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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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shí)上,那個女人在這座宮城里,因著絕世美貌和凄慘的身世,各種傳言從沒削減過,幾乎快被說成了人見人愛的花妖。 她慢吞吞道:“你阿娘,是個很可憐的人?!?/br> 因家窮不得已進(jìn)戲班子唱戲,卻被皇帝玷污,生下的孩子與夫君無關(guān),只得一個人苦苦撫養(yǎng)他,結(jié)果煎熬太甚青春早逝。 是很可憐很可憐的女人。 “她是很可憐?!敝x延云淡風(fēng)輕道,“但她是個溫柔善良又單純的人,哪怕生活的那樣苦,也從不曾怪罪過旁人?!?/br> 她最難過的時候,也只是嘆口氣,摸著謝延的腦袋,對他說:“等你長大了就好了。” 實(shí)在支撐不下去,就一個人背地里偷偷哭一場,轉(zhuǎn)過身面對兒子,又是溫柔與笑意。 謝延彎唇笑,眼底泛起一絲溫柔淺笑:“在我這二十年的生命中,唯有與她在一處的那星星點(diǎn)點(diǎn)記憶,有過幸福?!?/br> 第94章 舊事 星辰點(diǎn)點(diǎn), 朦朧的光照在他臉上,俊秀無雙的臉龐此刻溫柔如水。 謝延慢慢說著舊事。 “那時的日子應(yīng)當(dāng)是極苦的,吃不飽穿不暖, 還要被人罵沒爹的孩子。”他語氣平淡, 沒多少哀傷,有股淡淡的思念, “可是有母親在,就不會覺得難過。” 那樣一個柔弱的女人, 卻能夠?yàn)樗麚踝∷械膼阂狻?/br> 如今想來是如此不可思議, 卻真真正正發(fā)生過?!澳赣H”兩個字,足以抵擋千軍萬馬。 她死后, 他有了更好的生活,錦衣玉食榮華富貴, 哪怕簡陋如玉華殿,也是想都不敢想的奢華。 可他再也沒有開心過。 謝延不由得嘆息一聲。 顧綾小心翼翼握住他的手, 側(cè)頭想了想,終究沒說話, 只是湊到他懷里,抱緊他的腰。 她的腦袋埋在他懷中, 輕輕一蹭。 謝延莞爾, 拍拍她的后腦勺,溫聲道歉, “我沒有難過?!?/br> “都過去了?!?/br> 那已經(jīng)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如今提起來,那種失去至親的悲傷,早已被沖淡,只余下淡淡的遺憾。遺憾她沒能看著他長大, 遺憾她沒能活到今天。 顧綾握住他的手,軟軟道:“你以后有我啦?!?/br> 她仰著頭笑:“你母親在天有靈,會為你高興的?!?/br> 謝延垂眸,將人摟在懷中,慢悠悠道:“是,我有你了?!?/br> 有顧綾,他就不再是一個人。 兩人膩膩歪歪抱在一起,不遠(yuǎn)處忽然亮起一片燈光,燭火煌煌,女人聲音響起來:“誰在那里?” 這個聲音…… 是崔妃。 顧綾與謝延對視一眼,很快分開,幾步走過去。顧綾溫聲笑道:“大晚上的,崔妃娘娘怎么不陪著陛下,到這兒做什么?” 崔妃陰陽怪氣道:“原是淮南王與王妃,本宮攪擾了二位的好興致?!?/br> 顧綾這問的是什么話?皇帝專寵容妃,嫌棄她人老色衰,早已不愛理會她。顧綾這是專門往人傷口上戳。 真是晦氣,一出門就碰上她! 顧綾笑吟吟道,“天寒地凍,崔妃娘娘無人相伴,還是早些回宮去,別凍壞了身子骨?!?/br> 崔妃的陰陽怪氣她并沒放在心上。倘若張玉言所言不假,今夜就是崔妃最后一次在御花園閑逛。顧綾憐憫地看她一眼,握住謝延的手,軟聲道:“崔妃娘娘是長輩,我們換個地方避一避吧。” 謝延無有不可。 崔妃冷笑:“要你們好心!” 言畢,甩袖離去。 顧綾嘆了口氣,搖頭道:“不知明兒想起來,她會不會后悔?!?/br> 不管崔妃會不會后悔,顧問安拿到證據(jù),都絕不可能閑放著。賣官之事牽扯重大,那些官員拿錢買了官位,大都會靠著搜刮民脂民膏補(bǔ)上虧空,最后受苦受難的,仍是老百姓。 縱不為奪嫡計,他身為尚書令,也要嚴(yán)懲這種行徑。 翌日的朝會上,御史臺左都御史顧問與上書,彈劾吏部左侍郎崔維利賣官鬻爵,人神共憤,并當(dāng)庭呈上證據(jù)。 顧問與是顧問安和顧皇后的族弟,一慣清正嚴(yán)明,從不無的放矢,是尚書令身邊的一根標(biāo)桿。 今日他的話,掀起軒然大波。 顧皇后拿到證據(jù),二話沒說便將崔家全家下了大獄,命大理寺京兆府同刑部三司會審,務(wù)必將此案查的一清二楚。 朝堂上的謝衡,面色蒼白,毫無血色,站在那兒搖搖欲墜,眼前陣陣發(fā)黑,寒冬天氣,背上的冷汗出了一層又一層。 崔維利 ,是崔妃一母同胞的親哥哥,是他的親舅舅。 完了,全完了。 失魂落魄回到宮中時,崔妃正在殿中走來走去,焦躁不安,瞧見他一把攥著他的手,像攥著救命的稻草,“阿衡,你一定要救你舅舅啊,他全是為了你……” 謝衡茫然無神的眼神慢慢有了神采,他諷刺一笑,冷冷盯著崔妃:“為了我?是我讓他做這種禍國殃民的事兒?” 崔妃被他盯的心慌不已,聲音帶著哭腔,“你要奪嫡,要做皇帝,處處都需要錢,你舅舅也是沒法子……他不這樣做,你看吃的用的花的從哪兒來,靠著那幾個月例銀子嗎……” 謝衡拂開她的手,低頭看著他,無悲無喜:“他做這種事兒,你也知道,單單瞞著我?是嗎?” 崔妃啞口無言,只得翻來覆去的說:“他是你親舅舅,我就這么一個親哥哥,你一定要救救他……” “阿衡,算我求你了……” 謝衡驀然爆發(fā)出怒氣,高聲喝道:“我怎么救他 昔年齊王做了這種事兒尚且削去爵位,連宗室子弟的名號都留不得,他憑什么被網(wǎng)開一面!” “你讓我救他,我怎么救!” “你……你去找你父皇,他一向最疼愛你,你去求他,他為了你,不會殺你舅舅……” “阿衡,算母妃求你,阿衡……”崔妃哀求,眼淚掉個不停,“若你舅舅死了,我怎么去見你外祖父和外祖母啊……” “你不必?fù)?dān)心?!敝x衡冷笑一聲,失魂落魄癱坐在椅子上,滿臉嘲諷,“到時大家一起去死,黃泉路上一道走,再無誰對不住誰的說法?!?/br> 崔妃驚愕地看著他,尖聲喊:“你在胡說什么……” 謝衡滿心迷惘,坐在那里,突然笑出聲。 賣官,好一個賣官。 “我以前笑話謝慎舅舅經(jīng)商,低賤無比,沒想到我舅舅還不如鄭家!”謝衡越說笑得越大聲,“真可笑!我還沒當(dāng)上皇帝,這雙手就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br> 他笑著笑著,眼淚就落下來:“他為了我,你是為了我,全是為了我,我又是為了誰 ” 他望著崔妃,邊哭邊笑,“母妃,我是為了誰?從小就是你和舅舅他們,拼了命告訴我,我一定要做皇帝,為崔家光耀門楣,為你爭一口氣?!?/br> “如今,竟然全怪我嗎?” 崔妃跟著他哭,在他跟前蹲下,拉著他的手:“阿衡……阿衡你別嚇母妃……阿衡,你是陛下最疼愛的兒子,只要你去求他,他不會舍得你……” “母妃什么都不求了,母妃只要你舅舅活著,活著就行……”崔妃哭哭啼啼哀求,“以后你想做什么,母妃都不逼你了……” “晚了。”謝衡聲音薄涼,滿滿的全是嘲諷,“父皇疼愛我,自然不會殺我。可崔維利是什么東西,他配讓父皇網(wǎng)開一面嗎?” 他低頭看著崔妃:“我是皇子啊,我本就不會死,可我要怎么為崔維利求情呢?” “我去找父皇說,舅舅全是為了我,是因?yàn)楦富誓憬o的銀子太少,我才不得不去找舅舅伸手要錢……”他驟然冷笑,“母妃,你是想讓我救他,還是想讓我陪他死?” 崔妃猝然失語。 謝衡坐在那,深深吸了口氣,慢慢扶著椅背站起身,踉蹌朝外走。崔妃滿懷期待:“你去哪兒……” 謝衡頭也不回:“去找父皇請罪?!?/br> 崔維利是定然救不了的,可崔妃是他娘,他總不能看著她去死。 謝衡滿心迷茫,一步一步走到皇帝宮殿前,扯下頭上戴著的金玉冠扔了,重重跪在漢白玉臺階上,高聲道:“兒臣謝衡,來向父皇請罪。” 此刻,顧皇后正坐在皇帝身邊,讓他看那些證據(jù)。 皇帝神色陰沉莫測,狠狠將那些書信錢票砸在地上,怒火難遏,“真是反了天了!” “陛下息怒……” “息怒,息怒!齊王的事兒才過去多少年,這等惡事竟又卷土重來,真是放肆!” 顧皇后連忙跪地請罪:“臣妾無能,治國有恙,還請陛下賜罪?!?/br> “你起來,這事兒與你無關(guān)!”皇帝仍是怒火中燒,恨恨道,“這些個東西,是全然不將朕放在眼里,枉費(fèi)朕的信任!” 尤其,崔維利是崔妃的哥哥,謝衡的舅舅。吏部左侍郎這個官職,是他為了踢謝衡培植勢力,特意賜的,怪不著顧皇后。 當(dāng)時的旨意,就像一巴掌,狠狠拍在他臉上。 他做人時人品不怎么樣,做君主還算明白。再疼愛謝衡,也絕不會包庇這種作jian犯科之事,只冷聲道:“皇后依照律法處置崔家就可?!?/br> 顧皇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輕嘆一聲,滿心迷茫:“這崔家也是世家大族,怎的能做出這種事兒……” “貪心不足罷了,皇后不必為此憂心,該殺就殺該貶就貶,”皇帝冷哼一聲,“誰敢求情,一概同罪論處!” “崔家,崔妃……”他怒火燒的正旺盛,挨個數(shù)落下去,眼見要數(shù)落到謝衡頭上。 “陛下。”顧皇后斂容正色,“有句話,臣妾要與陛下說。” “你說!” “這事兒崔妃是否知曉,臣妾不敢斷言。但阿衡是定不知道的,他并不是那等殘暴不仁的脾氣,若因崔家的事兒遷怒于他,著實(shí)委屈了他?!?/br> 顧皇后看著皇帝的眼睛,“還請陛下拿個章程,崔妃與阿衡那里,怎么辦?” 皇帝驀然頓住,一時亦有幾分無措。 他嘆了口氣,看向顧皇后時神色多了幾分感激,拍拍她的手:“皇后賢德。 ” 若非皇后提醒,他今日定要遷怒阿衡??砂⒑馐菬o辜的,今日怒火噴涌下責(zé)罰了他,來日說不定會后悔。 幸而有皇后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