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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渺的荒原，曾經(jīng)是漫天黃沙的源頭，太陽灑在戈壁灘干燥的土地上，每一寸泥沙都如黃金般美好且殘忍。如今的金黃色已然凋敝，被厚重的冰雪所替代，蒼茫一片的素白，甚至填平了傷痕累累的溝壑，顧臨淵及目望去，在地平線的盡頭，她看見一頭由冰構(gòu)筑的狼對天長嘯，四周冰棱伴隨著他們的靠近而越來越多、越來越龐大，它們的根系盤錯在雪狼腳下，猶如雪花的圖案般規(guī)則且美麗，它們昂首、直面裂隙，由棱生棱、由刺生刺，侵蝕黃土、凍結(jié)天壤，將整片荒漠不可逆轉(zhuǎn)地改造成了凍原，構(gòu)成了一方屬于冰雪的死囚牢。

    “流銀翎王他……”顧臨淵扯了扯伏湛的衣袖，后者臉色一沉，顯然也與她一般有著不祥的預(yù)感。

    他們走近了那頭冰狼。它的周身依稀可以感受到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氣息，它的爪下，一團黑泥構(gòu)成的不明生物被冰牢牢封凍，已經(jīng)失去了生命力——渾沌！兩人都心知肚明。

    所有魔族在拼死一搏的境況下才大概率出現(xiàn)這樣的本體作戰(zhàn)，雖然流銀翎王血脈稀薄，但他畢竟是先王轉(zhuǎn)世，其本身的實力——至少在伏湛見到他時，就已經(jīng)遠超了他的預(yù)期，如果說“空”是道修的最高境界，那么流銀翎王此舉可以算是到達了屬于魔族最高境界的第一層——如若他真有如此本領(lǐng)，確實是有可能與渾沌拼個魚死網(wǎng)破的，只是為何……

    不等他求證，云開見日，當陽光真正觸及這些冰晶的一瞬間，它們紛紛消散成晶瑩的冰塵，猶如這片大地上消逝的生命，靜謐無聲，而冰狼也隨著那些冰塵一同破碎融化，顧臨淵終于看清，在層層迭迭的冰晶中，男人俊美的臉龐被完美保存，然而此時rou體已不復(fù)真實，這不過是他留存于世的最后一片幻影，就在冰狼完全消失的那一刻，他也再難留存。流銀翎王的痕跡就這樣被無情抹除，魔族只會記得有這樣一位偉大的先王，而不會記得司馬宣此人，人族只會記載太傅司馬宣兵變惡名，而不會知曉他背后與人皇的妥協(xié)，直至太陽真正高懸，唯有滿目凍土會記得，記得曠古的酣戰(zhàn)、記得先王的英姿。

    “啪嗒”。

    顧臨淵低下頭，只見原本佇立著冰狼的地方不知從何處掉落下一枚紅色的流蘇耳墜，她上前撿起，耳墜鍍金的外殼上甚至殘留著血跡，已然被凍得與之融為一體，像是被烙上去的印記。。

    “這是……”“神明的信物?！狈慷⒘似?，緩緩將她的手掌合攏，“你先拿好，等回到你的世界，便可以用這個作為線索去找神明了。”

    又聊到了這個話題。顧臨淵深吸一口氣，還是點頭答應(yīng)下來，她面向一望無垠的凍原，遠處天邊的裂縫敞開著，可以清晰看見其中流淌著不明的黑色介質(zhì)，似乎并沒有因為流銀翎王殺死渾沌而縮小半分，她在擔心：既然渾沌是裂縫中鎖著的怪物，會不會不止一只呢？畢竟裂縫外是一個她完全沒有探索過的領(lǐng)域，就好像太空宇宙，誰知道外太空是不是有外星人正對著地球垂涎欲滴呢？

    “臨淵！”

    遙遙傳來衛(wèi)卿興奮的喊聲，顧臨淵聞聲回過頭，只見瀧唁展翅在前，夜戮緊隨其后、肩上還扛著年輕的人皇，而他的身后，畸巖領(lǐng)著仲灝用天賦漂浮在空中。兩個獠牙很快出現(xiàn)在顧臨淵和伏湛身邊，微微頷首示意他們已經(jīng)完成任務(wù)，她正想回應(yīng)衛(wèi)卿，卻感到腦袋里一陣暈眩，伏湛眼疾手快，連忙扶住了她的肩膀，“小心?！眱鲈弦廊挥酗L，他將披風扯下護在她身上。

    年輕的人皇似乎還沒有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他激動地在夜戮肩上揮舞雙手，連同畸巖都忍俊不禁：“太帥了！你都不知道，司馬卿他那頭冰狼——”

    他的話斷在半空中，人已被夜戮放到地上，他環(huán)視四周，哪還有冰狼的影子？

    “……司馬卿呢？”他咽了咽口水，轉(zhuǎn)頭問她。

    顧臨淵依然有些頭暈，伏湛一時也不好說什么，只得忽視了他熱切的目光，轉(zhuǎn)而問瀧唁：“可否從物件上提取相關(guān)的記憶？”

    衛(wèi)卿的心里咯噔一下。

    “我盡量，但我也有相應(yīng)的原則——如果能讀出來，我只會告訴你結(jié)果，至于過程，這是物主的隱私，我有權(quán)替他保密?！睘{唁頷首，伏湛便把手指穿插過顧臨淵的手，十指交握的同時將她掌心里的耳墜取出，“麻煩了。”

    原本在冰中被凍得又冷又硬的流蘇，在女孩的掌心里已然捂熱，一根一根，如血一般紅艷扎眼。

    瀧唁攥緊耳墜，不過合眼復(fù)睜間，她重重嘆出一口氣。

    “先王安息。”她說。

    衛(wèi)卿整個人僵在了原地。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似乎完全不能接受這個事實，而畸巖更是快步走上前，一把揪住瀧唁的衣袖，“軍師，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王上他怎么會——”

    一陣風貫穿凍原，它頓時發(fā)出嗚嗚之聲，如孤狼長嘯，悠長地回蕩在凍土上。瀧唁將女將軍的手扯開，方才緩緩答道：“我只看到巴洛特帶著地牢軍叛變，流銀翎王帶著渾沌的本體沖向裂縫，其余，并無……”

    “裂縫……”衛(wèi)卿望向那深不可測的溝壑，心底一片悲哀，便是滿目哀情。

    “這么說來，難不成渾沌就這樣被消滅了？”伏湛已然心懷疑慮，他還依稀能感受到一股斥力回蕩在凍原上，而瀧唁的話更是令他心頭一緊，“確實，還有一頭渾沌，而且……”

    她話音未落，天色突然暗沉下來，緊隨其后的，是愈發(fā)狠厲的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