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折騰過后，他才開車帶著賀也往老家去。

    從城里到老家有多半天的路程，楊啟業(yè)憂心忡忡，右眼皮一跳一跳的，總覺得這一次回家會有什么事發(fā)生。

    賀也坐在副駕駛，一直沉默，偶爾楊啟業(yè)問一句，才答上一兩個字，惜字如金得很。

    見兒子也像是不安的樣子，楊啟業(yè)心里更加惴惴。

    到達老家時，已經(jīng)下午兩點多。

    在路上兩人隨意對付一點，因而還不算餓。

    在鄉(xiāng)下，誰家有點什么事都瞞不住，很快就會傳出去。

    幾乎是楊啟業(yè)剛進家門，就有聽到消息從地里專門回來看熱鬧的。

    呦!開上小汽車了這楊小子賺了不少錢吧

    賺再多有啥用爹娘和媳婦沒有一個能跟著享福的。

    這是阿開回來了阿開變樣了!這么穿真精神!

    鄰居家的五嬸見到賀也站在院子里，臉上露出喜色。

    她從院門往里瞅了眼，你這真找到你爸了好小子，沒白讀那么多年書!

    這五嬸以前對楊開不錯，賀也見她手上拿著工具，便說：嬸子家里在收糧食我和你一起。

    說著拿過五嬸手上的工具，往外走。

    哎喲!咋還用你呢不用!你剛回來，好好歇著

    五嬸最后還是拗不過賀也，只好另取了一把農(nóng)具一起去地里。

    路上他人見了，紛紛夸贊賀也。

    阿開回來了。

    可不!一回來就幫五嬸下地干活呢!

    這孩子有良心嘞不跟他那個爸

    說話的人被人打斷，別當(dāng)孩子面說這些。

    楊啟業(yè)在屋里收拾好床鋪，出來發(fā)現(xiàn)兒子不在家。

    他本想速戰(zhàn)速決，跟兒子今天就去墳地祭拜，可沒想到這小子一回來就不著家。

    他倒是想過自己一個人去算了，可是偏偏又不知道老爺子葬在哪里，問親戚家，又臊得慌，怕被人取笑，只能在家等。

    賀也回來的時候，身上的衣服都汗?jié)裢噶?，黑色的短發(fā)濕漉漉地往下滴答汗水，臉上、身上還掛著些土和碎莊稼。

    莫卡心疼主人，說道：[主人就是不去幫忙也沒什么的，何必為了這些人能為你多說兩句好話而吃這些苦頭呢]

    賀也微微蹙眉瞥向一側(cè)的莫卡。

    他是知道莫卡平常沒事就喜歡琢磨自己的，并且，這樣的過程令莫卡越來越靈活，越來越接近人的思維。

    目光隱隱變得壓迫感十足。

    莫卡，我發(fā)現(xiàn)你好像變靈活不少。

    莫卡一聽就知道自己猜錯了主人的意思，對于主人這動不動翻臉的脾氣它早就見識過多少次，平常若是心情好，這種時候主人會略帶傲氣地為它解惑。

    莫卡連忙諂媚地拍馬屁：[我只是心疼主人而已，主人文韜武略，莫卡哪里比得上!]

    它確實變靈活一點了。

    拍馬屁的技術(shù)也變好了那么一點。

    賀也瞥了它一眼，沒有再理它。

    他可不是單為了讓鄰親夸兩句好話，才下了大力氣去干農(nóng)活的。

    五嬸送賀也回來，對等的一肚子氣的楊啟業(yè)好好一通夸贊。

    活干的又快又好!

    阿開大了，力氣也漸長!哎呦!長得又俊，以后再娶個漂亮媳婦，你家老爺子也能閉眼了

    楊啟業(yè)只能陪笑附和。

    賀也今天不止幫了五嬸一家的忙。

    五嬸家半下午的時候就忙完了，他見附近幾家人家沒有割完麥子，就又下地幫忙，所以等五嬸走了之后，楊啟業(yè)又接待了三波人家前來感謝的代表。

    有的帶著點水果，有的送來一大碗排骨

    見楊啟業(yè)眉宇間的焦慮一點點變得明顯而濃重，賀也心中輕笑。

    就是要抻著你。

    而且，不信有這么個勤勞的兒子比對著，你就能心安理得的安然坐著裝少爺。

    楊啟業(yè)被人夸的汗顏。

    楊開畢竟是小輩，人家來感謝一定是要找家中長輩來說話的。

    而楊啟業(yè)一沒教養(yǎng)過楊開，二沒叮囑他去鄉(xiāng)鄰家?guī)兔?，被夸得格外心虛?/br>
    心虛，再加上，不管如何說，以前他不在家，鄉(xiāng)鄰多半照顧過沒有壯年勞力在家的老人媳婦，于情于理，他都是那個該去感謝的人。

    所以，第二天，他再也坐不住了。

    叮囑賀也在家看門，順便煮點水和準(zhǔn)備午飯，楊啟業(yè)拿起家里的鐮刀，就跟上了清早去地里忙活的人們。

    莫卡滴溜溜在賀也身邊感嘆：[這個楊啟業(yè)現(xiàn)在還像個男人，總算有點當(dāng)爸爸的樣子了。]

    賀也懶洋洋哼了一聲，未做評價。

    楊啟業(yè)天蒙蒙亮?xí)r就出門，下午5點多才回來，一連幾天，他就腰酸背痛滿手血泡。

    他已經(jīng)十多年沒有做過農(nóng)活了。

    這一做當(dāng)真是如同在苦水里泡著一樣。

    期間，又不敢比別人落后太多，連續(xù)幾天連個休息的機會都沒有。

    實在是受罪!

    就這樣，地里的同輩人還打趣他，在城里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干活比不得以前了。

    楊啟業(yè)連續(xù)干了三天農(nóng)活，實在不堪承受，跟鄉(xiāng)鄰打招呼，說城里工作緊，祭拜完老爺子就要走。

    對于這一場活受罪的來源賀也，楊啟業(yè)當(dāng)然怎么看都厭煩。

    有遷怒，也有嫌他不會做人。

    都不知道主動去地里幫幫他這個當(dāng)老子的。

    [主人，收到來自楊啟業(yè)的黑暗能量444點。]

    楊啟業(yè)為了盡快出發(fā)，晚飯前開車跑到鎮(zhèn)上，將燒紙和紙扎的別墅、汽車都拉了回來，連夜帶著賀也一起去祭拜。

    從楊開的記憶當(dāng)中可得知楊老爺子葬身的位置。

    可賀也偏偏不想讓楊啟業(yè)好過，帶著他兜了個大圈子。

    墳場里埋葬著的是附近幾個小村子幾代的老人。

    有年久失修的孤墳、有新近動土的新墳。

    還有的墳上摞著墳，是沒有后代橫死的村民，被村里人裹著在墳場隨意埋掉的。

    好幾次踩著墳頭起起伏伏，在慘淡到極點的朦朧月色中，楊啟業(yè)身上起了一層冷汗。

    心里像裝了只鼓，一直不停歇的被人敲打著。

    歪歪斜斜的樹枝，似鬼似魅伸展著枝椏，影影綽綽辨不分明。

    偶爾還有老鴰嘶啞、不詳?shù)慕新暬厥幵诹肿永铩?/br>
    楊啟業(yè)盯著走在前面的、身形高大的兒子，吞咽了口唾液，嗓音微微有些發(fā)顫：開，還沒到

    兒子你咋不出聲

    這一路上，兒子都沒有出聲，這一點不知為何，讓楊啟業(yè)十分在意。

    他的注意力都在賀也身上，腳下沒留神，被地上的草根拌了一下，差點跌倒。

    前頭的身影總算有了點反應(yīng)，回過頭來。

    楊啟業(yè)看到兒子嘴唇闔動，聲音卻像是從四面八方被風(fēng)刮來：你叫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