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顧辛的心，揪了一下。

    白芷沒有說話，走回客廳，將沙發(fā)上的包拎起來，回頭看他，面容冷靜，開口，聲音淡淡。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過敏的時候，不能吹風。

    而后，便徑自開車離開了。

    冷靜的反應，理智的語氣，都讓顧辛不由得為之一愣。

    他本以為按照她的性格，會很生氣他的拒絕，并且，鬧上好一陣。

    走到二樓，透過明凈的玻璃窗，看著那輛漸漸駛遠的跑車，顧辛抿了抿唇。

    莫名復雜的心情。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個什么想法。

    *

    涂了藥，過敏反應很快就下去了。又在家里了一天，緩了緩心態(tài)，顧辛便回畫室，繼續(xù)上課了。

    這兩天生病，耽誤了大家時間，很抱歉

    朗潤的聲音在教室響起，將自己請假的原因再次向班上同學解釋了一下，顧辛才開始上課。

    顧辛上課，都是事先根據(jù)課時做好了進度安排，循序漸進。

    素描、水彩、速寫一點點來。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顧辛和白芷，一個上課，一個聽課。

    溫文爾雅的老師，乖順聽話的學生，都在自己的人設框架里，再不踏出一步。

    就好像，之前的賽車會場偶遇，還有一起吃飯、涂藥、探病的事情

    包括那意料之外的告白，和意料之中的拒絕。

    都沒發(fā)生過。

    如果忽略，學生畫畫時，顧辛站在一旁，忍不住望著白芷走神的視線的話

    *

    一進教室，下意識的，顧辛的目光便投向了角落那個位置。

    白芷就坐在那里，對著窗臺上的吊蘭，一如既往地，在練習速寫。

    今天，天色微暗，是難得的陰涼天。

    她穿了條淺藍色的連衣裙，微微收腰的設計，使得纖細的腰肢被勾勒了出來。披散的長發(fā)在肩頭垂落，愈發(fā)顯得她氣質(zhì)溫婉，面容柔靜。

    溫婉柔靜

    想起之前，再賽車會場，他親眼目睹白芷單方面毆打那兩個賽車手時，干脆利落的模樣，顧辛不由得彎了彎唇。

    這節(jié)課，每個同學都分到了一張照片，夾在畫板左上角，照著畫。

    照片的效果是固定的，也正是因此，在畫畫過程中，繪畫者既可以體會到其中細節(jié)上的光影規(guī)律，也可以鍛煉到各方面的繪畫能力。

    是很好的訓練方式之一。

    安排好這節(jié)課的內(nèi)容，顧辛便走下講臺，去到每個同學旁邊，指出他們畫中的錯誤，并給出改進建議。

    白芷坐在教室的角落里，按照順序，直到最后，顧辛才走到她身邊。

    而事實上，從走下講臺的那一刻開始，走到第一個同學旁邊，指導畫畫，他就已經(jīng)心不在焉了。

    不知道，該怎么和她說話，也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對的。

    身為老師，對她出格的情感，他必須負起疏解、開導的責任。

    而且，藝考也快到了。如果，事情不能及時得到解決，到時候，肯定會對她的發(fā)揮造成一定程度上的影響。

    到時候，他一定會自責一輩子

    *

    不管顧辛怎么想，也不論他對其他同學的指導有多么細致，隨著時間的流逝，還是輪到了白芷。

    白芷拿到的，是一個穿著毛衣端坐在椅子上的婦女的照片。

    看得出，她對照片的觀察很細致，草圖的結(jié)構(gòu)就已經(jīng)很精準了，細節(jié)勾勒自然效果更好。

    站在白芷身后，看著她作畫，手指修長，皮膚白皙，嬌俏的面容，就已經(jīng)是一幅畫般美好。

    顧辛來的時候，白芷的底稿已經(jīng)畫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根據(jù)照片，給畫上色。

    看著白芷熟練的調(diào)色動作，顧辛忽然想起，她第一天來班上時帶來的那幅畫。

    那幅水彩畫，說是畫的桃子，但形不似，色不像，就連線條都歪歪扭扭

    仔細想來，好像，也才過去一個多月的時間。但她繪畫水平的進步，卻頂?shù)蒙蟿e人一年的努力。

    藝術這方面的事，雖然毒雞湯，但事實就是，絕大多數(shù)時候，努力總是沒有天賦重要。

    想著，顧辛不由得微微恍神，待回過神，就見白芷已經(jīng)調(diào)好了顏色，正準備用筆蘸了上色。

    等一下，水放多了。

    照片里的女人，頭發(fā)本應是亞麻色，但白芷調(diào)得稍重，使之偏向栗色。

    這兩種顏色，差距并不算大，藝考臨近，一時半會，也改不過來這么細微的調(diào)色偏差。

    所以，一般來說，顧辛即使看出了學生在調(diào)色上的誤差，也只是微微蹙眉，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直接指出來，反倒給學生增加了不必要的壓力。

    但不知道為什么，當犯了錯的那個人是白芷，他就是忍不住，想要說。

    他覺得，她可以做到更好，是可以嚴格以待的。

    調(diào)色時，顏料和水的比重很重要

    說著，顧辛拿起顏料，親自調(diào)了一次亞麻色給白芷看。

    可以被稱為現(xiàn)當代畫家，還在國美任職專業(yè)課老師，顧辛的繪畫水平，自然是無可非議的。

    一邊調(diào)色，他一邊給白芷細細講解自己這么做的原因。

    顧辛總認為，自己的溫文爾雅是裝出來的表象。但事實上，畫畫時，他的確就好像秋月朗清風的翩翩公子，溫潤如玉。

    這樣，就可以調(diào)出最合適的顏色了。

    專注之下，一時間，顧辛也忘了他和白芷關系變尷尬一事，說著，便順手將調(diào)色盤遞過去。

    恰好與她嬌軟的手指觸到，整個人都愣了一下。

    低頭，與白芷認真的眼眸對上。

    謝謝老師。

    看了看調(diào)色盤中，有些微差距的兩種顏色，白芷禮貌道。

    顧辛愣了一下。

    頓了頓，才回了一句，不用客氣。

    心里卻有些煩躁。

    大概，又需要去賽車發(fā)泄一下了吧。

    見有一個同學舉手，似乎遇到了難題，顧辛走過去，心里暗暗想著。

    *

    天空陰沉了一整天，涼爽到有些許冷意。等下午的課結(jié)束，放學的時候，黑沉沉的云終于壓了下來，雨水淅淅瀝瀝。

    收拾好作畫工具，看著外面如簾大雨，白芷不由得微微蹙眉。

    這么大的雨，反正，明天還要上課，干脆，就先放在教室里吧。

    這樣想著，白芷便又原路返回教室。

    沒成想，才這么短短幾分鐘的時間，畫室負責管理房間的工作人員，就已經(jīng)十分敬業(yè)地將門鎖了上。

    白芷想起來，之前，顧辛似乎因為手機落在教室講臺上，拿鑰匙開過門，便轉(zhuǎn)過身，往辦公室走去。

    顧辛喜歡

    離辦公室還有幾步遠的距離時，白芷就隱隱聽到，似乎有一個女聲從辦公室傳出來。

    聽這個羞中含怯的語氣，有點像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