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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聲無息落于院中,黑影并不沾地,摸到槐樹近前,雙眼射出貪婪之光,手臂懸著一物,那物兩顆眼珠更是紅光陣陣。 黑影踏上圍欄,摸進樹中大洞,兩眼聚靈,左右探看,只是摸了半晌,卻是毫無所獲。 不可能!那木靈佛心他這靈蛇一早便探查到了,只是那會兒圣僧還在,他不好下手,且還有那色。鬼在,他可不想被人分去好處。 今日靈蛇查探到兩處好物,他只說了一個,這一個木靈佛心,可是上千年才能結一個,還要受盡香火的高僧度化,才有此一點可能,那可是頂頂?shù)暮脰|西。 忽而見了那一處新木斷茬,黑影頓時咬牙切齒,好個禿。驢和尚!枉為圣僧! 竟是掐著今日將那木靈佛心摘走了,哼,偷了這樹的東西,還如此道貌岸然,如今這物他先看中,理應先來后到是他的了,他搶走了自己的寶貝,他便給他來個連根斷!讓他嘗嘗代價! 掌間一點星火,藍光幽幽,正是他以往煉出來的那些魂魄的魂火,這樹佛性深重,這火一燒,渾身孽債,就此了斷! 火星輕輕落地,附著在樹面上,轉瞬燃起沖天烈焰,偏生毫無熱度,禪院溫度瞬間下降,房檐前后都結了冰柱。 寂寂夜中,猝不及防一聲女子尖叫,啊! 禪院窗戶大開,寒風烈烈,笑書發(fā)絲飛散,綠眸直直看來,月色下那黑影轉過臉來,正是白日里遇見的那個邪道人! 蛇道與歸塵想法一致,都只是覺得這樹應當有靈性了,萬沒想到竟是已經(jīng)化形的大妖。 他沒看清這妖的模樣,只見的一雙綠眼含恨,靈蛇嘶叫一聲縮進了衣袖中,他怪叫一聲:圣僧與妖勾連!老道去也! 笑書被他這一聲喚回神智,本體燒灼,她痛的難以忍受,猛地偏頭躲開歸塵初初醒來的目光,瞬間消失了。 歸塵踏前一步,吾友! 人已不見,他側頭見了窗外情景,神色難得顯出驚惶,狼狽躍出窗外,撲到樹下想要搶救。 跟著整個寺中被接連女子尖叫和老道怪叫吵醒,匆忙趕來卻見歸塵撲在樹下行為怪異。 這魂火一般人瞧不見,燒的也不是人間之物,而是生命之力。 除了老方丈見到了藍色大火,別的人都摸不著頭腦。 那火燒得極快,包圍了整棵樹,轉瞬便又熄滅下去,只因已經(jīng)燒完了。 那樹還佇立在此,似乎毫無影響,只是歸塵卻怔怔跪坐在那呆住了。 方丈上前,阿彌陀佛,此乃命數(shù)如此,歸塵,你乃是出家人,不應為此傷懷難過。 為何不難過呢他將這樹當做知交好友,費盡心思讓它存活,人之一生,有一能懂你的摯友,不必人間諸多利益,只是默默伴你,你與之說上三兩句話罷了。 他還未曾是佛,便是佛,摯友自眼前被人害死,便不能難過了么出家人卻是無心人嗎 他不懂,不知不覺淚流滿面,口中低喃:吾友亡矣,魂魄無存,貧僧此生,無果矣! 他不知自己為何發(fā)出這樣的感嘆,只是冥冥中,總覺得有什么斷裂了,他這一生,仿似都沒了結果,到底他輪回轉生,為的是什么呢 前生這木靈佛心被那老道盜走,沒了它,笑書對佛家弟子生情,天道不會對妖手軟,而笑書這個妖,修的是善,天生法力低微,沒什么抵抗的本事,她自以為天道不會為難自己,卻不知根本就是注定的死局。及至后來歸塵代她受死,她也沒能察覺這其中牽絆。 此生長息到來,冥冥之中的指引,讓她提前拿走了自己的木靈佛心,可這次改變的代價,跟著便是本體徹底被毀掉。 她的那軀體,歸塵護持了五百年,多次死而無悔,終究是一場灰燼。 諸人等待許久,也沒見這樹如何,便打著呵欠又回了各自房屋,老方丈看著這死氣沉沉的樹,雙手合十,微合眼簾,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言罷,也轉身回去了。 歸塵盤坐樹下,雙手合十,閉著眼嘴唇開合,默念著往生咒。 笑書回到了自己如今的身體內,好在命干還在,只她最近與本體聯(lián)系太緊,此次受傷太重。 她渾身冷汗潺潺,毫無半點血色,哆嗦著蒼白的唇,連痛聲都叫不出來了。 長息被她逼出來,浮在身前,笑書見此,顫動著僵硬的指尖,敢問君子,他,他如何了 長息看她一眼,他在那樹下為你念往生咒。 她咧著唇角淺淺一笑,眼神卻平淡,啞聲道:他這下該傷心了,護了那么久,終究是沒了 他身份不是一般,你與他有糾纏,有些事,本君受制規(guī)則,無法多言,但你既已做出選擇,便該得堅持本心,你們之間,求的本不是結果,而是最初。 笑書眸光疑惑,長息卻已經(jīng)消失了。 她獨自在屋中痛的顫抖,張口也不知對誰說:我明白的,只是想他好,想他千好萬好。 待到一夜過去,歸塵仍然沒停,一樹一人,便是一副禪意畫卷。 天邊云彩鑲金,自遠山盡頭,紅日顯出一絲邊兒來,一縷陽光傾瀉。 第一抹晨光流瀉到禪院中,槐樹十分盡職的為他擋住烈烈光芒,卻在見到這陽光下一瞬,從頭至尾,靜無聲息,轉瞬灰飛煙滅。 它是佛性深重的樹,連化灰都是金色耀眼,這禪院里飄飛漫天它的殘骸,眷念的落了他一身。破土而出那時候,無聲無息,只是與天地爭著土壤水分光輝,到死亡了,也是默默的。 忽而風起,這金色飛向蒼天大地,在山林落下,來往香客抬頭,觸到金芒一瞬,那點小小的光輝,便消失殆盡。 笑書強撐著起身,站在木屋前,抬頭看著滿山星星點點的金芒,這就是她一千四百多年的結果,這滿天的金色,就是那生長了一千多年的樹最后一點存在證明了吧。 這一日山林中病傷的動物都完好健康起來,樹木植物都更加挺拔,今日來了這兒的香客們,有病痛的也都好全了,人們只覺得郁氣盡去,開懷難言。 一時間,小皇恩寺的靈驗傳說再次上升了高度,這兒更加熱鬧了,來來往往的人拜著神佛。 沒人知道那只是一棵功德深重的樹死亡最后的饋贈而已,知道的,也沒人去說。 歸塵在那兒禪定了七日,足足念了七日的往生咒,直到七日后,砰的一聲倒地不起。 那樹消失的地方,樹洞里面原本的蒲團和經(jīng)文雜書都顯露出來,一直擺放在那兒,歸塵也沒去碰。 笑書聽聞圣僧病了,心里掛念,但她雷劫將至,又不知該不該去。 在心里牽牽絆絆了一會,她還是挑著擔子上山了。 將米面交給僧人,她照常溜進寺中歸塵的禪院。 見了那禪院空出來那么大的地方,她也覺得怔然,走近前,那兒還擱著當初的書本蒲團。 俯身撿起,她進了房間擱好。 最近寺里人實在太多,和尚們忙得很,歸塵又只是七日不吃不喝病了,喂了飯菜好藥,不是什么大毛病,也沒人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