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噗通一聲上邪單膝跪在地上，右腿也被打斷了。

    除了當(dāng)事人，其余三人已經(jīng)炸毛了。

    司徒清時和長思一左一右扶住她，饕餮氣得在原地跳腳，死死盯著容習(xí)仁，恨不得把他啃了。

    司徒小朋友年紀(jì)輕，不禁嚇，此時又開始邊哆嗦邊哭，“嗚嗚嗚嗚……小公子，我們該怎么辦?。窟@樣下去你會不會被折磨死？”

    長思咬了咬牙，“若是夢境是反復(fù)循環(huán)的，即便你意志再強(qiáng)，早晚會……”

    上邪無所謂地?fù)u了搖頭，朝快要發(fā)瘋的某只魔獸喊道：“哎，旁邊那傻子，勞煩你幫忙把我的左腿也打斷?！?/br>
    被點名的饕餮咆哮道：“你瘋了?。?！”

    上邪難得一本正經(jīng)，認(rèn)真道：“你力氣大，稍微麻利點，咱總要琢磨一下離開夢境的方法?！?/br>
    饕餮滿臉質(zhì)疑，“打斷你的腿就能出去？”

    上邪：“唔，估計不能?！?/br>
    饕餮：“……”

    那到底是干啥子？自虐嗎？

    上邪：“先試試，反正這條腿一會兒也要廢，早斷晚斷都一樣，我心里有數(shù)。”

    饕餮：“你心里有啥？你特么連心都沒有！！”

    上邪：“……”

    居然說得挺有道理的。

    最后饕餮在上邪的威逼利誘下，一閉眼、一狠心將她的左腿也打斷了，那骨裂的聲音聽得長思和司徒心頭一顫。

    于此同時，夢境也出現(xiàn)了變化，所有的情景快速在眼前晃過，原來容習(xí)仁在挫骨之刑后將上邪偷偷救出了地牢，藏在人間一座別院里，瞞過了華止，瞞過了所有人。

    幾人見上邪身上的傷漸漸痊愈，松了口氣，隨著夢境的推移，他們站到那座人間別院的主屋前，夢境里的上邪就被關(guān)在里面。

    司徒清時也不哭了，開始發(fā)揚好奇多動的精神，搓了搓手，蠢蠢欲動道：“我們不進(jìn)去看看嗎？”

    不知是不是錯覺，長思見上邪盯著那扇緊閉的屋門，臉色比方才還煞白，他非常有眼力見地拉住了司徒清時。

    上邪僵硬開口，“在外面待著吧。”

    咯吱一聲，屋門從里面推開，出來兩個丫鬟。

    年紀(jì)大的那個丫鬟囑咐道：“容公子吩咐過屋里的香爐日夜都不能熄，焚得越濃越好，你千萬留心?！?/br>
    身側(cè)的小丫頭噘嘴道：“可我看那位貴人越聞香，身子越虛?！?/br>
    “主子們的事情我們哪里管得了？不過那位貴人生得真美，容公子送過來的時候我還以為是位公子，沒想到竟是個姑娘，想必是容公子心悅的人?！?/br>
    “但容公子對貴人不好”，小丫頭心直口快地說到。

    大丫鬟急忙捂住她的嘴，東張西望，驚慌道：“你瞎說什么？”

    小丫頭眨著黑亮的眸子，據(jù)理力爭道：“我沒瞎說，我看到了！容公子每夜回來時，貴人不和他說話，他便動輒打罵，有一次我看見他差點將貴人掐死！”

    大丫鬟嚇得再捂住她的嘴，訓(xùn)斥了小丫頭幾句，便拽著她走了。

    司徒清時聽到這段對話，一時有些懵逼，指著紅衣，聲音高了八度：“你是女子？”

    上邪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我長成這樣真的像男人嗎？”

    生得雄雌莫辯又不是她的錯。

    司徒：“你怎么可能會是女子？??！”

    上邪：“……”

    你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是鬧啥？

    司徒捧心欲泣道：“那你和顧輕仙君的斷袖情豈不是泡湯了？你兩相愛相殺的話本我可是從小看到大，嗚嗚嗚嗚嗚，我最喜歡了……你兩還能有基情嗎？”

    上邪：“……”

    這股想殺人的沖動是怎么回事？

    長思事先知道，還算淡定，雖然他一直覺得眼前這人半點都不像女的，饕餮更不用說了，在他眼里上邪是男是女有區(qū)別嗎？左右每天都虐他！！

    夜幕將近，上邪和幾人蹲在院子里研究了半天如何破解夢境，最后一無所獲。

    一陣腳步聲傳來，白衣勝雪的人緩步走進(jìn)別院，長思和司徒一眼看過去，險些以為是顧輕仙君，此時的容習(xí)仁衣著裝扮越發(fā)像顧輕，尤其是負(fù)手走來的姿勢，學(xué)得惟妙惟肖。

    不過再像也不是，上邪并未抬頭，臉色愈發(fā)難看，尤其是容習(xí)仁走進(jìn)屋后。

    司徒清時一開始想扒窗去瞧，被長思制止后，屋里緊接著傳出爭吵聲和瓷器打碎的聲音，他很快就不好奇了，因為身側(cè)的上邪后背出現(xiàn)一道道皮開rou綻的鞭傷。

    不用去看，也知道屋里發(fā)生了什么。

    明明知道藥對上邪沒用，但長思還是掏出藥，不要錢地往上潵，試圖止血，最后手都在顫，咬牙道：“淬魂鞭傷。”

    整整二十一道！

    上邪再度嘗到那種靈魂都疼的痛苦，噗通一聲倒在地上，為了不出聲硬把下唇都咬破了，忍不住蜷縮起身體，生生疼暈了過去。

    最后模糊一眼，她似乎看到了顧輕，心道：都疼出幻覺了，不過真的好想……好想顧輕。

    她知道，上一世時確實是顧輕將她救出，也拖累了那人，殘垣谷一戰(zhàn)后他的傷尚未好，得知她失蹤的消息，便到處找她，末了和容習(xí)仁交手，傷得更重。

    為了救她，去了半條命。

    可上邪連句道謝都來不及說，魔獸屠城、仙界討伐南荒、眾神殿前鴻門宴這一切接踵而來，兩人最終迎來了拔劍相向的生死一戰(zhàn)。

    “阿邪，醒醒……”

    上邪迷糊睜眼時，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躺在顧輕懷里，眼前人白紗蒙目，面露焦急，是真實的顧輕！

    她一瞬間又驚又喜，“顧輕？你怎么在這兒？”

    “太上閣下抓到了那只蜃，將它的毛扒光了，逼它將自己送進(jìn)你的夢里?！?/br>
    說話的人是北冥，冷漠中帶著一絲嘲諷，抱臂立在一旁，居高臨下地瞧著兩人。

    上邪懵逼地瞧著他，“那你進(jìn)來做什么？”

    鬼帝大人卡殼了一下，臉上有些許尷尬，“湊個熱鬧，看你死了沒有?！?/br>
    說著，他將一只毛被擼光了的rou球扔到地上，小東西冰藍(lán)色的獸眸吧嗒吧嗒地掉著眼淚。

    可上邪在疼得死去活來后，一點都不想可憐它。

    她皺眉盯著顧輕，“你們這樣冒險進(jìn)來，還出得去嗎？”

    北冥冷嘲熱諷地插話道：“你應(yīng)該擔(dān)心一下你自己，蜃制造的夢境會讓你死在噩夢深處，說簡單點，你會重復(fù)經(jīng)歷上一世慘死的過程，別說重復(fù)了，單說再來一次碎尸萬段，你覺得自己熬得過去嗎？”

    要是熬得過去，上一世就不會死。

    那種痛苦就算不死也會瘋，不瘋也會崩潰！

    他看了一眼又開始變幻場景的夢境，冷哼道：“你這場夢也快做到結(jié)尾了吧。”

    司徒小朋友慌了，著急道：“我們不是已經(jīng)抓到了蜃，讓他放我們出去不行嗎？”

    鬼帝用看腦殘的眼神冷冷掃了他一眼。

    上邪看著顧輕，問道：“若是能放我們出去，你們也不至于進(jìn)來對不對？”

    顧輕握住她的手，溫聲道：“別怕，我有辦法?！?/br>
    北冥不信地挑眉，“你能有什么辦法？這是上邪的夢，破解夢境唯一的方法是面對，有足夠的毅力確保自己不會在噩夢深處被殺死，但事實上陷在噩夢中醒不過來的人就是她?！?/br>
    長思默默看向鬼帝，覺得雖然他的語氣很差，卻摻著一股擔(dān)憂。

    隨著夢中場景的變化，幾人也發(fā)現(xiàn)不對勁，四周變?yōu)楦呗柕纳焦?，月黑風(fēng)高。

    司徒撓頭道：“咦，這里不是殘垣谷嗎？”

    他再不清楚上邪的往事，也知道邪帝最后是慘死在眾神殿前的，那驚天動地的一戰(zhàn)可載入史冊的。

    另一邊，顧輕將皆白劍塞到上邪手中，淺笑道：“現(xiàn)在這是我的夢境。”

    上邪眉心一跳，“什么？”

    顧輕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臉，道：“我進(jìn)來的時候，讓蜃將夢境的主導(dǎo)換成我，所以這場夢是我的。阿邪，你不用怕，什么都不用怕……”

    長思和司徒還有點懵，他們之前在幻境中見證過殘垣谷一戰(zhàn)，說實話挺心塞的。

    饕餮發(fā)揮了他蠢豬的潛質(zhì)，正傻眼地四處張望。

    北冥則暗暗皺眉。

    于是，當(dāng)四人回頭時，齊齊驚住了。

    顧輕的白衣被血染紅，他攥著上邪的手，逼她將插在自己心頭的劍再刺深了幾寸……

    上邪的腦子嗡的一聲，眼前一花，出現(xiàn)了短暫的空白，然后是觸目驚心的鮮血、穿心而過的長劍。

    顧輕的聲音在她耳邊回蕩，“阿邪別哭，我在，我一直都在，所以你什么都不用怕，地獄黃泉、深淵無間我都在……”

    很多年之后，長思和司徒都記得那場夢，上邪抱著顧輕癱坐在地上，像個丟了三魂七魄的人，呆滯地捂著白衣的心口，哭得悄無聲息，但那一幕卻悲傷至極。

    白衣沾血的手摸著她的臉，直到最后心跳停止，手無力地垂落。

    他極輕地道了句，“阿邪，我愛你……”

    那一剎那夢境破了，因為對深陷噩夢的人來說，這段最痛苦的經(jīng)歷如今幸福無比。

    ——顧輕心甘情愿死在上邪劍下。

    我愛你，以性命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