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一心想要皇位的謝慎謝衡兄弟，都不及他一半勤奮，何況旁人呢。

    顧綾沒有一丁點(diǎn)兒心里壓力。

    云詩悠悠嘆了口氣。

    第37章 壽宴

    翌日清晨, 用過早膳，顧綾懶洋洋坐在院子里。

    云詩抱著那個(gè)錦盒走出來，道：“姑娘, 奴婢去宜燕園了?！?/br>
    顧綾沖她招手。

    云詩走過去, 彎下腰問：“姑娘有事？”

    顧綾從腰間摘下一枚紅玉錦鯉，放在盒子上, 隨口道：“你把這個(gè)塞進(jìn)去，一塊交給謝延, 算做我的謝禮?！?/br>
    “姑娘要謝大殿下, 只管大大方方送禮，這是做什么？”云詩眉頭緊緊擰在一處, “咱們送個(gè)禮，怎么像在做見不得人的事情？”

    “若我直接送, 他斷然不會(huì)收。”顧綾手撐著額頭，懶懶靠在椅子上, 語重心長地嘆息，“云詩啊, 你不了解他。”

    云詩默了默，神色復(fù)雜。

    姑娘與大殿下的交集, 從小到大算起來都稱得上是屈指可數(shù)。

    也不知她哪兒來的信心, 說旁人不了解他。

    難不成，她就很了解嗎？

    云詩搖頭, 將盒子放在桌子上，打開，準(zhǔn)備將錦鯉玉佩塞進(jìn)去，忽而驚訝地“咦”了一聲。

    顧綾扭臉：“怎么了？”

    “沒什么，奴婢就是看著這幅荷塘, 像極了咱們府上那個(gè)?！痹圃娭钢\盒當(dāng)中最上頭的一幅畫，對顧綾道，“姑娘瞧瞧，這是不是百歲亭旁邊那個(gè)？”

    顧綾接到手里看了看，皺眉沉吟道：“那盒子里還有什么？”

    “只是幾張紙?！痹圃姷皖^看了一眼，“應(yīng)當(dāng)是大殿下寫的書畫，并沒有什么特別的?！?/br>
    顧綾低頭看看畫紙上的荷塘，畫工堪稱精湛，卻沒有幾分靈氣，只是按部就班描摹出的風(fēng)景。

    若說有什么特殊之處，也就是紙張皺巴巴的。

    顧綾沒忍住，隨手往盒子里翻了翻。

    下面一連十幾頁，皆是令她頭大的《六國論》，用不同的字體默出來。奇怪的是，每張紙都皺巴巴的，像是被人揉捏成一團(tuán)，又一一展開鋪平。

    顧綾不解其意，他的字極好，從顧綾淺薄的見識來看，這每一張都分外完美。拿到街頭賣字，少說也要三兩銀子一張的水平。

    為何非得揉成這樣？

    她想著，大約是謝延有什么特殊的愛好。他性子孤僻，習(xí)性與常人不同也是有的。

    至于這幅畫……

    她家池塘修的美麗，巧奪天工，無人不愛，謝延喜歡也很正常。

    謝延的人品，還是靠譜的。百歲亭的事情，他既然答應(yīng)了不說出去，就絕不會(huì)說出去。

    沉吟片刻，顧綾拿起那枚玉佩扔進(jìn)盒子里，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沒事，你給他送去吧。”

    云詩捧著盒子，出了長鴻園，往宜燕園去。

    宜燕園內(nèi)，謝延早早起身，此刻正站在庭院當(dāng)中，手中拿著一把弓箭，朝不遠(yuǎn)處的靶子射去。

    云詩站在三步遠(yuǎn)的地方?jīng)_他行禮：“大殿下？”

    謝延轉(zhuǎn)頭，詫異道：“云詩？”

    “殿下恕罪，昨日替殿下整理行裝，漏了這個(gè)盒子，奴婢今日特意送來給殿下?！痹圃娕踔凶舆f給他。

    謝延看著那盒子，臉色微變，接到手中摩挲著，一個(gè)字都沒說。

    “那奴婢就不打擾殿下，先行告退。”云詩恭恭敬敬道，“若殿下還有旁的吩咐，盡管囑咐奴婢，奴婢定當(dāng)盡力而為?！?/br>
    “不必。”謝延淡聲道，“你退下吧?！?/br>
    云詩告退。

    盯著那盒子，謝延無心繼續(xù)射箭，將弓箭放到一旁的桌案上，單手拿著盒子，回到屋中。

    他神態(tài)冷靜。

    這些東西，本不該留下的。心亂容易生出妄念，妄念便是罪惡的開端。

    若要平心靜氣，就不該留著。

    謝延拿出宮燈，點(diǎn)燃其中的蠟燭。轉(zhuǎn)身掏出那只盒子，想將那些紙張?zhí)统鰜睃c(diǎn)燃。

    然而，打開盒子時(shí)，入目的卻是一抹緋紅。

    紅玉錦鯉雕刻得活靈活現(xiàn)，抱著尾巴啃，十分可愛，此刻正安安靜靜躺在盒子里，翠色寶石鑲嵌的眼睛，光芒灼目。

    謝延沉默片刻，默默又將盒子蓋上。

    既然已被她看到了，想必，她并未猜出其中關(guān)竅。那么，留下也沒什么。

    至于平心靜氣……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人心所向，從不在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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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綾傷了手，好幾日沒有出門。

    直到七月初三，這日是謝慎十八歲生辰，皇帝在蓬萊園設(shè)宴，為心愛的三兒子過生辰。

    因皇帝喜好清凈，今日來的人，唯有宗室子弟同近臣親眷，顧家亦在其列。顧綾萬般不樂意，卻只能屈服在浩浩蕩蕩的皇威之下，不情不愿更衣，帶著侍女們前去赴宴。

    叫人不喜的是，顧綾剛帶著十幾個(gè)侍女踏入蓬萊園的大門，迎面就碰上了謝慎的兩個(gè)側(cè)妃。

    沈清姒與楊文嘉，一個(gè)清雅柔弱，一個(gè)溫婉柔情，都是一等一的好相貌，此刻兩人并肩而行，一步不錯(cuò)，誰都不肯相讓半步。

    在外尚且如此，可見兩人私下的明爭暗斗，何等熱火朝天。

    顧綾冷眼瞧這，抬腳欲走。

    楊文嘉遠(yuǎn)遠(yuǎn)笑道：“顧大姑娘來的倒早，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是我們殿下的親meimei，巴巴趕著給我們殿下過壽?！?/br>
    “要我說，這做人就要記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該來的場合非要來，沒得白白叫人尷尬?！?/br>
    顧綾沒有回話，只側(cè)身看向云詩，淡聲問：“這位是誰？”

    云詩笑道：“姑娘忘了，這位是三殿下身邊的文嘉jiejie……姑娘恕罪，奴婢一時(shí)失言，楊側(cè)妃已是主子，奴婢豈敢與她姐妹相稱?！?/br>
    顧綾便瞥了楊文嘉一眼，神色不屑，甚至不屑于跟她這樣出身的講話，連嘴都沒張開。

    楊文嘉氣急敗壞，又不敢真的得罪顧綾，只得狠狠跺腳，氣的臉都發(fā)紅了。

    沈清姒臉上掛著近乎完美的微笑，柔弱卑微地看著顧綾：“阿綾，許久未見，你還好嗎？”

    “還請沈側(cè)妃自重?！痹圃姷?，“我們姑娘是公主之女，皇后之侄，正經(jīng)的皇親國戚，并非外三路的小妾能攀親戚的?！?/br>
    她輕輕一笑，靜靜看著沈清姒，“我們姑娘芳名何等尊貴，還請沈側(cè)妃莫要再喊，以免僭越。”

    顧綾抬手，阻止云詩接下來的話。

    “我與阿姒是多年的好朋友，見面打聲招呼是應(yīng)該的?！鳖櫨c彎唇一笑，語調(diào)寒涼薄情，“阿姒，你覺得，我好不好？”

    沈清姒臉色微變，咬牙道：“阿綾……我知你怪我，但我如今是三殿下的側(cè)妃，你的侍女如此侮辱我，你就不管管嗎？”

    顧綾啞然失笑，“我倒覺得，云詩所言沒錯(cuò)。”

    “你瞧，你如今和一個(gè)婢女平起平做，姐妹相稱，連進(jìn)門都只能走側(cè)門，哪里配喊我的名字？”顧綾傲慢地?fù)P起下頜，淺淺一笑，“說起來倒是極不值得，以往阿姒跟著我，不管去逸翠園還是定昆池，都是堂堂正正從大門過的?！?/br>
    沈清姒臉色難堪至極。

    她當(dāng)然想給謝慎做正妃，可身份不夠，顧皇后厭惡她，皇帝也瞧不上她，給他做個(gè)側(cè)妃都是看在沈太傅的面子上。

    以往謝慎后院唯有她與楊文嘉兩人，都是側(cè)妃，她身份更高一些，便不覺得如何。然而如今出了后院，光天化日之下，被顧綾直接撕破臉皮，便覺萬分難受。

    顧綾欣賞著她異彩紛呈的臉，淡聲道：“行了，我如今很好，不勞沈側(cè)妃cao心。”

    顧綾說完，走了幾步湊近她，捏著沈清姒的下巴，將她的臉抬起來，“自小到大，我連只蛐蛐兒都養(yǎng)不活，如今卻成功養(yǎng)大一只白眼狼，怎么能不好呢？”

    “阿姒，你說對不對？”

    “阿綾……”沈清姒啞聲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想要背叛你，你原諒我好不好？”

    顧綾甩開她的臉，神色陰冷：“原諒你？”

    “呵！”她嗤笑一聲，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連話都懶怠說，轉(zhuǎn)身扶著云詩的手，款款走上大路。

    沈清姒想追上去，身邊的老姑姑伸手阻攔，畢恭畢敬提醒她：“側(cè)妃娘娘，那邊是貴人們走的路，您只能走這邊。”

    沈清姒長長的指甲嵌入rou中，掐出一道道月牙狀的痕跡。

    自從給謝慎做側(cè)妃的那一日起，每一件事都在提醒著她，她處處都不如顧綾，如今竟是連走路都要分個(gè)高下了。

    沈清姒嘲諷一笑，說不清心底的滋味兒。

    宴上，顧綾的座位照舊與謝素微緊挨著。謝素微撐著額頭，昏昏欲睡，一臉頹唐。

    顧綾戳醒她，驚異道：“你這是怎么了？”

    謝素微打了個(gè)呵欠：“別提了，關(guān)了這么久今日終于能出來，昨兒興奮的沒睡著，今天就成這樣了。”

    她指著眼底青黑的眼圈給顧綾看，一臉哀傷：“可憐我得了自由，卻沒精神玩樂?！?/br>
    顧綾默了默，佩服不已。

    她坐在那兒左右看看，看到坐在對面位置上言笑晏晏的謝衡，而謝衡前面本該屬于謝延的位置，卻空無一物，連張桌子都沒有。

    顧綾臉色淡了淡，問謝素微：“陛下還是不許大哥哥來嗎？”

    謝素微嘆息一聲，許是睡的迷糊了，忍不住抱怨道：“父皇那個(gè)脾氣，我真是服了……”

    分明是他自己的錯(cuò)，卻要怪罪到大哥身上，真叫人看不起！

    顧綾沖她搖頭，示意她噤聲，自己垂眸，輕輕敲擊著桌案上的杯盞。她是真沒想到，這樣的場合，皇帝都能將偏頗做的毫不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