚水。 生來崇高的少女圣者。 英靈的神情在這一刻起愈發(fā)恍惚,其內(nèi)有著隱藏至深的晦暗。 他一拳砸在地面上,濺起的星星點點的泥土污穢了銀白的鎧甲。 下一刻,他從蓋了暗影的樹后奔出。 吉爾元帥向著那虛空之上的,屬于圣少女的虛影高揚雙手,振臂高呼! “――神主降臨于此!神主降臨于此?。 ?/br> 身形消瘦的貴族勛爵著魔一樣注視著,神色喜悅癲狂,卻不斷的流下淚水。 大火中的少年抬頭向他看去,而天空上的貞德,亦與之一同溫柔微笑。 至此,再也沒有人能忍住眼淚。 法蘭西的子民在低低哭泣,鳶尾的藍紫落了一地,浸著塵灰。 那是屬于他們的,天賜的圣徒,現(xiàn)在終歸要回歸天上。 沒有人愿意看到這樣的結局,所以就只能哭泣,只能憎恨。 “貞德――!”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高喊救國圣人的名字。 以及越來越多的迷茫,與絕望。 “您不在了,我們……該怎么辦?”他們看不到未來。 奇跡一樣的少年,為法蘭西帶來一次又一次的勝利。 那么,當他不在了,這個國家是否又會重歸黑暗? 在屈辱中失去土地,在屈辱中失去親人,在一無所有里迎接死亡。 未來的路,要怎么樣才能繼續(xù)走下去? 少年在燃烈的大火里,揚聲高喝。 他緊皺著眉心,臉上再無笑容,向著那些渾渾噩噩的人怒斥道:“青壯給我拿起你們的刀,舉起你們的矛!老弱婦孺就撿起石頭和鐮刀!” “給我……拾起你們的骨氣來??!”話說到最后,少年的聲音里帶上了明顯的哭腔。 以及,在這些顫抖的泣音中,點燃骨子里的熱血。 非常奇妙。 立夏高度近視的右眼,卻非常奇妙的,完完全全看清了大火外的一切。 他甚至能夠清晰的看到,曾經(jīng)攔在他馬前的那個小姑娘。 她向著火焰燃起的方向,固執(zhí)的舉著一朵花。 那些仰頭看著他的人們,那些目光里的希冀和信仰。 至少,在離開之前,再為他們做些什么吧。 這樣想著的少年,心中是勇氣在不斷鼓動。 至此,他的眼里,再也尋不到一絲一毫對火焰的畏懼。 “……對于上帝賜予英國人的愛和恨,我毫不知情,但我知道他們都會被趕出法國,除了那些死在那里的。而你們與我一樣,都是法蘭西的子民?!绷⑾拈_口了。 “所有的戰(zhàn)役,勝負都在于一心……每一個人,都是天賜的福音。” 被視為救國圣人的少年,給出了這樣一個答案。 說到底,不管是拯救人理還是修復一個特異點,或者去拯救一個搖搖欲墜的國家。 這些事情,都不是單靠一個人的力量就能做到的。 只有一個人的話,什么都沒辦法做到。 所以,大家要好好努力啊。 不管是勝利,還是屬于你們的土地及親人,或者是幸福生活下去的權利。 不要一味的將某個人視作神明一樣的奇跡,不要一味的將勝利歸功于一人。 每個人都努力獻出一份力量,用你們的雙手去保護,去奪回,去贏得一切。 “每一位肯為法蘭西而戰(zhàn)的勇士都是了不起的英雄,是無限的可能性?!彼曇糨p的像是嘆息,卻真切的傳達給了每一個人。 右眼的視野里,再度清晰傳來人們哭泣的臉。 但是他知道,這次與之前不同,那些淚光里,開始閃爍出了希望的光。 [就算今后‘貞德’不在,也請務必……抬頭挺胸的活下去。] 這個念頭,這個想法。 終于在這最后的時間里,傳達了出去。 法蘭西應該是一個怎樣的國度? ――博愛,包容,為自由而戰(zhàn)。 沒有做錯任何事的人,不應該垂頭喪氣的活在陰影里。 要笑起來啊。 少年將那首法蘭西人為他而唱的贊美詩,送給了目光能夠抵達與不能抵達之處的每一個人。 “你們是熊熊燃燒的榮光。” 法蘭西人心底里的少年英雄,在向他們致以敬意。 ‘――這樣真的好嗎?’ 一側的肩頭,似落了一片輕薄的飛羽。 少年聽到聲音后,微微側目。 潔白的鴿子,有一雙鎏金的眼睛。 目光相對的一瞬,立夏意識到,這是除了他們之外,無人能聽到的對話。 ‘藤丸……立夏。’白鴿準確的叫出了少年人的姓名,‘你是否,愿與我前往深淵,一同相伴沉睡?!?/br> “深淵……地獄嗎?”少年愣了愣。 白鴿頷首,以此作為肯定。 ‘就算世界消融,就算神祗死亡,你我都會相伴沉睡著永生。’ 他許下了自太古以來,對于人類而言便極具誘惑力的永生。 讓我們在地獄的盡頭的黃金之殿,消磨這段神代沉睡的光陰。 一直一起,消磨這精致蒼老的宇宙。 他喜歡閃閃發(fā)光的珠寶,也喜歡亮閃閃的人類少年。 白鴿的聲音有些熟悉,少年微微晃神。 “你是看管著牢獄的……不,不止?!贝鸢敢呀?jīng)了然,立夏嘆息著念出了這位太古魔物的真名: “――瑪門?!?/br> 按部就班的被英格蘭人俘虜后,看管牢獄的,會每日為他帶來鳶尾花的守門人先生。 現(xiàn)在,停留在他肩膀上的白鴿。 以及更久之前,答應了他請求的法王查理七世。 這些,都是瑪門。 是的。 全部,都是他。 想完這些后,立夏笑了起來。 “謝謝?!卑谶@兩個字里的,極為真摯的情感。 然而,在下一瞬。 少年的眼眸里漾著光的漣漪。 他說:“對不起?!?/br> 這聲歉意是傳達給瑪門的,卻又不止是這樣,還有其他的……無論如何都想要對他們說出這句話。 對不起,貞德。 對不起,以這樣的方式去使用你的姓名,按照你的功績?nèi)ミM行模仿。 對不起,法蘭西的人民。 明明一切都應該與我無關,卻冒用英雄的名字去欺騙一無所知的你們,遵循著前人的功德,享受了你們對于法蘭西圣少女的尊崇。 對不起,吉爾元帥。 我不得不在你眼前重現(xiàn)貞德的一生。 對不起,瑪門。 愿意配合我的國王陛下啊…… 請務必―― “請,務必原諒……無法與你一起死去的我?!?/br> 少年碧藍的眼底,漾著粼粼的,火的明光。 那真的,是一雙非常漂亮的眼睛。 就像初次相見時那樣,其內(nèi)有著身為魔物的瑪門無法理解的,凈粹如雪川的理想。 他眼中是稀世耀眼的光。 比金更輝煌,比銀更炫目。 令人,甘愿為此付諸一生。 沉默著,沉默著。 只有火焰燒灼樹枝的聲音在爆裂噼啪。 而談話的最后,這如鳥類絨羽一般輕軟的靜,似乎也被大火所點燃。 “……我知道了?!兵B類的喙部開合,說出了人類的語言。 雙翼拍擊的聲音,振翅而飛。 火焰中飛出的白鴿,盤旋了一周又一周,最后隱匿于天際。 ‘去站在陽光里,別再回來了?!?/br> 最后響起的話音,將在雙方的心里死去。 一個進行勸說,一個不與回答。 扮演救國圣人的少年,與扮演國王的魔物。 這段關系,最終還是要結束了。 ‘砰’得一聲悶響,執(zhí)行火刑的劊子手跌坐在地。 他的聲音散亂又顫抖,神色慌亂無助。 “我……燒死了一位真正的圣人……?” 喧囂的大火,模糊扭曲的熱浪在拍打,似是還能得見那位少年的真容。 溫柔清俊,目光堅毅。 烈火里,他們的眼睛,依舊是清潤美好的天上藍。 少年的雙手在火焰里交疊合握,圣少女的虛幻之影一同閉目祈禱: “――主啊,委以此身?!?/br> 歷史歸位。 靈子轉移。 框體打開了通向迦勒底的路。 靈子轉移開始的那一刻,似乎被圣少女擁抱了一瞬。 就算這次沒有出現(xiàn),無法回應召喚,但是仍然無法忘懷的少女圣者。 她在屬于自己的[座]上,情不自禁的流下眼淚。 “謝謝你,對不起……” 貞德在哭。 語無倫次的,在這兩個詞匯之間交替。 而在這個一邊坍塌一邊重建的時間點。 saber階職的英靈,吉爾·德·雷元帥,他向著皮埃爾主教揮起手中刀刃。 “――讓我等,再次舉起救世的旗幟!” 向來端著慈愛笑容,從容淡然的主教大人,此時六神無主,滿眼慌亂。 他卑微的匍匐在地面上,向著遠處爬去,企圖躲開揮向自己的長劍。 很顯然,在形象風度與性命之間,他選擇了茍活。 再沒有了半點神氣。 不過如此。 冷冰冰的,屬于金屬的氣息,微風在銳利的流動。 他以為自己就要死了,而下一刻,觸上他脖頸的長劍卻逸散如灰。 清亮的靈子逶迤過他的眼前,美麗夢幻的微光,像夏夜螢火。 英靈帶著他的不甘,又一次回歸英靈座。 ― 法王查理七世,從王座上醒來。 他茫然的看著眼前灑了一地的金幣珠寶,及不斷化灰又新生的墻壁與城堡穹頂,手中緊握權杖。 穹頂?shù)牧严吨校匆娏顺潜ね獾乃{天。 風和日麗,光線明亮。 城堡內(nèi)的燭火搖搖曳曳。 太陽是明亮的,火焰也是明亮的。 太陽是溫暖的,火焰也是溫暖的。 但是,這次的火焰卻與認知中截然相反。 查理七世覺得自己的靈魂似乎與rou/體分割開來,他在自己的腦海里,看見了自己所沒有參與,卻真實存在的記憶。 燒灼的大火。 火焰里微笑的少年,火焰外哭泣的人群,渾身顫抖的劊子手。 天空之上,有一位金發(fā)少女的虛影。 她笑容悲憫,哀傷注視。 那些燃烈的大火是那么的冰涼,卻又熾烈到足以燒穿太陽。 這是,屬于一位少年的熱誠傳說。 查理七世心想,大概是開始做噩夢了吧? 嗨,別開這種玩笑,別這樣對我……他看到了過去,記起了未來。 他想,這大概只是個夢罷……夢里,他成了王,當然現(xiàn)實也是如此。 然而,也僅僅只是如此。 那些貞德不在的時日,那些暗無天日的,惴惴不安的,一個個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