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孩子并不容易。

    她辭掉了兼職，參加大大小小的招聘會，投身嚴峻就業(yè)形勢下的競爭浪潮，最后在位置偏僻的小商場得了份工作。

    她從不會想到把自己拋進生活的塵埃里，想到過的都是爬出泥淖，爬出柴米油鹽，與人站在高處談笑風(fēng)生，別人有的她也有，別人沒有的她唾手可得。

    更別說為一斗米折腰。

    在她眼中，柴米油鹽的生活等同泥淖，曾經(jīng)的她。

    與前司有官司糾紛，雖然以她妥協(xié)結(jié)束了官司，但如今興盛的科技企業(yè)都與軍工沾邊，并沒得以消火的前司想著法子在行業(yè)內(nèi)給她下落門鎖。

    不過她的前司很失望，她一次壁都沒有碰過——她壓根就沒去找從前職業(yè)類似的工作。

    赤裸裸物欲陳列室，就是商場，她從末日起就跟商場結(jié)下不解之緣，末日時，商場讓她在人群中站穩(wěn)腳跟，末日后，商場給予養(yǎng)兒菜鳥的她庇護。

    小孩太能吃了。

    她為了工作，習(xí)慣壓抑自己欲望，縮窄自己的私人時間，工作初期，她負責工作最繁重的負一樓賣場，每天累得回家只想倒頭就睡，小孩就在旁鬧騰，他的鬧騰是摔東西，爬上爬下，拿兩只亮晶晶的眼睛全神貫注盯著她，糊她一臉口水，用頭撞她胸口，總之就是不讓她安睡，鬧到她不得不爬起來，到處翻吃的，卻只翻出一些過期食品。

    仍然和小孩大快朵頤。

    然后她開始大量地往住處囤食品，她在賣場跟著家庭主婦，她們愛買什么，她就記下來，下班后用員工內(nèi)部價去買，而不是從前單身時只挑自己喜歡吃的買。

    買過幾次后，她發(fā)現(xiàn)賣場的打折食品比員工內(nèi)部價更劃算，但總是被一瞬間搶光，于是就跟賣場負責打折貨的員工通氣，每天都為她留一籃子，不管種類，劃算新鮮就行。

    到了下班，她就抱著一大堆食品回家，堆桌子上，小孩放椅子上，開始做實驗。

    黃昏斜照的客廳一角，她穿著叁折買回來的家居服，神采奕奕地拆食物包裝袋，往往掰下一小塊食物放進嘴里，大部分都往另一張兒童餐椅上遞，無論她遞什么，左手收回來都是空的，就像剛觸摸了一件無情的吞噬機器。

    經(jīng)過數(shù)次拉肚子，消化不良，海吞消化藥——都是她，吞噬獸屁事都沒有，很快，她根據(jù)自己的口味，決定一大一小的共同食物基礎(chǔ)——奶。

    一旦確定了路線，她就會堅決執(zhí)行，每天一睜眼就是盤算怎么搶購打折奶，住處的一面墻永遠是奶。

    而小孩的童年就是奶的海洋

    政府發(fā)放賑濟券的那星期，她天天加班，早出晚歸，回到家不等小孩有所表態(tài)，迅速拿出兩盒牛奶，插上吸管，和小孩一人一盒，就胳肢窩夾了小孩躺床上去，小孩坐著吸奶，她則身體平躺雙手交叉胸口，嘴里叼著吸管吸奶，跟垂死病人打點滴似的。

    半夜醒來，室內(nèi)寂靜，兩個空盒扔在地下，床上一點濡濕都沒有，所有濡濕都在她身上。

    小孩四肢撒開趴她肚腹上，像溫暖的小被子蓋著她，頭枕柔軟的rufang睡得側(cè)臉香甜，口水和奶漬濕透她的睡衣，她都快以為自己泌乳了。

    她毫不留情將小孩掀下去。

    小兒展現(xiàn)了好養(yǎng)活的特質(zhì)，翻個身，又四仰八叉睡去，絲毫不介意被當公仔丟來丟去。

    小孩很喜歡把她當床墊，隨著小孩成長，她夜里呼吸越來越困難，離猝死一天天地近，發(fā)工資了，迅速從商場扛了張五折小床回來，和他分床而睡，才得以保全性命。

    ........

    商場庇護她，她也回饋了商場她所能做的，就像誠感動天，大蕭條環(huán)境下原本瀕臨倒閉的商場，生意一天天有了起色，很快，她升職了。

    淡黃色背帶褲的身影坐在圖書架最下層，已經(jīng)叁個小時了。

    “小朋友，不要光看不買哦。”

    女售后員從后面冒出來，背影置若罔聞，看得太過專注，直到大人的手觸碰到他頭頂，轉(zhuǎn)過的臉讓人楞了一下，手不自覺離開那顆小頭顱。

    “啊，你這壞小孩，把書拆了一地！”女售貨員的高分貝吸引來其他人。

    圖書超市旁邊的游樂場過來個陪玩jiejie，看見坐地面對外界幾乎沒反應(yīng)的小孩，立即就上來：“找到你了，你沒有玩的你跟jiejie說啊，jiejie還有套積木沒拿出來，你不可以到處亂跑的?！?/br>
    又對女售貨員說：“這是呂管家?guī)淼男『ⅲ簧衔绨盐夷莾喉椖亢屯婢叨纪媪藗€遍，還以為他挺懂事，我就去食堂打飯，轉(zhuǎn)個頭人就不見了?！?/br>
    圍觀的人表情就變得意味深長了。

    女售貨員彎下腰，對男孩說：“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稚嫩的聲音從分開的圖冊里傳出：“寶寶......算不算名字？”

    “噢，原來你叫寶寶。”

    這兒回答都還算正常。

    “寶寶多少歲？”

    “我滿六個月了。”

    售貨員以為聽錯，“六歲啊，沒想到呂管家這么年輕會有這么大的仔.......寶寶的爸爸在哪呢？”

    “我沒見過爸爸?！?/br>
    大人們交換了一個八卦的眼神。

    “那你的mama是誰呢？”

    “我沒見過mama?！?/br>
    大人們感到有點窒息，就在這時，陪玩jiejie收起手機低聲說：“呂管家來了，還不散開，想這個月考核不過關(guān)嗎？”彎腰抱起小孩，匆匆忙忙往游樂場趕。

    穿西裝制服的女人站在圍欄外，搭積木的男孩背對著她，好像感應(yīng)到她的視線，小身影轉(zhuǎn)過頭，看了她一眼，什么表示都沒有，繼續(xù)轉(zhuǎn)頭回去搭他的玩具。

    她不以為然，邊看時間邊問游樂場營業(yè)員今天的情況，巡檢每層樓只有十分鐘，她才能趁機來看他。

    “撕書？”

    營業(yè)員調(diào)出手機照片給她看“犯罪現(xiàn)場”，她拿過手機，琢磨了會兒。

    “有沒有覺得這給小孩子看的書字太多，不如看圖方便？”

    營業(yè)員接過手機，以為她又要挑刺，忙哈哈道：“有嗎？沒關(guān)系的呂管家，圖書那邊說書就送他了，不值幾個錢。”

    “記賬吧，后面一起結(jié)算?！?/br>
    “?。俊?/br>
    營業(yè)員朝她離去的背影做鬼臉，一本書才幾個錢，也要找借口延遲付，摳門星！

    背影沒走幾步，忽然轉(zhuǎn)過身，營業(yè)員嚇了一跳，就聽耳邊喧嘩，不知什么時候，游樂場積木區(qū)兩個小孩拉扯起來，其中一個正是呂管家的小孩。

    可能以為人家沒大人在身邊，另一個小孩的爺爺奶奶也加入了爭搶，就見兩大一小光明正大圍攻一個幼童。

    “放手，弟弟玩一會兒又怎么了，你都玩半天了?！?/br>
    “你這孩子力氣好大，這么犟，你家里沒玩具嗎？”

    “你們不能......”營業(yè)員剛打開圍欄，忽然看到有爺爺奶奶撐腰的小孩一口咬在對方手上，一道身影比她更快，沖上去拉開被叼住手腕的背帶褲。

    白嫩的手腕已滲出鮮血。

    “你們別走，你、你們把我這兒弄亂我怎么辦！”

    營業(yè)員的嚷嚷令她扭頭一看，那倆老頭老太不僅不上來道歉，還背朝她正帶著闖禍的孫子往扶梯溜去。

    她立即撂下孩子一個箭步?jīng)_出游樂場，不料他們早有防備，老太帶著孫子趕快下電動扶梯，老頭在扶梯口攔住追來的她，仗著比她高和自己是老人，又是堵路又是推她。

    “算了，算了，小孩不會下死口的?！?/br>
    她腮幫子都咬緊了，硬生生掉過頭，她的小孩還呆在原地，一動不動，手臂上血還在淌，游樂場的營業(yè)員正在整理凌亂的積木區(qū)，沒空理會這邊。

    她蹲下來，輕輕抬起那小手臂，牙印穿透了手腕皮rou呈現(xiàn)幾個血窟窿，根本不是那老不要臉的說的“不會下死口”。

    “你反應(yīng)能不能快點？”

    “縮手你都不會？”

    她臉陰得滴水，沒有一點對受傷小孩的呵護之情，只有顫抖的嘴唇和緊緊摟住小孩的手泄露了她的內(nèi)心。

    一抬頭，就見傷臂主人眼都不眨，兩只眼睛沒有任何情緒注視她，像在觀察，也仿佛傷口不疼，疼的是她。

    樓下忽然有人大叫，她是管家，一聽就知道有人在扶梯上摔了，急忙扔下小兒奔去欄桿邊。

    果然，第叁樓就看到幾條橫七豎八的手和腳，樓下保安正在喊：“扶梯停下！不要站人?！?/br>
    等到她坐電梯下了樓，看到的場景讓她愣住。

    剛溜走的兩大一小，四仰八叉摔在電梯出口，四周都是圍觀的人，沒人敢去扶，而他們的寶貝孫子，那滿口厲牙的小畜生，應(yīng)該是被奶奶失手摔出，頭破血流倒地上，竟沒了聲音。

    她額頭冷汗直冒，馬上掏出手機叫救護車。

    夕陽斜照，一大一小牽著手走往回家的路。

    看得出她心情很好。

    送醫(yī)及時，兩老人和他們寶貝孫子都沒事，相信小兒腦震蕩也給了他們一個深刻的教訓(xùn)——還有比見證現(xiàn)世報更令人舒心的事嗎？

    下午五點，放學(xué)的兒童和少年們占滿路邊，她身邊的小人兒跟著她快樂的步伐蹣跚行走，時不時手臂被她扯得飛起。

    他低頭看見自己手腕上血已經(jīng)滲透紗布，不知怎么提醒快樂的她。

    “那些書，你把它們拆開，是為了拼故事嗎？”

    小孩回答：“它們，亂的。”

    他看不懂字，翻完一本圖冊，腦中就有他自己版本的故事，便好心“糾錯”。

    所以人都覺得他不是“糾錯”，而是搗亂，只有眼前大人不以為然，見慣不怪。

    “拼出了幾個？”

    小孩沒學(xué)過算術(shù)，一臉茫然。

    一朵蓬松的白云遞到他面前。

    “今天你第一次出來，表現(xiàn)很好，獎勵你的?！?/br>
    街上的大大小小孩子都在吃棉花糖。

    他伸手去接，沒說謝謝，拿到咬了一口，任那甜絲絲味道沁入味覺，眼睛已在瞄尋下一個圍滿小孩的食物攤。

    她卻牽著他趕緊走人，嘴上振振有詞：“好吃的要慢慢吃，不能一下子就吃夠，改天我再帶你吃別的。”

    第二天她沒帶小兒去上班場所。

    臨走，她把客廳的電視打開，播放《娃娃能幫家里的20件事》。

    “mama?！?/br>
    試探的聲音來自背后。

    她從來沒教過他怎么稱呼她。

    正在彎腰穿鞋的她頓住，想否認，她不是，她只是個贖罪的人，但那聲“mama”，仿佛是對她半年來辛苦的回報。

    這么快就收取回報，可以嗎？

    轉(zhuǎn)過身，就見那小身影筆直站著，滿懷期待地看著她。

    她終于伸出手，捧著那張小嫩臉搓了搓。

    “乖，等我回來.......”

    小人兒甩開她的手，跑到一邊摸著他的的小木馬坐騎，念道：“蹺蹺凳?！?/br>
    又跑到鞋架上摸她的通勤鞋，“小皮鞋?！?/br>
    最后跑到牛奶墻邊，“奶奶，喝多了，不好喝。”

    “........”

    敢情他在做連線題??！

    呂虹運氣有點好。

    一樓外圍商戶下水道堵塞，一大早就淹了好幾家地板，路過的客人無不掩鼻逃離，商戶氣得跳腳，物業(yè)的電話都被打爆了，自然上面也沒空為扶梯事故問責她了。

    淹得最厲害的一家，水已經(jīng)蔓延到門外，屋里地板漆黑一片——全是排水道里的污垢泥沙。

    商戶的電器沒電了。

    “應(yīng)該是跳閘了?！?/br>
    清潔部，工程部，物業(yè)部，商戶本人，全堆在門外討論，到底是誰的責任，誰也不肯進去。

    呂虹認為這是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其他人爭論的時候，她脫了鞋襪，挽起褲管。

    “呂管家別急，我們這還沒個結(jié)果呢。”

    “我先進去看是不是跳閘，跳閘就簡單，扳回來就是了，也省得你們吵?！?/br>
    “不是，淹水怕有電......”

    人已經(jīng)進去了。

    人們沖她的背影嘖嘖道：“別勸了，呂管家很拼的，人家升這么快不是沒原因的。”

    電視上《娃娃能幫家里20件事》正在播放教小孩手洗衣服，特別叮囑小孩子不能碰洗衣機，避免翻倒入內(nèi)或觸電。

    電視外，滾筒洗衣機已被拆成零部件，穿著成人衣服的小孩坐在零件中央，那是件女士風(fēng)衣，面料柔軟垂順，一看就價格不菲，卻給他拿來墊地上，像有異裝癖的變態(tài)小男孩。

    他很少有屬于自己的衣服，據(jù)說是因為他長太快，買衣服屬于浪費，大人直接給了他一箱舊衣服，平日穿一件，冷就再加一件。

    但他不喜歡大人給的那些衣服，他更喜歡她衣柜里不許他碰的漂亮衣服，摸上去舒服，貼身上也舒服，總是趁大人不在，拿出來折騰。

    大人因為工作緣故，現(xiàn)在基本跟那些衣服無緣了，但有一次他拿她絲綢襯衣玩被抓了個現(xiàn)行，那雙大人的手掐著他臉上的rou，把他臉都給擰腫了。

    后來他就背地里搞她衣服，以及一些私人物品。

    大人對他也是一言難盡。

    他有記憶起，他是被胸前交叉兩根繩子拴住的，活動范圍全在那根繩子的牽引范圍內(nèi)，很不方便，經(jīng)常磕碰到椅子腳，把自己撞得身上充滿淤青。

    大人很忙，對他的小磕碰視而不見，淤青也通常第二天就消散。

    根據(jù)電視上看的和昨天看的圖冊，再結(jié)合他有限的詞匯量，之前大人拴他的行為，叫養(yǎng)狗。

    之前他還以為自己是狗。

    他問那名大人：“我是狗狗嗎？”

    大人震駭，轉(zhuǎn)頭看到電視上《寶寶能幫家里20件事》正循環(huán)播放，教小孩替家里的貓鏟屎，牽繩遛狗。

    大人慌忙把他身上的交叉繩解開，他站起來，踹飛客廳里的小鴨子尿壺，奔進廁所爬上馬桶，兩根小腳間，尿液如柱打得馬桶內(nèi)壁啪啪作響，氣勢恢宏，頗有挑釁抗議的意味。

    自此他才得以松綁。

    但也受到了人生第一次懲罰——拿小帕子擦尿壺側(cè)翻的客廳地板。

    那時他叁個月大。

    狹窄的室內(nèi)環(huán)境里，他能得到的外界信息總是支零破碎，湊不出完整的“世界說明書”，他只能爭分奪秒地看電視，看得津津有味，同時最大化去利用身邊物件進行實cao。

    比如他從沒洗過衣服，但他看一眼就能分辨，那臺方方的會旋轉(zhuǎn)的東西和他用小爪子搓揉衣服，誰效率更高，更不懂為什么不教他使用效率更高的方法，于是他只能自己摸索。

    小人兒坐在客廳中間擺弄了半天，忽然感應(yīng)到什么，停止手上動作，茫茫然起身，打開門。

    “好了?！眳魏珲林叱霰谎统尚〕靥恋纳虘鬰ao作間，剛她靠攀爬幾張桌椅，終于夠著電箱高度，打開一看，果然是跳閘，電閥門扳起來后，她大聲問外面來電沒，外面卻沒有回音。

    走出商鋪，她就氣笑了，水已經(jīng)漫出過道，所有人都站到過道另一頭，包括維修部的電工，離商鋪老遠，難怪聽不到她喊。

    插座好歹膝蓋高度，水面才剛剛淹腳面，這些人怕漏電怕到至于這種地步嗎？

    沒走幾步，她覺得不對，又退了回來。

    商鋪門對著的花壇，有人靜靜站那兒看著她。

    小身影穿著她的T恤，站在太陽傘下，稍不注意，就忽略了他矮小的存在。

    “你怎么來了？”

    小人兒不說話。

    她沒覺得他反應(yīng)慢有什么不對，撇開那些探頭探腦的人，走到太陽傘下把他抱起。

    “小朋友，你有點棒啊，來過一次就能找著路了，還專門來看我，不枉費我把房子租這么近?！?/br>
    她帶小人去快餐店吃了頓小孩從沒吃過的大餐，她眼都沒眨，小孩一個人把那雙人套餐吃下肚。

    吃完后她問他，是要留下來等她下班還是自己回家。

    他再一次不負所望，選擇了一個人回家。

    轉(zhuǎn)頭去處理商戶淹水的事，電工叫住她：“呂管家，對不起啊，才知道你有孩子。”

    “怎么了？”

    “淹水的商戶你別進去了，讓排水的先疏通，要吵就讓他們吵，命更重要，有些商戶私接地線，淹水很容易導(dǎo)電......呃，你不知道嗎？”

    她眼前發(fā)黑，撐住墻面。

    “自己去工程部領(lǐng)警告?！?/br>
    “什么？”電工以為耳朵聽錯了，直到她重復(fù)了一遍。

    電工不滿了：“我好心提醒你注意，你怎么反倒過來罰我？”

    “自己想?！彼淅浠卮?。

    電工下午還在工程部里抱怨。

    “那女人太不近人情了！”

    同事聽了直搖頭，“你是自己找死，呂管家出了名的錙銖必較睚眥必報，身為電工，不提醒人注意危險，替商戶隱瞞私接，要不是她命大，她孩子今天就成孤兒了?！?/br>
    “你差點害死她，她會便宜你？依我看，她沒向上面提出開除你已經(jīng)算手下留情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