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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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陽…… 很慚愧,他走神了,還在想著野豬的事,根本不知道他妹會冷不丁地考他。 “你再念兩遍,念慢點(diǎn),哥哥跟著你念?!边@下陳陽端正了態(tài)度。 “好啊,那哥哥記住了哦。”陳福香放慢了速度,念一句停一下,等陳陽跟著念完了再下一句。 如此又念了幾遍,陳陽漸漸記住了一些。他說:“福香,我念一遍試試,念錯了或者忘記了,你提醒我?!?/br> “好的?!标惛O惆褧旁谙ドw上,盯著他。 “不對,哥哥這里錯了,這里是mama從合作社回來……” “喲,你們在干什么呢?”陳建永過來就看到這一幕,饒有興致地盯著陳福香膝蓋上那本課本,“陳陽你在教福香念書。不對啊,你不是跟我一樣只念到了二年級嗎?這是小學(xué)四年級的課本。你都不認(rèn)識吧,別亂教孩子啊?!?/br> 陳陽咳了一下,臉色有點(diǎn)不大自然:“是福香在教我?!?/br> “福香,她教你?福香不是沒上過學(xué)嗎?”陳建永驚得下巴都快掉了。 “你來干什么?你不看他們殺豬了?”陳陽不愿提這個,轉(zhuǎn)移了話題。 “都快弄完了,沒什么好看的?!标惤ㄓ老然卮鹆怂膯栴},然后意識到不對,“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我記得福香沒上過學(xué)啊?!?/br> 陳陽只得說:“她跟著向上他們那群孩子學(xué)的。” 陳建永捏著下巴,驚嘆地看著陳福香:“咱們家福香還真是厲害,可惜,耽誤了。不過你都這把年紀(jì)了,還認(rèn)字念書干嘛?” 怎么這么愛尋根問底,陳陽面子上有點(diǎn)掛不住,甕聲甕氣地說:“我喜歡不成嗎?你到底有什么事?!?/br> 聽出他的不耐煩,陳建永識趣地說:“好吧,是我話多。我是來叫你去分豬rou的,豬已經(jīng)刮干凈毛,肚子里也清理出來了,就等著分rou了,咱們倆可以先挑,快走吧?!?/br> 說起分rou,他特別有精神。 陳陽放下了竹片和刀,叫上了陳福香:“福香,拿個盆子出來,咱們?nèi)シ謗ou。” “好。”陳福香跑進(jìn)屋拿了一個木盆出來。 三個人趕村頭,隊(duì)里的人都來了,家家戶戶都拿著盆子或搪瓷缸子,臉上帶著喜悅的笑容。瞧見陳陽和陳建永過來,大伙兒立即跟他們打招呼。 要不是這兩個小伙子,他們哪兒有野豬rou吃啊。 陳大根聽到聲音,回頭招呼他們:“陳陽,建永,來了,過來看看,想要哪一塊rou?這兩只野豬都是你們打死的,也是你們拖下山的,你們倆功勞最大,你們先選,一人十斤?!?/br> 說完,他側(cè)身,把位置讓給了他們倆。 兩頭野豬已經(jīng)被扒干凈毛,兩只后腳朝上,用鐵釘釘在一根大木頭上,這樣吊著方便殺豬匠切rou。 陳陽走近,掃了兩眼說:“大根叔,我能不能要三斤豬板油,三斤骨頭,四斤后腿rou?” 豬身上最受歡迎的就是豬板油,其次是肥rou,瘦rou又次之,最后是骨頭和內(nèi)臟。陳陽雖然要了豬板油,但也同樣要了三斤骨頭,算是中和了。 可有的人一聽他要三斤豬板油,還是不大高興。 陳大根掃了這下人一眼,刻意提高了音量:“怎么不可以?要不是你,咱們都沒豬rou吃,你功勞最大,你都不能吃豬板油,誰還能吃?陳陽挑好了,建永你呢?” 陳建永嘿嘿笑了笑:“我跟陳陽一樣?!?/br> 兩只野豬雖然壯,但畢竟不是家養(yǎng)的,成天在山上跑,rou比較結(jié)實(shí),瘦rou多,肥rou少些,豬板油也不多。幾乎被陳陽和陳建永包圓了。 把他們的分了之后,為了公平起見,陳大根干脆按照工分的多寡排序分rou。不過選豬板油、網(wǎng)油、肥rou的分量會少很多,相對來說,瘦rou、骨頭、豬下水等分量會多一些。 但哪怕是這樣,很多人還是寧愿少點(diǎn),也要選油水多的豬板油、網(wǎng)油和肥rou。 陳老三和梅蕓芳的工分不算多,輪到他們時,豬油和肥rou已經(jīng)被人挑光了,只剩下一些邊邊角角的瘦rou、骨頭和下水,看起來都不大好。 梅蕓芳老不高興了,可已經(jīng)沒得挑了,她只好要了三斤瘦rou,黑著臉端著盆走了。 有大嬸見了,不高興地說:“跟誰欠了她錢一樣,白撿的rou吃,還不知足,有些人就是貪心?!?/br> “原本他們可以拿十幾斤的,現(xiàn)在只能拿這么點(diǎn),當(dāng)然不高興了?!?/br> “那還不是她嫌棄人家陳陽兄妹的。她以前還總說怎么怎么照顧陳陽兄妹,結(jié)果呢,人家一跟他們分開,就住上了磚瓦房,吃上了rou。到底是誰照顧誰啊,真不要臉?!?/br> “你,劉春華,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dāng)啞巴。你這么幫著那小崽子,他請你去住他的新房子了嗎?”梅蕓芳?xì)馑懒恕_@些村民就是捧高踩低,見風(fēng)使舵,自打陳陽建了磚瓦房,這些人都恨不得把他供起來。 劉春華撇了撇嘴:“新房子是人家辛辛苦苦攢錢建的,我可沒那么厚的臉皮,嘴巴一張就想住人家的新房子。我這是替陳陽高興,多好的小伙子啊,勤快能干又心善,有的人不惜福,把人推出去了,又怨他沒良心。要我說啊,這村子里就沒有比陳陽更有良心的男娃了,看看他怎么對福香的就知道了,大家說是不是?” 大家手里還拿著陳陽打來的野豬rou呢,而且陳陽跟陳老三擱一塊兒比較,誰更有出息還用說嗎?村民們是質(zhì)樸,但同樣也勢利,紛紛點(diǎn)頭。即便個別不想摻和地也拿著rou就走了,招呼都沒跟梅蕓芳打一聲。 氣得梅蕓芳差點(diǎn)跳腳。 陳老三怕她在外面跟人吵起來,趕緊拉住她:“小鵬想吃rou,回去吧?!?/br> 提到她的寶貝兒子,梅蕓芳也顧不得其他人了,剜了劉春華一眼扭頭就走。 剛走出幾步遠(yuǎn),她就聽到后面?zhèn)鱽黻惔蟾笄诘穆曇簦骸瓣愔?,你怎么來了??/br> 陳支書大步過來,先是看了一眼刮在木頭上的豬骨頭和一些殘rou,然后說:“大根,聽說你們小隊(duì)打到了野豬,怎么沒跟大隊(duì)說啊?” 陳大根一拍腦門:“哎喲,陳支書,我忘了,你看我這狗記性。實(shí)在是不巧,他們打到兩頭野豬,我也非常意外,當(dāng)時全村的人都上山找他們了,人一多,大家嚷著分rou,我就給忘了?!?/br> 當(dāng)然不是忘了。榆樹村這個大隊(duì)有九個小隊(duì),每個小隊(duì)都有三四百號人,要是通知了大隊(duì),把野豬拿到大隊(duì)去分,他們家家戶戶恐怕是連半斤rou都分不到。陳大根當(dāng)然向著自己小隊(duì)的人,自然是要瞞著大隊(duì)了。 反正現(xiàn)在rou都分了,有些都下鍋了,陳支書也不可能叫他們拿回來,否則三隊(duì)這幾百號人都要對他有意見。 當(dāng)然,陳大根也不會一味地跟陳支書來硬的。他指了指案板上,本來說分給他的那一斤豬板油說:“不過支書也是咱們隊(duì)的,你家的我怎么會忘記呢?嫂子喜歡骨頭,來兩根筒骨。” 他又讓殺豬匠弄了一塊肥瘦相間的rou,用稻草搓的繩子提起來,塞進(jìn)了陳支書手里。 陳支書連忙擺手:“哎呀,拿回去,我拿你這個。我來是有其他事問你,這野豬是誰打的?在哪兒打到的?” “支書你不拿就是不把咱們當(dāng)自己人。咱們自己人都有份,單獨(dú)少了你的怎么成?”陳大根不由分說地把rou塞進(jìn)了陳支書的手里。 陳支書指著他的額頭:“你啊你,大根你就是太熱情了,成,我也姓陳,都是咱們榆樹村的人?!?/br> 陳支書一副拿他沒辦法的樣子。 陳大根摸了摸后腦勺,憨厚地笑了笑,沒再提這一茬,而是認(rèn)真地回答陳支書先前提的那個問題:“這是陳陽和陳建永殺的,就在后山?!?/br> “他們兩個人殺了兩頭野豬?”陳支書意外極了,臉上有掩飾不住的興奮。 陳大根頷首:“對啊,就他們倆,我?guī)е松先フ宜麄兊臅r候,他們已經(jīng)拖著野豬下來了,咱們村的男人們都看到了?!?/br> “好,好,好?!标愔曛?,激動得臉都紅了,“他們?nèi)四??把他們叫過來,他們這是為民除害,應(yīng)該獎勵?!?/br> 梅蕓芳聽到這話一愣,獎勵?大隊(duì)的獎勵肯定不會太便宜。她舉起了手:“陳支書,是我們家陽陽打死的野豬。” 所有還沒走的人都詫異地看著她。她哪來的臉啊,這村里誰不知道,陳陽跟她鬧翻了,都分家了,她還好意思說“我們家”,誰跟她一個家啊。 陳支書看著她有點(diǎn)面熟,很快就想起她是誰了,臉當(dāng)即拉了下來。就是這家人害他丟臉,被其他村的支書們笑話。 “原來是你們家啊?!彼D時沒了興趣,扭頭問陳大根,“還有一個叫什么來著?是叫陳建永對吧,你叫他過來一趟。” 決口不提陳陽。 梅蕓芳這個沒眼色的,還以為是自己冒認(rèn)成功了,殷勤地對陳支書說:“我們家陽陽可厲害了,那兩頭野豬啊就追著他,他一點(diǎn)都不怕……” 陳支書睨了一眼她盆里的rou,打斷了她:“那你們家怎么才分了這么點(diǎn)rou?” 她當(dāng)他老眼昏花,記性不好啊。這兩家早分家了,裝什么一家人,礙眼,點(diǎn)都不識趣。 梅蕓芳被問得臉色青白交加,又不敢對著他撒潑,只能在四周火辣辣的目光下灰溜溜地退到了一邊。 陳建永很快就來了,陳支書問他怎么打死野豬的。 陳建永來了精神,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他們今早跟野豬搏斗的場景。 這個故事確實(shí)充滿了戲劇性,但就是兩句話不離陳陽。 陳支書有點(diǎn)不得勁兒:“說說你自個兒做了些什么?” 陳建永也不傻,聽懂了他的暗示,卻裝糊涂:“什么自個兒?我一直都跟陳陽在一塊兒啊,我一個人也打不死兩頭野豬,更拖不動加起來四五百斤重的野豬啊。哦,對了,是陳陽在后面斷后,他的速度其實(shí)很快,至少比向上和安叔快,沒道理追不上咱們,他是為了我們把野豬引開了。這叫什么來著?二娃子,你念書多,告訴哥哥?!?/br> 被他點(diǎn)名的小蘿卜頭驕傲地說:“這叫舍己救人,老師說這是一種很高尚的品德?!?/br> 陳建永一拍手:“對,就是這個詞。陳支書,陳陽舍己救人,為民除害,英勇除掉了兩頭野豬?!?/br> 陳大根見陳支書的臉隱隱發(fā)黑,立即補(bǔ)充道:“沒錯,這是給咱們村爭光。咱們村也出現(xiàn)了這樣英勇的年輕人,說出去也給咱們村長臉?!?/br> 陳支書的臉色這才好了。比起得到上面的表彰,以前那點(diǎn)小事算得了什么?反正是樹典型嘛,樹哪個不是樹?這個叫陳建永的非要把功勞讓給陳陽,那就讓唄,事后他不后悔就行。 陳支書很快調(diào)整好了情緒,贊許地點(diǎn)頭:“沒錯,這年輕人思想覺悟就是高,品德高尚,而且有勇有謀,值得表揚(yáng)。跟去年東風(fēng)公社那個拾金不昧的小子一樣值得表揚(yáng)?!?/br> 去年東風(fēng)公社有個小子撿到了一個公文包,里面有20塊錢,他沒昧下錢,而是在寒風(fēng)中了等了整整五個小時,等到失主回來。這件事被東風(fēng)公社樹了典型,報到上面去,還得了市里面的表揚(yáng),評為先進(jìn)個人,連東風(fēng)公社一塊兒跟著有面子。 他們這只是撿點(diǎn)錢而已。他們這次可是舍己救人,還勇斗野豬,論起來,可比拾金不昧更有看點(diǎn)。 現(xiàn)在正值年關(guān),各種先進(jìn)評比層出不窮。他還愁自己村沒有呢,這不就送來了嗎? 想到這里,陳支書的臉徹底陰轉(zhuǎn)晴,笑呵呵地對陳大根說:“把那年輕人叫來,讓他跟我去公社,好好說說他今天舍己為人、勇斗野豬的經(jīng)過?!?/br> 陳支書的文化水平不高,所以他準(zhǔn)備帶陳陽去公社找個干事幫忙潤色這個故事。同時嘛,最好能在公社領(lǐng)導(dǎo)那兒露個臉,要是公社領(lǐng)導(dǎo)知道后很重視,那由公社領(lǐng)導(dǎo)出面將材料遞到上面,評個先進(jìn),樹個典型什么的就更容易了。 陳大根到底也算一個干部,比普通村民敏感多了。當(dāng)即意識到這對陳陽而言是個天大的好機(jī)會,要是能評個優(yōu)或者先進(jìn)什么的,拿張榮譽(yù)回來,以后城里招工、隊(duì)里選隊(duì)長,他的機(jī)會比別人大多了。 他當(dāng)即讓人去叫陳陽過來。 第25章 “陳陽,陳陽……”陳建永人未至,聲先到。 陳陽正在切豬板油,他打算把油炸了,聽到陳建永的聲音,頭都沒抬:“你怎么來了?吃飯沒?” “哎呀,吃什么飯啊,走,趕緊跟我走?!标惤ㄓ缞Z下他手里的刀放在案板上,興奮地說,“陳支書在等你呢,快點(diǎn)?!?/br> 陳陽可沒忘記上回他跟陳支書鬧得不愉快這事。 “他找我做什么?” 陳建永嘿嘿笑:“好事,讓你去公社說說你舍己救人,勇斗野豬的經(jīng)過。大根叔讓我提醒你,這可是個好機(jī)會,讓你好好把握。” 陳陽心弦一動,點(diǎn)了點(diǎn)頭,洗干凈手,進(jìn)屋對陳福香說:“福香,哥哥有事要出去一趟,豬板油你切好放進(jìn)盆里蓋上,別讓野貓給偷吃了,晚上我回來炸。中午你自己吃飯吧,不用等我。” “哦,好的?!标惛O泓c(diǎn)頭。 陳陽摸了一下她的頭說:“吃過飯鎖了門,你就出去玩吧?!?/br> 不放心地叮囑完meimei,陳陽這才跟陳建永走了。 等他們過去時,rou已經(jīng)分完了,殺豬匠和村里來幫忙的幾個男人正在收拾東西。瞧見他們倆,殺豬匠說:“小隊(duì)長叫你們?nèi)ニ麄兗?,陳支書也過去了?!?/br> 兩人又掉頭去陳大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