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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塵思考片刻,腳步不停,側(cè)首眸色極平靜淡然的看向她。 貧僧愿為眾生奉獻(xiàn)一切,其中亦包括槐仙。但,于旁人是貧僧心有佛,是眾生,是貧僧應(yīng)盡之事,無有愿與不愿。于槐仙,是貧僧的知交,心有佛卻情愿的。約么,便是如此了。 笑書怔住,停下對上他的眼神,他便也跟著停下,目光平靜的和她對視。 萬物在他心中不是一類,而是她和眾生。他對待世間眾生,是因為他是佛,這是責(zé)任和大愛,沒有愿與不愿,只有付出二字。對待她,他是愿意付出,他愿意,盡管只是如此的情緒變遷,也足以證明這是他淺淡的情緒了。 水滴自眼角滑落,無聲墜地,她抬頭看他,這個人無言的溫柔,他與她相對而站,比她高上許多,卻是下意識微微躬身垂首的模樣,安靜的候著。 能請圣僧閉上眼么她嗓音輕啞。 歸塵默然,緩緩合上眼,阿彌陀佛,自然是可以的。 她知道他不會欺騙她,抬手分開幕笠,露出早已被淚水打濕的面頰,月光下,眸光更顯晶瑩。 看了半晌,她踮起腳尖,仰首湊近他的唇,頓了頓,細(xì)細(xì)看他的眉眼口鼻,緩緩移開,輕輕印在對方額間。 歸塵撥弄著佛珠的手微微一滯,接著繼續(xù),既未曾驚惶閃躲,也不曾多言半語,神色仍然平靜如初。 久久她退開,幕笠再次遮住了臉孔,圣僧可以睜開眼了。 他便睜開眼眸,阿彌陀佛,多謝槐仙。 為何謝我我褻。瀆了圣僧。她問。 此是愛,深沉厚重,美好無垢,應(yīng)當(dāng)謝的。貧僧并不覺得此乃褻。瀆。 真的圣僧原來知道,這是愛。他原來,是不會討厭她的。 自然。月色下,他平靜如初。 第49章 笑書 兩人一路默默回了槐城, 站在槐城門外,歸塵頷首做禮。 阿彌陀佛, 多謝槐仙多日來的一路照拂,貧僧告辭。 山路崎嶇,圣僧好走。她輕聲說完,幕笠微動,當(dāng)先轉(zhuǎn)身進(jìn)了城門。 歸塵隨后默默回了小皇恩寺, 整整一月都在其中悟佛,只這一日他心有感念。 起身出門,抬頭看著頗為陰沉的天空,眉頭難得皺起, 只是眼眸還稍稍平靜。 大步極快的往外走, 袈。裟婆娑起弧度,他神色沉凝。 誒,圣僧您這是要去哪兒啊側(cè)身而過的和尚急忙喊道。 這一世歸塵外露的不凡太多, 寺中人都叫他做圣僧, 不敢以師兄弟稱呼。 那人小跑著跟上他,路過的其他和尚見了, 也都站在那里看過來, 不知這向來淡漠的圣僧, 怎么竟也有這副模樣。 圣僧,您若是有什么要求需要, 只管說來便是, 這將將回到寺中, 怎么又要離去那人又道。 歸塵不聽不回,徑直出了寺門,幾步下了臺階,到了下山的階梯,踏步瞬間被彈回,幸而身后那人眼疾手快將人接住。 歸塵愣了愣,再次上前試探,眼前一層無形屏障,他使力推了推,屏障紋絲不動。 身后人看他怪異舉動,不由遲疑,莫不是悟佛悟傻了 這圣僧您這是做什么吶他說著,走上前來,輕而易舉踏出階梯。 歸塵看他走了出去,再次試探,仍是被困,他沉默片刻,這屏障只針對他,要將他困在此處。 阿彌陀佛,有勞你下山一趟,去看看槐仙可在城中,盡快!神色還鎮(zhèn)定,只是語氣已經(jīng)帶上一絲急切。 那人急忙點頭,飛奔下山去了,歸塵又推了推眼前的屏障,無奈一嘆,明明是天災(zāi)將至,何必如此困住貧僧。 笑書聽聞了瘟疫爆發(fā)之后,便已經(jīng)極為平靜了,將一早準(zhǔn)備的藥材米糧,派人送往各處爆發(fā)地點,跟著就設(shè)了結(jié)界針對歸塵將他困在山上。 她此時正在距離槐城最近的瘟疫地點,這里的人都被官兵關(guān)在城中,封鎖了城門不許出入。 本來各大爆發(fā)地出現(xiàn)之后,上位者下令將人集中在一塊,要全部燒死的,只是誰知道槐仙傳了命令,不準(zhǔn)燒死城中百姓,便沒人敢妄動了。 一時間,言論兩邊倒,有說槐仙發(fā)善心不合時宜,也不看看是什么時候,這么大的瘟疫不燒死他們,到時候得死多少人,有說槐仙仁義,一定會想辦法救人的。 她將人集中在一塊,分發(fā)了湯藥,又施法將瘟疫從眾人體內(nèi)排出去。 如此往復(fù)三次,已經(jīng)卓有成效,這一處的人,竟是一個都沒死。 妖有劫難,若這是她的天劫,那便理應(yīng)她來面對,這些凡人,本不該如此受苦。 如何眼見著那人從山下奔回來,歸塵從就地打坐站起來,蹙眉問道。 圣,圣僧,人間爆發(fā)瘟疫,槐仙救人去了。那人擦擦汗,合十雙手說道。 歸塵握著佛珠,看著山下朦朧景色默不作聲,那人忐忑不安,歸塵沉默許久,轉(zhuǎn)身再次回了禪院,出來時拿著蒲團木魚,徑直往山頂去了。 笑書一個城池一個城池的跑,這除了是天劫,更是對凡人的警告,戰(zhàn)爭四起,冤魂流離,天地間命理亂象,天道震怒了。 她再次施法完畢,倚在墻上歇息,看著天邊的云彩,神色帶著些木然。 【長息,多謝你?!?/br> 【其實如今不是為了真正改變多少,我也沒有那么大的本事,只是心境不同了,如今,便是真的就此死去,也沒有遺憾了?!?/br> 【這本是交易,不必言謝。只是人有時迷茫,局限眼前,你不知,或許你成全他人,他人也在成全你。】久久,長息終于回答她。 笑書已經(jīng)極疲憊了,她來不及深究她說的什么意思,因為又有人求到面前了。 只是度過最初的疲憊的時候,笑書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越來越精神,法力功德都在蹭蹭蹭的漲。 又一次一連救了幾百人,她暫時歇了口氣,攤開雙手又緊握,確實力量增長了,功德更勝從前。 這好奇怪,她如今成日里忙著救人,哪里有時間修煉,雖說救人也是修行,可是漲功德就算了,漲法力算什么 只是即便如此,她疲于奔命也挽不回注定的局勢。 各處藩王都不肯停戰(zhàn),反而趁著此次爆發(fā)瘟疫更加肆虐,誰知老天爺這回不是看點兒下菜,而是來個一鍋燴。 笑書治好了諸多城池的人,同時又有更多地點爆發(fā)疾病,人們被死亡威脅,哭嚎絕望。 紛紛走出房門,跪了一地祈求上蒼饒恕,盼望著槐仙快來救命。 笑書嘆了口氣,從治好的城池離開,一路往豐城去,看看陰沉的天空。 【原是我的劫,萬不想凡人貪心太過,殺戮隨心,讓天道震怒,降下了真正的懲罰?!?/br> 天道不會輕易殺生任何生靈,在她的劫難中,若要死,也只會是她,待到之后,天道自會以它的方式給予蒼生受苦的補償。但可惜,凡人被野心支配,人命如同草芥,終究是惹怒了上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