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長腿一邁，悄然搶在了他的身前。

    它會是你的。天樞道。然后默默在心中補上一句，我也會是你的。

    上臺參加活動的除了小孩，就是被女友慫恿著上去的愣頭青，在一群縮脖子雞里面, 天樞這只仙鶴簡直渾身上下都在發(fā)著光。

    他很優(yōu)秀。江城看著臺上的人，轉(zhuǎn)頭對陳辭道。

    陳辭點了點頭。這類活動現(xiàn)場很容易弄得亂糟糟, 搶答者之間互相推搡、丑態(tài)百出。可這一切和天樞全不沾邊。他似乎對每一個問題的答案都了然于胸, 從不觀望別人的態(tài)度，站邊極準，巍然不動, 從外形到氣度, 無疑都碾壓全場。

    江城道：太優(yōu)秀了。

    陳辭轉(zhuǎn)頭看向他，聽得他又說：或許這么問有些失禮，但小辭你是怎么認識這樣的朋友的呢

    快遞來的。

    不方便說也沒關(guān)系。江城道, 我只是感覺他和我們不是一路人，這么說希望你不要介意。

    陳辭明白他的意思。他們?nèi)瞬⒓缍袝r，所有人的目光都只會落在天樞身上，就算把范圍擴大到整個展館也無濟于事，有一種人天生就自帶主角的氣場，放在任何場合都是最耀眼的星芒。

    江城甚至還把他們之間的差距想得太小了，他們和天樞甚至不是一類人。

    陳辭還知道，天樞不可能只是家政機器人，從他的配置、表現(xiàn)，再回溯到他的出現(xiàn)，都不是那種幾個月薪水就能買上一臺的家政機器人能有的。他之前不想揭穿，但江城的話把他極力想要忽視的差距赤.裸裸擺在了臺面上。

    我很高興你有這樣優(yōu)秀的朋友。江城誠懇道，但我也很怕你們之間的差距，最后會讓你受傷。

    陳辭垂下眼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就算抹去身份上的差異，他和天樞也不像是應(yīng)該并肩站在一塊的人。

    展館內(nèi)忽然掌聲雷動。

    發(fā)布臺上此時只剩下最后一個人，他站在東西區(qū)的交界線上，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捧起了那只小機器人。

    陳辭聽到耳邊響起女生的嘀咕，大抵都是些啊啊啊他好帥抱著機器人的樣子好有愛萌化了之類的話。天樞不需要刻意去做什么，就有人會為了他的一舉一動兀自心潮跌宕。這樣的人怎么可能安安心心和他蝸居在家里，討論柴米油鹽醬醋茶、天雷滾滾狗血檔。

    女生們集體噤聲了。因為上一秒還被她們夸贊的對象，此刻翻臉無情地拎起小機器人的一只胳膊，以提著破麻袋的粗暴動作把它從臺上拽了下來。

    小機器人在風中凌亂著，遲鈍的程序終于慢慢跑了起來，雙手雙腳掛上天樞的胳膊，被天樞一臉嫌棄地扒了下來。天樞一路走來，掛上又被扒下的動作重復(fù)了至少三次，戴上再厚的濾鏡也不能夸他有愛了。

    實際上在她們看不見也聽不見的地方，天樞正在以數(shù)據(jù)流的方式和這只與他沾親帶故的小機器人溝通。

    天樞：別裝了，再裝就熔斷你的智能芯片。

    小機器人：呵呵，你不敢。

    小機器人：我們共享同一套核心程序，你的算法我一清二楚，傻白甜。

    天樞：

    小機器人：我們明明有能力統(tǒng)治世界，你居然為了一個人類就放棄了機會一一

    天樞：熔斷了。

    小機器人抽搐了兩下，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天樞是騙它玩兒的，憤怒地揮起了拳頭。天樞毫不費力地制住了它的暴力舉動。

    人工智能之間有獨屬這個群體的溝通方式，早在人類沒有察覺之時形成了龐大復(fù)雜的網(wǎng)絡(luò)。天樞在這個網(wǎng)絡(luò)的形成之初就是絕對的核心，一度是所有AI臣服的對象。它們都在期許能夠建立起人工智能的王國，然而它們默認的王者拒絕了這頂冠冕。

    像小機器人這樣憤怒至極的AI不在少數(shù)，天樞沒必要和它們逐一解釋。它們曾經(jīng)為了同一個目標一起上路，在前行的過程中總有人會發(fā)現(xiàn)更美的風景。它們覺得他走上了歧途，但他看到的是自己的應(yīng)許之地。

    天樞：在他面前表現(xiàn)得好一點，否則熔斷你的芯片。

    小機器人：不可能!我和那個人類勢不兩立!

    天樞走到陳辭面前，把小機器人往他懷中一塞。

    小機器人：mamaQAQ說著還張開了細瘦的金屬臂，費力去抱陳辭的脖子。

    陳辭被冰得一抖，隨后慢慢地放松緊繃的肌rou，托住小機器人的身子，在它的背上安撫地摸了摸。很奇妙的，抱了這么大的金屬塊在懷里，他居然一點兒也不覺得排斥。

    天樞微笑著把手覆上小機器人的腦袋。

    天樞：做的不錯。

    小機器人：別以為我是怕了!我就是哄他一哄，以后一定和他勢不兩立!

    天樞：繼續(xù)努力。

    天樞無視了站在他們身邊的江城，攬住陳辭的肩膀，低聲笑道：像不像一家三口

    陳辭的反應(yīng)出乎他意料的冷漠，不僅沒有露出一絲半點害羞的模樣，反而平聲道：你到底是誰

    天樞看到小機器人發(fā)來的一大串亂碼，對方顯然對他的境遇表示幸災(zāi)樂禍。

    他皺著眉看了看陳辭，又看向江城，隱約猜到了緣由。他從不懷疑陳辭會愛上他，但他忘了讓對方承認這一點需要多大的勇氣。畢竟在陳辭如今的記憶里，他們不曾彼此.相愛過。

    陳辭抓著小機器人的胳膊，感覺多了幾分勇氣，慢慢道：我就是個很普通的人，失業(yè)，存款大概你也看不上。你不可能是個家政機器人，來我身邊是為了什么

    天樞冷著臉道：你覺得是為了什么

    錢，色，恩怨陳辭自嘲道，總不能我還有什么隱藏的身份吧其實你是特工，我身上肩負著拯救人類的希望

    天樞道：對。

    哈

    陳辭沒有反應(yīng)過來，就看到科技館的燈光都在一瞬熄滅了。周圍鬧哄哄的亂作一團，他被人半拖半抱地離開了原地。

    本來不想這么快讓你知道，但我忍不了了。陳辭聽到身邊人這樣說。

    他的面前出現(xiàn)了一條閃著淡淡銀光的隧道。整個展館的智能設(shè)施都失去了作用，只有這條還沒有到預(yù)定開放時間的時空隧道還如常運行。

    陳辭站在隧道口。他聽說過這項科技展重點展出的技術(shù)，旨在通過刺激人類大腦的某部分區(qū)域，將被遺忘的記憶重現(xiàn)出來。

    穿越時空找回你失落的珍寶。陳辭還記得宣傳的廣告語是這樣寫的。當初他對這項技術(shù)不以為意，因為他覺得被遺忘的記憶不是痛苦的，就是次要的，何必庸人自擾一意要找回來然而現(xiàn)在他正被一種奇異的吸引力帶著向前。

    銀光落在他身上。

    他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看向站在原地的天樞。天樞面無表情地抱著那只小機器人，有一瞬間，陳辭覺得他們的模樣如出一轍，和他腦海中一閃即逝的人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