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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似蜜桃在線閱讀 - 第65節(jié)

第65節(jié)

    不許她說“不正經(jīng)的話”,自己卻肆無忌憚做起“不正經(jīng)的事”。

    真的過于肆無忌憚,她懷疑自己腰快折了,嚶。

    *****

    集望結(jié)束后,得到“望”字牌的兩百位士子就進(jìn)入比文。

    有些落選士子立刻收拾行囊,原路歸鄉(xiāng);有些則繼續(xù)留在雍京,開始設(shè)法謀求別的出路。

    齊國無科考,讀書人寒窗十?dāng)?shù)年,若不能入朝為官,又不甘心余生平凡勞苦,僅剩的出路無非就是投效高門,成為幕僚謀士。

    謀士擇主,若真想有所作為,成年開府的各位皇子自是首選。

    齊帝膝下目前已成年的皇嗣女多男少,受封開府的皇子總共就五個。

    除太子外,只恒王蕭明思和淮王蕭明徹是親王爵,余下兩位僅是郡王。

    齊國的郡王爵幾乎是擺設(shè),所謂議政權(quán),也僅僅是向齊帝單獨上奏折而已。

    一般情況下,郡王不出席任何朝會,連在百官面前表達(dá)觀點的機會都很少。

    進(jìn)郡王府做幕僚顯然沒什么施展余地,東宮又不好進(jìn),于是恒王府與淮王府便門庭若市。

    自集望結(jié)束的次日起,蕭明徹最主要的事務(wù),就是耐著性子在前廳接見一茬茬的落選士子。

    他不擅也不喜應(yīng)酬場面,可府中難得有機會挑選幕僚,不喜歡也只能忍著。

    本就不太暢意了,偏生李鳳鳴還執(zhí)著,一連兩天都見縫插針追著他,非要與他談岑嘉樹。

    若是夜里,想要堵李鳳鳴的嘴,蕭明徹還是有點優(yōu)勢的。

    可白日宣……那什么,總歸不合適。

    被煩了兩天,他最終還是生無可戀地投降了。

    “你到底想說什么?”

    有風(fēng)吹過蓮池,將池畔兩人的衣擺輕輕揚起。

    李鳳鳴的鬢邊有一縷發(fā)絲被風(fēng)撩落垂墜,這使她的笑容多了點神秘的溫柔。

    “你這幾日不是在挑選幕僚謀士嗎?岑嘉樹于你是可用之才,盡早出手,切勿錯過?!?/br>
    她的語氣神色都很認(rèn)真,且很篤定。

    蕭明徹卻搖搖頭:“你那日也聽過他的師承來歷了。若無意外,父皇最終會點他入朝。”

    他伸出手,將李鳳鳴鬢邊那縷落發(fā)攏到耳后。

    “只要岑嘉樹在比文、策論兩輪不落下乘,殿前對答無非就走個過場?!?/br>
    “他到不了殿前。他也沒想到殿前?!?/br>
    得知岑嘉樹的顯赫師承后,李鳳鳴非但沒有改變看法,反而更篤定了。

    她笑著拍拍蕭明徹的肩,“聽我一句勸,早些下手將他收入囊中,你將如虎添翼?!?/br>
    蕭明徹端詳著她的笑容,蹙眉:“他為何到不了殿前?又為何沒想到殿前?”

    “他為何,這我不好說。但他集望亮相時彈了那首曲子,就注定到不了殿前?!?/br>
    李鳳鳴轉(zhuǎn)身面向蓮池,負(fù)手而笑,沉著又自行。

    “那天在錦棚里,泰王叔問過他那首曲名,你還記得他答是什么嗎?”

    “《雅言抒懷》,”不過才兩三天,蕭明徹的記性沒那么差,“這曲名,有玄機?”

    *****

    照慣例,士子在集望亮相時,要么吟誦自己的得意之作,要么洋洋灑灑大談時局。

    可岑嘉樹卻未發(fā)一言,只抱琴奏了首不被人熟知的曲子,這本身就很耐人尋味了。

    當(dāng)他說出彈的是《雅言抒懷》時,李鳳鳴總算明白太子為何對他冷淡,而恒王又為何對他異樣熱切。

    當(dāng)世各國儲君所受的教育,與尋?;仕枚嗌俣紩悬c區(qū)別。

    所以恒王大概不知道,《雅言抒懷》這曲子,是夏國首任女帝姬雅言親譜,在她登基祭祖時用做太廟八侑舞的伴音。

    泰王叔當(dāng)日所言半點沒錯,那就是古樸的廟堂之音。

    李鳳鳴放眼遙望池中花葉婀娜搖曳,笑音里有幾分感慨。

    “《雅言抒懷》那曲子,是夏國首任女帝姬雅言對天地、先祖及臣民莊嚴(yán)宣告:自姬雅言起,夏國將進(jìn)入一個男女等同的全新時代?!?/br>
    而岑嘉樹,一個會彈《雅言抒懷》的齊國士子,比當(dāng)眾妄言“該讓公主也參與議政”的侯允還需嚴(yán)防——

    至少對太子來說是這樣的。

    “他既連四百多年前的《雅言抒懷》都爛熟于心,顯然對夏國史下過很深的功夫,絕非一兩年之功。”李鳳鳴覺得,齊國這局面越來越有意思了。

    岑嘉樹出身于即將沒落的賜爵之家,想要接觸并深度研習(xí)別國國史,絕沒有一國儲君那樣便利的條件。

    若不是有心推動齊國也仿效夏制行“男女等同”的國策,怎么會費時費力鉆研到姬雅言那么古遠(yuǎn)的時代去?

    “我覺得,岑嘉樹大約也有推動改制之念。但侯允那番魯莽妄言引得全場嘩然,在場民眾以質(zhì)疑和反對居多。他見勢不妙,立刻改彈《雅言抒懷》,既避免了繼續(xù)犯眾怒,又向知音人傳達(dá)了自己的志向取舍?!?/br>
    李鳳鳴抬起手,指尖在自己下頜來回滑動,笑彎了眉眼。

    “臨亂不驚,卻步調(diào)堅定,這真是個極好的謀士,可遇不可求啊?!?/br>
    蕭明徹冷眼乜她:“既如此看好他,為何又覺得他到不了殿前對答那一步?”

    “太子會在比文或策論時就篩掉他。”李鳳鳴一錘定音。

    “理由?”

    “若要推動改制,對你父皇來說是一件可以從長計議的事,有余地;但若當(dāng)真改制,利益首先受損的就是太子。那意味著他的儲君大位周圍,不但有恒王、有你,還會多出幾個公主?!?/br>
    李鳳鳴心有戚戚焉,發(fā)出一聲喟嘆。

    “儲君之位有多難坐穩(wěn),那是誰坐誰知道。蕭明宣不是蠢貨,他定會堵死岑嘉樹出仕的路,將風(fēng)險掐死在萌芽狀態(tài)?!?/br>
    她將所有事都掰開揉碎,蕭明徹自然理解了所有玄機。

    “即便如此,他也未必愿意投效于我。畢竟,恒王兄那日的言行明顯有親近示好之意?!?/br>
    “恒王根本就稀里糊涂的。他多半是看著太子對岑嘉樹冷淡下來,就想試試能不能趁機撿個漏。恒王府背后有太多守舊勢力盤根錯節(jié),岑嘉樹若選擇投效他,而不選你,那也算不得個真正眼明心亮的人才?!?/br>
    李鳳鳴轉(zhuǎn)身面向蕭明徹,苦口婆心。

    “可你要人家在你和恒王之間選,總得先做點什么,讓他知道你愿意為他敞開府門,不是嗎?”

    蕭明徹抬眼望天,小孩兒賭氣似的:“可我并沒有很想讓他選?!?/br>
    讓岑嘉樹入淮王府,然后淮王殿下看著淮王妃一天為他作一首詩?呵呵。

    李鳳鳴看出他在說氣話,便歪頭笑覷他,柔聲哄道:“乖點,信我有糖吃?!?/br>
    蕭明徹垂眸睨她,攤開手掌冷哼:“別空口說白話。糖呢?”

    李鳳鳴想了想,抬手以指腹在自己唇上按了按,再印上他的掌心:“給?!?/br>
    見他呆怔,她還囂張地踮起腳拍拍他頭頂,哄小貓小狗般:“去吧?!?/br>
    微風(fēng)送來陣陣荷香,驕陽灼灼透過池畔大樹枝葉的縫隙灑下來,金燦燦柔軟似蜜,裹住猝不及防被甜化在原地的蕭明徹。

    他想,自己此刻的模樣可能有點蠢。

    好像被困在了蜜罐里,眼神直直落在那比芙蕖還明艷的笑臉上,腳下被黏得死死的,半步也挪不動。

    行吧,那就設(shè)法先將岑嘉樹弄進(jìn)府來。

    就算淮王妃將來真的一天為岑嘉樹寫一首詩,他也……

    “從今往后,淮王府內(nèi)任何人禁止做詩?!被赐醯钕聡?yán)肅立下新家規(guī)。

    第47章

    事實上, 李鳳鳴并不擅長、也不愛好寫詩。鬼知道她那天為何會脫口道出四句不著調(diào)的玩意兒。

    所以,蕭明徹那個“新家規(guī)”于她而言,只是個無關(guān)痛癢的玩笑。

    但這讓她想起了一件事。

    “我早前不是說過, 每個月只初一、十五才合帳嗎?”

    書房內(nèi), 李鳳鳴托腮歪坐,佯裝遷怒地輕瞪淳于黛。

    “蕭明徹最近總是在我這邊留宿。你怎沒攔著他?”

    淳于黛回視她, 誠實又無畏。

    “人可是您自己帶進(jìn)寢房的。今時不同往日, 這里終究是齊國,您最近對他又正在興頭上,我太過多嘴也不合適, 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提起這事,淳于黛還有滿肚子話想說呢。

    “您近來色令智昏的次數(shù)過于頻繁, 簡直可稱放縱。

    但凡淮王一黏上來, 您根本就沒有半點克制與拒絕的意思。這要放在從前……”

    淳于黛點到為止, 沒再繼續(xù)往下說, 只是幽幽凝向李鳳鳴。

    李鳳鳴被這眼神看得心虛,反手摸著隱隱酸疼的后腰,笑容尷尬。

    她當(dāng)然知道淳于黛的未盡之言是什么。

    世人常以為, 權(quán)力越大越可隨心所欲。

    可事實上, 權(quán)力與責(zé)任相生相伴, 站得越高的人越該受諸多規(guī)則約束。否則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許多事都要亂套。

    魏國公主們生來就有權(quán)入朝, 與皇子一樣擁有被議儲的資格,但同時也要承擔(dān)相應(yīng)約束, 接受許多規(guī)制監(jiān)管。

    當(dāng)世女子生育與賭命無異,而魏國公主們身上擔(dān)負(fù)著職責(zé),任重則命貴, 所以生育就不能是一件完全順其自然的事。

    魏國公主們受孕需經(jīng)過精心調(diào)養(yǎng)與準(zhǔn)備,若當(dāng)下時機還不允許她們騰出空來生育,那合帳的日期就需經(jīng)醫(yī)家排布,頻率上更需克制。

    若李鳳鳴還是從前的李鳳鳴,淳于黛還是從前的徽政院主司,像她最近這般“夜夜笙歌”,徽政院內(nèi)宰司的供帳官就該上折諫請儲君克制,主司也得按規(guī)制彈劾駙馬以色惑主了。

    “今時不同往日嘛,我就……”李鳳鳴意外詞窮了。

    近來過于沉迷帳中事,自己定下的規(guī)矩自己都忘了,這確實是她的過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