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真心

    顧綾悠悠道：“姑姑, 謝衡脾氣比謝慎略好幾分，卻也不適合做儲君 ”

    他性格略顯張揚(yáng)，又有幾分溫吞, 并非極端之人, 又信任崔氏。若他做了儲君，極有可能被崔家架空, 成為崔氏的傀儡。

    顧皇后聞言，回頭望了一眼。

    的確, 謝衡與謝慎兄弟兩個的確不合適承繼大統(tǒng)。

    一個愚蠢, 一個卑劣，都非最佳人選。細(xì)細(xì)算起來, 兩人加起來竟不如謝延半分。

    只可惜……

    顧皇后悠悠嘆口氣。

    謝延的脾氣，也不知像了誰, 半分也說不通。他不喜阿綾，顧皇后自然不會冒著得罪皇帝的風(fēng)險, 著力拱衛(wèi)他上位。

    想來，是時候?qū)⒛抗夥旁诘紫聨讉€小的身上了。

    八皇子剛剛四歲, 尚未開蒙，若此時抱到身邊養(yǎng)育, 與親生的也無甚差別。

    身后, 謝衡與謝慎顧不得繼續(xù)爭吵，匆匆忙忙趕上來, 攔在顧皇后跟前，恭恭敬敬道：“兒臣給母后請安?！?/br>
    顧皇后臉色不變，溫和道：“起吧。你們兩個怎么一起過來了？倒是真巧?！?/br>
    “兒臣是偶遇二哥?！敝x慎一馬當(dāng)先，慌忙試探道，“母后今兒怎么出門了？”

    這試探, 真真是粗糙又簡陋，一眼就能看出他慌張。

    顧皇后啞然無語，片刻后平靜道：“今兒天色好，帶阿綾出來走走，你們?nèi)粲惺乱腿グ桑緦m這里不需人伺候?！?/br>
    她的態(tài)度，平靜無比。

    謝衡與謝慎都松了口氣。憑借顧皇后對顧綾的千疼百寵，萬般嬌慣，如若聽到他們二人的話，定不會輕易放過。

    如此平靜的反應(yīng)，定是未曾聽到的。

    顧皇后言笑晏晏，揮著手中精致纖薄的團(tuán)扇，抿唇輕輕一笑，“好了，本宮竟是老虎不成，嚇成這樣?！?/br>
    “你們退下吧。”她道，“真有孝心的話，就好好辦差。”

    謝慎臉色一喜：“是?！?/br>
    他婚事定下兩月有余，許多朝臣都向顧皇后進(jìn)言，讓他入朝辦差。但顧皇后一直未曾松口，將所有折子留中不發(fā)。

    卻沒想到，此時此刻她居然松了口。

    這當(dāng)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謝慎欣喜地看一眼顧綾。顧綾偏頭，隨手撥弄著手中花蕊，一無所覺。

    顧皇后搖了搖手：“去吧。”

    謝慎與謝衡俱拱手告退，兩張俊朗的臉，各自春風(fēng)得意，面帶春光。

    顧皇后臉色微微一淡，不動聲色帶著顧綾往前走。唇角，卻勾起冷淡的笑。

    事關(guān)阿綾閨譽(yù)，她當(dāng)然要裝作一無所知，甚至，還要強(qiáng)迫今日在場的所有人，都對此“一無所知”，不敢說出一個字。

    可惜，他們沒有想到這一點(diǎn)。

    顧皇后隨手折下一朵鮮花，慢悠悠道：“傳本宮旨意，二殿下辦差有功，特賜協(xié)理大理寺?！?/br>
    “三殿下即將大婚，便賜……行走工部吧?！?/br>
    “姑姑？”顧綾微怔，“您要謝慎接替謝衡的差事？”

    顧皇后點(diǎn)頭。

    顧綾沉默不語。

    這一手明升暗降，玩的當(dāng)真漂亮。

    謝衡入朝幾個月，好不容易在工部有了幾分根基，卻被顧皇后調(diào)去大理寺，一夜之間從頭再來。

    而謝慎好不容易得了差事，，日后辦差，處處都要受謝衡的掣肘，只怕能活活嘔死。

    顧綾嘆了口氣，不得不佩服，姑姑的確比她厲害千倍萬倍。

    她的心，生出一絲動搖，不知是否該將前世之事告訴姑姑?？稍挼胶黹g，卻無法張開嘴。

    該說些什么呢？難道要告訴姑姑，前世她未能護(hù)住顧家，眼睜睜看著顧家焚滅殆盡嗎？這樣啼血般的慘事，她怎么忍心讓姑姑跟著痛？

    顧綾默了默，終究選擇了閉嘴，只笑了笑，道：“姑姑這一招極厲害，如此朝中那些個老學(xué)究，再說不出閑話?！?/br>
    顧皇后輕輕一笑。

    ========

    是夜。

    顧綾靠在美人榻上，手中翻著一冊書卷，云詩撩開簾子走進(jìn)門，恭恭敬敬道：“姑娘，二殿下身邊的青云姑姑來了。”

    “快請。”顧綾合上書冊，直起腰身迎接來人，未語先笑，“青云姑姑大忙人，今日怎么親自來了？”

    謝衡出生時先皇太后還活著，除掉謝延，二皇子謝衡便是她名副其實(shí)的長孫，深的老人家寵愛，恨不得是星月皆可摘。

    而青云姑姑，正是她老人家見謝衡過的一般，特意贈給謝衡的侍女，多年過去，也成了“姑姑”，在宮中極有體面。

    青云姑姑笑著捧上一個錦盒：“姑娘，奴婢是特意替我們殿下送一份禮物給姑娘，祝愿姑娘年年歲歲，歲歲年年?！?/br>
    顧綾揚(yáng)眉：“二表哥為何送我禮物？”

    “這……姑娘一看便知?！鼻嘣乒霉糜行殡y，“姑娘自小飽讀詩書，當(dāng)知有些事情只能寫在紙上，不能出現(xiàn)在口中?！?/br>
    她老人家的面子，顧綾還是要給的，聞言便打開錦盒，盯著其中一根金釵，一方絲帕。

    淡道：“二表哥送錯了了，這種東西該送去靖遠(yuǎn)侯府給我未來的二表嫂，為何要給我？”

    金釵與絲帕都是極曖昧的東西。尤其是絲帕，古人詩云“橫也思來豎也思”，從來不是輕易能送的。

    謝衡已有即將成婚的未婚妻，送這種東西給她，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姑娘仔細(xì)看看……”

    顧綾撇了一眼，隨即訝然，平靜詢問：“是崔顯送來的？”

    “崔公子對姑娘極為用心呢?！鼻嘣乒霉脺\笑著開口，“憑崔公子的人物品格，天下間的好姑娘盡可以讓他挑揀，如今對姑娘一往情深，實(shí)在難得。”

    顧綾勾唇，隨手將錦盒擲在桌面上，懶散道：“姑姑這話我聽不懂。崔公子人物品格與我何干，到我跟前口口聲聲說外男，這就是先太后娘娘交給青云姑姑的規(guī)矩嗎？”

    “姑娘慎言，奴婢由太后娘娘教導(dǎo)過，不敢茍同姑娘的話，更不敢抹黑太后娘娘半分，姑娘這話實(shí)在叫奴婢無地自容?！?/br>
    “青云姑姑的衷心，我都看在眼里?！鳖櫨c輕輕一笑，贊許道，“先太后讓你侍奉二殿下，青云姑姑勤勤懇懇從無錯漏，是天大的功績。”

    “只是，青云姑姑切莫忘了，先太后娘娘薨逝多年，如今宮里宮外都是我顧家人在掌權(quán)，姑姑若惹我不高興，我可不管什么懿旨還是圣旨?！?/br>
    青云姑姑臉色大駭。

    顧綾指著那個盒子，淡淡道：“既是外男之物，就不該進(jìn)入行宮半步，青云姑姑僭越，如今悔改，為時未晚?！?/br>
    她輕輕一笑，一股腦將盒子賽會對方懷中，：“還要勞煩姑姑，這些東西哪兒來的，就送回哪兒去?！?/br>
    青云姑姑道：“崔公子是一片真心。”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沒有二更。

    因為我今天和我姐開車出門玩，結(jié)果走錯路，半路上車沒油了……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累死了(??Д`)。

    第44章 流言

    真心？何為真心？

    他是對她真心, 還是對顧家熏天權(quán)勢更加真心？

    真心，應(yīng)當(dāng)是像阿爹對阿娘那般，縱她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女, 仍舊不離不棄, 哪怕她體弱多病，仍舊不嫌不怨。

    而崔顯所謂的真心, 只不過是在她與謝慎的婚事徹底黃掉之后，一身風(fēng)流倜儻出現(xiàn)在她跟前, 用幾句甜言蜜語, 就想要騙她芳心。

    甚至，滿口謊言, 一句實(shí)話都不肯說。

    顧綾嘲諷一笑，托腮道：“真心與否我并不甚在意。只是……于宮禁當(dāng)中私相授受, 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便是死罪。我有皇后娘娘護(hù)著不會出事, 想必青云姑姑和崔公子，并無這樣的好運(yùn)氣?！?/br>
    “我念著青云姑姑是先皇太后的婢女, 不愿讓你難堪，可姑姑自個兒也長點(diǎn)心, 莫叫新入宮的年輕人看了笑話?！?/br>
    顧綾言辭鋒利, 語氣卻淡：“云詩，送客?！?/br>
    云詩連推帶擠將人送出門, 不給她再污人耳朵的機(jī)會，回來時臉帶薄怒：“這青云姑姑當(dāng)真倚老賣老，令人無話可說！”

    顧綾啞然失笑：“你何時這般不穩(wěn)重了？”

    “姑娘可知她說了什么？”云詩怒道，“方才奴婢送她出門，她竟要奴婢勸說姑娘答應(yīng)崔公子的追求。還說姑娘與三殿下的事情人盡皆知, 如今名聲盡毀，再難找到崔公子這樣的好人家！”

    “那崔家算什么好人家！”云詩繼續(xù)發(fā)牢sao，“沒落的世家貴族。莫不是當(dāng)自己處在前朝，皇室公主都任由他們挑揀！竟敢用這樣的污言穢語說姑娘……”

    顧綾臉色淡了淡，倒不見怒色，“世家早已沒落，王謝子弟不提，像崔氏鄭氏這樣格外沒落的家族，因著姑姑的緣由，早已拜在顧家門下。說句難聽的，不過是我顧家走狗?！?/br>
    她看向云詩：“你養(yǎng)的狗對你叫喚，你會生氣嗎？”

    云詩啞然拜服：“姑娘所言甚是?！?/br>
    若是崔鄭二家，有王謝子弟的風(fēng)骨，如今說一說姑娘，還值得生氣一二。但他們早已跪在顧皇后腳下，為了皇位恨不得給顧家女提履浣足。他們說這樣的話，不過是平白無故惹人笑話。

    顧綾笑笑，沒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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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顧綾不知道的時候，“青云姑姑星夜拜訪顧姑娘”的流言，悄悄在行宮中傳開。傳到顧皇后和顧綾耳中時，已成鼎沸之態(tài)，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是誰人所為，猶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顧皇后聞言，思考了片刻，沒做處理，只令人把話遞到皇帝跟前。

    特意囑咐了一句：“勢必把消息說的像真的，最好令陛下覺得，阿綾明日就要和崔顯成婚?！?/br>
    她說話時，神色冷酷，猶如寒冬飛雪。

    深居簡出的皇帝有所耳聞，親自問到顧皇后跟前：“朕聽聞，阿綾有意崔家郎君？”

    “崔家這個兒郎極好，有先祖遺風(fēng)，朕原本瞧好了要配給素微，若阿綾有意，先給她也好。”皇帝邊說邊贊許點(diǎn)頭，“阿綾是咱們的親侄女，擇婿理應(yīng)選個好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