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老三：“我上輩子有錢啊，當(dāng)然不在乎，現(xiàn)在沒錢，再不多扣一點，更窮了?！?/br>
    他自己還覺得好苦呢！

    許老三委委屈屈，說：“這日子，過的真是苦。”

    雪林：“我看你過的挺高興的?。∫窃诠糯?，雖然吃好喝好穿好，但是你想，你不考上狀元，人家就說你是個廢物，沒出息。但是現(xiàn)在可不同，你就出去一趟，雖然也吃了點苦。但是又有錢賺又能得到別人羨慕又尊敬的眼神兒，不是很好？”

    許老三一想，還真是這個道理。

    好像來到這個年代，人的滿足就變得很低很低。好像一點點事情，都足以讓人高興。

    “再說，你在這里，雖然吃喝用都差了點，但是不用擔(dān)心明天就讓人砍頭吧？”

    許老三點頭：“你說得對，這事兒啊不能細品，細品就覺得我們能來這兒就很好了。”

    他心情好了起來，雪林倒是也問了出來：“火車上怎么樣？各方面條件如何？”

    雖然知道可能不好，但是雪林還是挺好奇的。

    他其實知道這段歷史，但是知道歸知道，沒有自己經(jīng)歷過，總是好奇的。

    說起這個，許老三就撇嘴，他說：“還能咋樣？肯定是遭罪唄。人挺多的，不過像我這樣正八經(jīng)出差的不多，好些個下鄉(xiāng)知青，還有一些是出來搞運動的。遇到有的比較大的站，人多的擠一擠都能懷上孩子。”

    說到這里，似乎覺得這話在兒子面前說很不像話，咳嗽一聲，趕緊不再提這茬兒，繼續(xù)說：“人多就是不好，我這次回來啊，本來想給你們在火車上買點紅燒rou的，誰知道我運氣不好，到我這兒的時候，就剩下素菜了。一點rou星兒也沒看見?！?/br>
    雪林：“那你呢？有座位嗎？”

    許老三：“我當(dāng)然是有座位的，我上車早，黏上座位廁所都不去，不然就被人搶了。”

    “辛苦了。”雪林拍拍他爸的肩膀，許老三笑呵呵：“那有啥，比起站著的，我就覺得自己很得意了。”

    有時候人就最怕對比，別人比他更慘。好像他就一點也不慘了。

    許老三得意洋洋：“我就是不起來，嘿嘿。”

    他繼續(xù)碎碎念：“我這次出門，還碰見黑吃黑了……”

    雪林安靜的聽他嘮叨，也不打斷，聽的十分認真。大概是因為雪林聽得太認真，以至于許老三越說越興奮，索性坐了起來，演講一樣。

    而雪林心里倒是感慨，這想象中和現(xiàn)實總是不一樣。

    父子倆一個說一個聽，倒是半宿才睡。也真是好在，雪林還不用上學(xué)，不然真是要起不來的。

    許老三一大早起來，就看家里的兩個少女已經(jīng)都出門上學(xué)了，許老三打著哈切，說：“咋不叫我們呢？”

    常喜：“你們昨晚睡那么晚，我叫你們，你能起來？”

    許老三笑了起來，他吃了半個蛋，又吃了兩個餅子，說：“讓雪林再睡一會兒吧。”

    常喜嗯了一聲，說：“我馬上要上班了，你吃完了自己收一下?！?/br>
    許老三點頭：“成，哦對，我想要點家里的咸菜郵寄出去。”

    常喜：“你自己拿?！?/br>
    常喜沒耽擱，很快的就走了。

    許老三正準(zhǔn)備刷碗，就看大隊長過來了，他說：“你這咋跟監(jiān)工似的？”

    大隊長：“滾犢子，我這不是聽說你談成了一個活兒嗎？趕緊給我說說。”

    許老三：“我這不是給他送禮了嗎？這送禮肯定要有個好看的袋子，我就拿了幾個咱們廠的殘次品糊成了紙袋子。然后他就相中了。當(dāng)然，也可能是人家收了我們的禮物，覺得不能白收。反正你曉得的，有些錢總不至于白花的。反正我這郵寄也談好了，紙袋子也談好了。你看，合適吧？”

    其實，送禮沒花什么錢。

    但是，許老三可不會說沒花錢。

    他白跑腿兒白裝孫子??？

    那肯定不成的。

    大隊長點頭，不得不承認，許老三說的有點道理。

    許老三：“另外，這次我們不從公社寄出去，我們郵寄的時候，直接去縣里郵寄。”

    大隊長：“費那個事兒干啥？”

    許老三真想找一塊磚頭直接砸開大隊長的腦袋，看他腦袋里面裝的都是個啥。特么的，這人肯定是靠關(guān)系才當(dāng)上大隊長的，這腦子，真不行。

    要是他這么說，大隊長還真得說一聲對。

    他大伯就是大隊長，然后推拒了他，有問題？

    不過現(xiàn)在，倆人可都是腦補。

    許老三：“你從縣里往外郵寄，只要有那么一兩次，這事兒還能不傳開？就算不傳開，多少也能有些人知道的。咱們可以用省城都進貨這件事兒做敲門磚，爭取在縣里開拓一下市場?！?/br>
    大隊長：“那咋不直接在公社開拓？”

    許老三終于忍無可忍：“你是豬腦子??？在公社開拓？你也不想一想，公社的人什么收入狀況？他們就算有幾個廠子又怎么樣？還有很多的買主，都是各個大隊去的人！能有什么錢？你讓他們買紙袋子，這可能嗎？大家編個籃子五七六年，你一個紙袋子能用幾次？這東西別看價格不高，但是壓根兒就不是賣給窮人的，你到底懂不懂啊！”

    大隊長：“……你這么說，我就懂了?！?/br>
    許老三：“心累，帶不動?！?/br>
    他說：“媽的，我這多賺你一份工分，那可是因為雪林的技術(shù)。我這白白的給你干了銷售，你腦子還不夠用，怎么的？我該你的??！”

    真是想想就生氣了。

    他又不是銷售員。

    這么一想，許老三就覺得自己吃虧了，吃了很大的虧，他多管閑事兒干啥？

    “以后這個事兒別問我了。”

    大隊長笑：“那可不行，還得找你，我們的腦子哪有你的好用？”

    他試著拍馬屁：“原來就聽說虎父無犬子，我原來還想著，也沒見多你厲害。咋雪林就聰明成這樣了呢？現(xiàn)在看著，真是不一樣。兄弟，厲害。”

    大拇指比劃起來。

    許老三：“呵，別以為我沒看出來，你是拍馬屁?！?/br>
    大隊長：“拍馬屁，不是也以為你有東西讓我們拍？如果沒有，我連拍都找不到地方?！?/br>
    許老三：“哼?！?/br>
    大隊長：“那你說，你想咋地？其實我是很想再給你一份工分的，但是你現(xiàn)在都拿兩份了，你說我咋給？我倒是能給，主要是不好看??！我不怕咱村里人說，村里人雖然有小心思，但是不糊涂，年末你讓他們看到好處，他們就知道你的作用了。但是你知道的，咱們上頭還有公社呢。雖說公社不管事兒，但是一旦有點啥，麻煩的是你，現(xiàn)在的形式，還是看的不是很清楚?！?/br>
    這個道理，許老三比大隊長看的準(zhǔn)。

    雖說他不是個土著，但是他出門多見識多啊，曉得有些事兒就怕太高調(diào)。

    如果不是為了這個，他和兒子也不至于想要帶動大隊共同富裕。大家條件都好，他們家才不明顯。

    他說：“先這樣吧，我告訴你哈，你可別著我，我現(xiàn)在是義務(wù)奉獻，你讓我不開心。我就不奉獻了?！?/br>
    大隊長好笑的說：“行行行，我現(xiàn)在把你當(dāng)祖宗供起來?！?/br>
    許老三：“這倒是也不必。”

    頓了一下，說：“那我當(dāng)你爹就行?！?/br>
    大隊長直接踹了過去。

    許老三：“嗷！”

    大隊長沒忍住，笑了出來。可別說，雖然這五千個紙袋子賺不了太多錢，但是這好的開始還是讓大家充滿了熱情。造紙廠的人高興，村里人也高興。

    他們在其中，也能賺到的。

    村里是用木材的，所以村里的人閑著沒事兒也上山撿一些樹枝下來，原來是為了自家燒火，現(xiàn)在則是“賣到”造紙廠，三斤就可以換一個工分，這都不用大人干活兒，孩子們下午都是沒有課的，一個小朋友，再不濟撿三斤柴火也是可以的。

    所以這個活兒，基本都被村里這些大大小小的孩子“承包”了，各個兒都能給家里賺工分了。這真是相當(dāng)合適了。

    大隊當(dāng)然沒有那么多糧食可以分，糧食是固定的，但是只要造紙廠有錢，他們的工分是可以結(jié)算成錢的。農(nóng)村沒有來錢的路子，如果可以多分錢，那是再好不過。所以大家無一不希望造紙廠紅紅火火。

    許家屯大隊的變化也是被人看在眼里的，不說旁的啊，就說許家屯小學(xué)，他們小學(xué)可是接收了三個大隊的小孩子。小孩子不懂事兒，但是四五年級的可都是大孩子。

    有時候大家都覺得孩子不懂事兒，但其實，孩子們想的也是不少的。少不得，就有孩子回家說起，大家原本就知道許家屯大隊又是養(yǎng)殖又是造紙，十分的熱鬧。

    現(xiàn)在聽說許家屯幾乎家家戶戶都動了起來，不禁也眼熱起來。

    特別是，聽說人家大隊三斤枝杈兒就能換一個工分，更是羨慕的不要不要的，恨不能趕緊找自家大隊領(lǐng)導(dǎo)，好好的攀扯攀扯。咋同樣都是大隊，人家就能這么為老百姓想，越來越紅火。

    他們就只能辛辛苦苦呢。

    這日子，不可以這樣??！

    造紙廠他們不想，這個需要技術(shù)含量，也不為難大隊領(lǐng)導(dǎo)。但是，這養(yǎng)殖他們差哪兒了？人家咋就能呢？有一些跟許家屯沾親帶故的人家，更是頻繁的來他們屯兒。

    這種事兒，總是想占一杯羹的?。?/br>
    這養(yǎng)殖的事兒，還能難得到他們鄉(xiāng)下人？

    他們也想賺錢啊。

    要說起來，什么時候都有紅眼病，這個時代尤其如此。因為許家屯兒大隊養(yǎng)殖，有些人沾不到邊兒就恨不得給攪合黃了。畢竟，現(xiàn)在不是不允許投機倒把嗎？那咋還能私人養(yǎng)殖？

    少不得，就有偷偷告狀的。

    許家屯兒大隊這邊忙碌的如火如荼，另一頭兒，大隊長也被公社領(lǐng)導(dǎo)約談了。大隊長倒是心里一點也不慌，為啥？

    還不是因為有許老三？

    準(zhǔn)確說，是因為雪林。

    不過雪林自然是不能露面的，他一個孩子，太過出頭未必是好事兒，不過他倒是可以指點他爸。所以在村委會幾人看來，許老三真是出息了??！

    “許老三”一早就預(yù)想了可能發(fā)生的情況，他們模擬了好幾次，已經(jīng)把各種問題都考慮進去了。不怕領(lǐng)導(dǎo)問，就怕領(lǐng)導(dǎo)不問呢！一切，還不是妥妥的？

    大概是因為反復(fù)詢問試驗的次數(shù)太多，以至于大隊長都十分有底氣，并不擔(dān)心和公社領(lǐng)導(dǎo)的交涉了。他拎著自己的小提包，騎上自行車準(zhǔn)備走人。

    記分員勻婷過來拿記錄本的時候，正好看到大隊長要走。

    她打招呼：“隊長，您這是要去公社?。俊?/br>
    大隊長嗯了一聲，騎車走人。

    許老三看著勻婷，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給章會計使了一個眼色。

    章會計立刻了然：“勻婷啊，進來吧?！?/br>
    勻婷是大隊的記分員，每天早拿晚送登記簿，所以算是隊里跟他們大隊部接觸比較多的人。不過這個接觸比較多，主要也是章會計，其他幾個男同志有點年輕，不適合和小姑娘勻婷來往太多。畢竟人家剛定了親，結(jié)婚都沒呢。

    章會計就無所謂了，他這么大歲數(shù)了，比勻婷她爸都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