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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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夫人?”皇后疑惑。 宋朝夕讓人將準備好的美容棒和面膏等物呈上來,又拿出一個瓷瓶子,“這是妾身剛研發(fā)的口脂,以筆刷刷在嘴唇上,是從前市面上沒有的色號?!?/br> 皇后一愣,打開便愛不釋手,市面上的口脂來來去去就那么幾個顏色,就是宮中調(diào)制的口脂也多年沒有新花樣。宋朝夕送來的這個卻不同,如被暴雨淋濕后,滴著水的梅子,叫人忍不住想一口吞下去。隔著瓶子似乎都能想象到那雨后的日光和梅子的清香了。 “有些像梅子的顏色,卻更亮一些,我這年紀怎么能用這么鮮艷的顏色?” “怎么就不能?女子便是七老八十了,也一樣可以很美。您年歲又不大,用這個會顯得氣色好。” 沒有女子不愛美,皇后便愉悅地收下了。宋朝夕想了想,趴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是夜,皇后等在宮殿外頭,皇上出來時見到她,眸光微閃,“皇后,你怎么來了?” 皇后端詳著他,“皇上,你許久沒來看臣妾了,臣妾對皇上甚是想念?!?/br> 皇上一愣,很快笑起來,“朕倒是忽略了皇后,實在該打,朕今夜就歇在皇后宮中?!?/br> 幔帳內(nèi),皇后倚靠在床頭,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身材高大的男人,皇上見她看自己,神色尋常地笑道:“看什么?幾日沒見到朕,你想朕了?” 皇后溫柔如水:“臣妾自然是想皇上的,聽聞皇上剛收了一個meimei,臣妾要恭喜皇上了?!?/br> “朕不過是見那女子乖巧,皇后連這也要吃醋?”皇上訕笑著把她拉到懷中,沖著她耳邊吹氣,狀似調(diào)情,“皇后,你我許久未曾同房了,便不提別人了吧?朕今夜只想要你。” 皇后莫名覺得不對,眼前這個皇上體貼溫柔,對她也百依百順,可她與皇上夫妻二十余載,實在清楚皇上的為人。皇上節(jié)儉保守,不喜鋪張浪費,雖則是九五之尊,可她不得不說,他身上也有許多臭毛病,比如同房時沒有太多技巧,總是直來直去,她初次破瓜時疼得近乎暈厥,后來便恐懼這檔子事,身子也沒從前那般水潤了。這也不能全怪他,他這樣的身份,一向是女子討好他。他無需討好任何人,那些個女子便使勁渾身解數(shù)讓他舒坦。他如何知道取悅別人呢? 又比如皇上自己有幾個妃嬪,可每每她對他心不在焉,他便不大高興,總要去別人宮中折騰一番向她示威。 二人從前一直是這樣過的,直到不久前才關(guān)系和睦,她也曾埋怨過皇上這些臭毛病,只是自己的夫君自己知道,想要改正又談何容易?眼前這個男人實在過于完美,完美得不像皇上了。 皇后回神后猛地推開他,有些不自然地擦著耳朵,“皇上,您不要亂來?!?/br> 皇上蹙眉,“你這是何意?” “臣妾來小日子了,不太方便伺候?!?/br> 皇上明顯不高興,甩著衣袖,怒視著她說:“你怎么不早說?”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皇后眉頭蹙得更緊了,心頭卻莫名松了口氣。 明啟十二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這一年宮中發(fā)生了不少變故,先是皇上的長子大皇子在騎馬時,從馬背上摔下斷了腿,再是二皇子無故失蹤。這一年初,宮中陰云沉沉,朝中人人自危,就在眾人以為新一年的厄運散去時,一向康健的皇上竟忽而暈厥在御書房,不省人事了。 聽聞皇上暈厥之前有感自己時日無多,便寫了傳位的圣旨??纱蠡首訑嗤葻o緣帝位,二皇子行蹤不明,皇上能傳位給誰? 直到圣旨頒布,眾人才大驚失色,皇上竟然要把皇位傳給七王爺? 自家的皇位拱手讓給旁人,史上不是沒有類似的事。前朝有皇上死后無子,便讓位給自己的旁支,勉強讓自家人登上皇位,可當今圣上明明有二位皇子,即便二位皇子都無所出,卻也沒必要把皇位讓給旁人。 朝臣議論紛紛,都覺得此時蹊蹺。 “這怎么行?眾所周知,七王爺是個傻子。” “怎么是傻子?你沒聽到外頭的傳言嗎?據(jù)說某日七王爺做夢,忽然夢到大羅神仙,那神仙說他本是仙尊下凡,因為命格特殊,天帝只能封住他的神智,讓他不至于憶起前世的事。如今他受封時日已滿,受上天眷顧,已經(jīng)神智清明了?,F(xiàn)在的七王爺能文能武,若七王爺能登基,也不失為一件美談。再者皇上已經(jīng)把皇位傳給七王爺,七王爺如今進京繼位,是名正言順的?!?/br> “皇上何曾說過這話!老夫怎就不知!我看皇上這圣旨著實蹊蹺,沒有下頭蓋章的圣旨,怎么能有效力?”首輔蔣懷山冷哼一聲,蓋章定輪道:“雖則皇上昏迷不醒,卻也不是藥石無醫(yī),傳位之事要慎重才行,有什么還是等皇上醒過來再說,國公爺,您以為呢?” 容璟面色平靜,卻根本不回答,只是甩著衣袖走了。相權(quán)站在大殿門口,遠遠望著不遠處,等穿著銀色鎧甲,一身肅殺之氣的男人走近,相權(quán)才迎上去,“國公爺。” “皇上如何?” “還在睡著?!?/br> 皇上不省人事,沉睡在龍床上如死了一般,面色鐵青。太醫(yī)也看不出花樣來,只說皇上如今油盡燈枯,再好的補藥都補不回來。容璟忽而想起他們年少時,他和皇上打賭看誰能躲過看桃林的那個怪老頭,進林子里摘得他像命一樣守著的桃子。 后來他們進去摘了桃,便找了顆大樹,坐在樹上對飲。 皇上彼時還是王爺,胡鬧起來比他還瘋。他是皇上,他是臣子,以他們的關(guān)系,該相互猜忌,彼此懷疑才對。他們這樣的關(guān)系是不適合有真心的。 可他還是覺得,此生得一摯友,是天大的幸事。 容璟面色沉沉,一聲令下,兩列身著鎧甲的死衛(wèi)便圍在大殿門口。相權(quán)擔憂道:“國公爺,如今皇上昏迷,您這樣做雖則是為了皇上好,卻不合規(guī)矩?!?/br> “無礙,任何事有我擔著?!?/br> 相權(quán)點了點頭,皇后聽到他們的談話聲,從里頭出來,她衣不解帶地照顧皇上,顯得十分疲倦。見了容璟仿佛才有了主心骨,“國公爺,如今皇上成了這副模樣,大皇子和二皇子之事又十分棘手,宮中已是一團亂麻,國事就全仰仗國公爺了。” 容璟沉聲應(yīng)道:“從現(xiàn)在開始,大殿由死衛(wèi)把手,一只蒼蠅都不許進來,所有吃喝的東西都需得太醫(yī)多次查驗才可入口!” 皇后被他弄糊涂了,直到一襲玄色鎧甲的陸驍沉沉走來,拱手道:“國公爺,如您所料,七王爺已經(jīng)進城了。” 容璟拿起佩劍,靴子踩在青磚上,留下沉沉聲響。 銀色鎧甲折射出冷芒,將士們自動為他讓出一條路。 他明明只身一人,卻勝似千軍萬馬。 他身后那些戰(zhàn)士,士氣都比剛才足了,人人都像是一頭猛獸,恨不得容璟一聲命下,便沖上來,咬斷他的喉。 七王爺蹙眉,他從前裝瘋賣傻時,便最忌憚容璟,那時容璟經(jīng)常盯著他看。眼神似幽深潭水讓人望不見底。好在容璟一直在外打仗,否則他真不確定自己能否從這京城逃出去。如今他有皇命,是皇上下詔讓的位,不出意外,皇上今夜就會駕崩,等消息傳出來,他便領(lǐng)兵進去登基。 名正言順又萬無一失! 七王爺騎在戰(zhàn)馬上,他比從前粗獷了些,臉也黑了不少,卻有了點男人的樣子。如今他不再裝瘋賣傻,從外表看比皇上確實差不了多少,若他登基未必會比皇上做得差,只是,這皇位是皇上的,容璟不能讓任何人從他手中搶了去。 七王爺卻勢在必得,單手執(zhí)劍指著他,“皇上已將皇位傳給我,我奉皇上旨意進宮?!?/br> 容璟漫不經(jīng)心地看向黑色劍鞘,“哦?” “你敢違抗皇命不成?” “皇命?皇上如今昏迷,哪來的皇命?我眼中只有一個皇上,若不是皇上親口告訴我他的命令,那么誰都別想從我容璟眼前走進紫禁城!” 七王爺深吸一口氣,他縱然早有謀劃,也覺得冥冥中有一股力量推動自己。他天命所歸,應(yīng)該無懼才對,可面對容璟他還是沒有十足把握。 “容璟,你別不識好歹!皇上傳位于我,我便是未來君主,你乖乖束手就擒,我饒你一命?!?/br> 又落雪了,天陰沉沉的,似乎每逢戰(zhàn)役,總不能有一個好天氣。 容璟極淡地笑了,他很少有表情,可每一絲表情又很有重量。這一笑七王爺以及他身后的將領(lǐng)便都緊張起來。 “你不信我的話?你若從我,我保你國公府昌榮百年!” 容璟手握刀柄,刀出鞘的聲響割裂了他的話音,這聲音便替他回答了――他不愿意臣服。 又似乎是在嘲諷七王爺――就憑你也配? 雪瞬間大了起來,司天監(jiān)曾斷言今日會有暴雪。暴雪時分,人的情緒都被掩蓋,感官都鈍了起來。七王爺望向?qū)γ鎸⑹柯溲┑念^頂,心頭升起難言的涌動。沖破這層阻礙,宮中誰還敢攔他?如今太平盛世,皇上有重文弱武的傾向,若不是容璟,這宮中的武將誰會入他眼? 沖破這層阻礙,他便可以成為天下之主。 他曾經(jīng)忍辱負重,裝瘋賣傻,為的不過是今日,如今他已經(jīng)站在風口上,他不走也得走,他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好在這條路注定是好走的,他萬無一失,他給皇上下的藥是沒有解藥的,他又有皇上的圣旨。 七王爺熱血沸騰,握劍的手愈發(fā)緊了,好似已經(jīng)看到自己身穿冕服,接受眾臣朝拜了。 第96章 “容璟, 若你再不讓開,我便要踏著你的尸首走過去!” 容璟笑得有些隨意,“你試試看。” 七王爺牽馬時想到自己不太靈活的手臂, 后來他弄清楚是宋朝夕背后搗鬼,殺了宋朝夕的心都有了。若他登基,即便不得已兌現(xiàn)承諾,保國公府百年昌榮, 卻也容不下宋朝夕。如今談判崩了, 他也不掩飾自己的心思,“你知道我登基后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嗎?我要殺了你夫人!” 容璟眸色驟冷,臉色終于沉了,“找死!” 七王爺揮劍, 他的部下立刻補位而上,鎧甲摩擦的聲響劃破夜空,長矛齊刷刷對準容璟。 是訓練有素的兵將, 可這些放在容璟眼中便不夠看了。他治軍嚴苛, 看不慣這種假把式。 “你可知我?guī)Я硕嗌偃笋R?若你乖乖束手就擒,我保證饒你一命!容璟,即便你不惜命, 也該為手下的將士想想, 他們也是有老有小的人, 若平白無故死在這,那該多冤??!” 容璟不語, 他行軍打仗時一向不多話。陸驍?shù)故强床粦T七王爺?shù)膰虖垼?nbsp;冷笑一聲:“怕死還打什么仗!七王爺若是怕死,不如現(xiàn)在就滾回去,給家里的奶娃娃換尿布!” 笑聲四起, 七王爺冷喝:“找死!” 他揮手向前,本該整齊劃一行進的將士們卻忽而手捂腹部,口吐白沫。戰(zhàn)馬更是暴躁地甩著馬蹄,躁動異常。這明顯是中毒的癥狀,行軍打仗最忌諱糧草出問題,七王爺大驚失色,“你下了毒?什么時候的事?” 容璟神色很淡:“真要說起來,從你離開京城的那天便開始部署了?!?/br> 七王爺面色大變,他離開京城時走得隱秘,自以為萬無一失,卻不曾想,容璟那時候便已經(jīng)盯上了他,卻這大半年來時刻未曾松懈。這么多將士和戰(zhàn)馬忽而生病,最有可能的便是食用的水出了問題,可這些事一向盯得嚴,他不可能犯這樣的錯誤。 “我軍中糧草日日有人把手,不可能讓你鉆了漏子!” 容璟笑得有些冷,“若把手的將領(lǐng)是我的人,我便不需要鉆漏子。我?guī)П蛘探?,對軍中的了解比你多,你給了我時間,我怎么不可能不去部署?不過我承認你的手腕還是有的,我沒想到你竟然能謀害到皇上。” 早就聽聞容璟用兵如神,可七王爺從未把他放在眼里過,如今雖然他的將士都捂著腹部痛苦地哀嚎,面色難看,他才真的慌了神??伤皇菦]有后招,他有援軍的。 “在想你的援軍?等援軍來支援?別想了……” 七王爺面色難看,他怎么可能信容璟的話?他那些援軍是他多年攢下的力量,這些年他裝瘋賣傻圖謀大業(yè),為的便是今日帶著軍隊殺入紫禁城,如今他的精銳部下卻連出場的機會都沒有,他怎么能甘心!好在他還有別的招,他在關(guān)外遇到一個發(fā)明人形風箏的工匠,此人形風箏可以載人從山上飛下,乘風直達皇上的寢宮。算算時辰,他們也該到了。 當下,一列列黑色大風箏從漆黑空中整齊行過,似巨鳥一般,乘風朝皇上的寢宮飛去,若不仔細看,很難發(fā)現(xiàn)這些隱于黑幕的大風箏上有人,且各個手頭都有火器。 這才是七王爺?shù)谋C?,他不無得意地看向空中飛騎,這飛騎將士視野廣,殺傷力極大,進入皇宮只是瞬間的事。即便他不能成功穿過容璟這阻礙,里頭的人替他把宮中不服的人收拾干凈,他依舊能闊步跨入皇宮。 陸驍抓著長刀,厲聲道:“將軍!千萬不能讓這些人靠近皇宮!” 容璟揮手,弓箭手拉著弓箭和連弩從城墻上冒出來,齊刷刷的箭桿射向空中。 “用火攻!”容璟沉聲。 陸驍立刻下令,以油脂引燃弓箭,瞬間,成千上萬帶火的弓箭朝著那飛騎射過去。容璟麾下的弓箭手殺傷力極大,據(jù)說他培養(yǎng)一個弓箭手需要至少四年,也正是這些能力極強的死衛(wèi)弓箭手,替他出其不意,贏得了很多次作戰(zhàn)。 帶火的箭頭引燃了大風箏,火一燒著,飛行不穩(wěn),士兵便容易慌張,而在空中,任何cao作的失誤都是致命的。七王爺當初引進這一批飛騎,便是希望以飛騎代替鐵騎。不是說容璟的鐵騎久負盛名?他偏要讓容璟知道,鐵騎不算什么,他的這支飛騎才是真正的精銳部隊! 可他低估了容璟的反應(yīng),容璟很快便用火攻,而火并不需要很準,只沾染到一點,易燃的“大風箏”便會瞬間點燃,一旦點燃,所有飛騎便只有高空墜落一個結(jié)局。七王爺沒想到容璟部署的這樣即時,若容璟反應(yīng)慢一些,若這里沒有弓箭手,若那些只是普通的弓箭手。若有一樣,他便很容易成功。 可那些都沒有。 重物落地的沉悶聲響不時從遠處傳來,伴隨著被火燒的慘叫聲,飛騎不斷往下墜落,即便飛騎不斷補位,卻到底敵不過弓箭手。再加上宮中落雪后,地面極滑,人從高空飛落,想穩(wěn)穩(wěn)當當站住顯然是不可能的,一旦身子穩(wěn)不住,打滑摔倒,便給人可乘之機。 身后傳來沉沉的馬蹄聲,七王爺一喜,回頭卻見他的部下站在鐘巍和熊泗的中間。熊一樣的熊泗勾著他部下的脖子,沒個正形:“我跟喬兄一見如故,喬兄已經(jīng)答應(yīng)歸順朝廷,七王爺,你還有別的部下嗎?若是有一起叫出來吧?我尋思著你這些部下各個都是將才,就只有你是個沒用的廢物!” 七王爺怒視著容璟:“容璟,你想謀反嗎?皇上下了圣旨傳位于我,你卻不讓我進宮,今日我無論如何也要進去,替皇上清君側(cè)!” 他朝著寢宮的方向廝殺,很快便殺到了寢宮門口,他拿著劍正要進去,卻見本該死了的皇上披著大氅站在宮殿門口。他瘦了許多,可身材依舊高大,只站在那,便有種帝王之姿。如今他正雙目猩紅,冷然盯著七王爺。 七王爺一愣,下意識后退一步,“怎么可能,那藥是無解的,你……” 宋朝夕和皇后并肩從屋中出來,宋朝夕挑眉看向七王爺,不屑地嗤笑:“無解?誰說的?這世界上沒有無解的毒藥,只有不會解的大夫。你所謂的無解毒藥,我只是順手搭配了幾味藥,便把毒性給解了?!?/br> “不可能,那藥就算解了,人也會成為廢人!” 皇后緊張地看向宋朝夕,宋朝夕安撫道:“放心吧,我一定會讓皇上好起來的。雖則藥性是強了些,但只要吃了我的藥調(diào)理一段時日,皇上便可以康復如初,甚至比從前還要健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