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你的夫君是一國之君。

    顧綾認(rèn)同地點頭。前朝本朝一共幾百年，許許多多的皇后都因為無子被廢黜，還有許多皇后在深宮空耗一生，凄涼而終。

    而顧皇后，無子無女，不得皇寵，卻過得比誰都滋潤，比誰都快活。

    這其中原因，不外乎“權(quán)勢”二字。

    她在朝堂坐的穩(wěn)，手握大權(quán)，那么后宮這些個人，便只能捧著她，將她當(dāng)做頂頭上司來敬畏。

    顧皇后抬手又隨意畫了幾個人，唯獨漏下謝慎，扔下筆，將紙折起來交給身邊的女官。

    顧綾想了想，伸臂攔住她，將那張紙拿過來展開，提筆在謝慎的名字上畫了一個大圈，順帶加恩，特許他帶著兩個側(cè)妃前去。

    顧皇后頓了頓，沒攔著她。

    顧綾笑道：“夏日晝長夜短，長日無聊，請三殿下的側(cè)妃們，給姑姑唱一場好戲?！?/br>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要上夾子了，一個非常非常重要的榜單，所以明天就不更新了，等上完之后會日六千，么么噠

    第34章 受傷

    這份隨駕避暑的名單一經(jīng)傳出去, 便引來諸多議論與揣測。

    其中被議論最多的，當(dāng)屬謝慎。

    滿宮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三殿下與沈側(cè)妃的私情, 狠狠得罪了顧大姑娘和皇后娘娘，娶妻納妾時都受了冷待, 規(guī)格甚至比不上宗親們。

    可是，就在人人都以為他要被放逐之時, 顧皇后的恩典來的匆忙而意外。

    顧皇后的旨意, 不僅命三殿下隨駕，還恩旨讓他帶上側(cè)妃。諸位皇子的正妻, 理所當(dāng)然能隨著皇子居住在行宮中，可區(qū)區(qū)側(cè)妃能有此殊榮, 當(dāng)真是天大的恩典。

    此間深意，各有揣測。

    林林總總的流言, 有無數(shù)種。

    除謝慎之外，被議論紛紛的, 還有謝延。

    大皇子遭陛下厭棄，多年來一直像個透明人, 這次卻出現(xiàn)在隨駕的名單上。

    此舉, 不得不叫人生出些許思慮，將目光放到他身上。

    謝延卻是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 安安靜靜，一如往昔般每日按部就班去上書房讀書，下課回宮，兩點一線，格外規(guī)律。

    這些流言, 很快就被顧皇后壓了下去，直到出行那日，才傳到皇帝耳中。

    六月二十。

    顧皇后帶領(lǐng)文武百官、皇子王孫，奉體弱多病的皇帝移駕行宮。

    君王出行，一路旌旗招展，宮錦豎了綿延不盡的路障，猶如將天上五彩的云撕扯下來。

    華美冠蓋高高舉在龍輦之上，活靈活現(xiàn)的龍紋威武不凡。

    寬敞的龍輦中，并坐著帝后二人。

    皇帝蒼白的臉上全是厭惡之色，陰翳雙眸盯著顧皇后，肅聲質(zhì)問：“皇后，謝延為何會跟來？”

    顧皇后慢條斯理翻過一頁奏折，回道：“我叫他跟來的。”

    皇帝勃然大怒。

    “明知朕見不得他，你此舉是何意？莫非是想氣死朕？”皇帝拍著桌子，陰沉沉瞪著她，“皇后，誰給你的膽子，讓你敢忤逆朕？”

    “臣妾不敢。”顧皇后合上奏折，抬眸與他對視。

    皇帝冷笑。

    顧皇后輕輕一笑，軟聲勸慰，“陛下且聽聽臣妾的想法，若是覺得不好，再把他趕回去也不遲?！?/br>
    皇帝皺眉，仍是十分不悅：“你說?！?/br>
    “這世上的事情，越特立獨行，越容易讓別人生出好奇，若事事按部就班，沒有分毫特出之處，那么旁人只會當(dāng)做尋常。”顧皇后柔情似水地看著他，一雙美眸帶著安撫，“陛下覺得，是不是這個道理？”

    皇帝勉強(qiáng)點了點頭。

    “這二十年來，臣妾對阿延幾人一視同仁，未有半分偏私，便是出于這個考慮?！鳖櫥屎笮Φ溃氨菹虑魄?，這些年宮里宮外，可曾有過半句流言蜚語？”

    其實是有的，但那些私底下的閑話，傳不到皇帝耳中。顧皇后便可睜眼說瞎話，直說沒有。

    皇帝想了想，近年來的確耳根清凈，那些個最愛挑刺的御史都沒再罵過他，便沒有反駁，只沉吟片刻，問道：“那與他來行宮有什么關(guān)系？”

    他仍舊不悅，態(tài)度卻已經(jīng)溫和許多，滿臉的怒火，跟著消下去，

    顧皇后便深深嘆了口氣，臉上現(xiàn)出一絲極為深濃的惆悵。

    “近日，許是因著阿慎和阿衡娶妻的緣故，漸漸又有人提起那些流言蜚語，臣妾雖壓了下去，到底治標(biāo)不治本。思來想去，便想著不如一勞永逸?！?/br>
    “只要旁人有的，他全都有，臣妾與陛下沒有一點偏私，便不會有人能說閑話。”

    “正逢夏日避暑，人人都要來行宮，單把他留在宮中，豈不是平白無故給人增添談資，那些人不知又會編排成什么模樣。不如直接把人帶來?！鳖櫥屎髲澚藦澊?，滿目信賴地仰望著他，“陛下想想，臣妾說的有沒有道理？”

    皇帝點了點頭，沉吟不語。

    “臣妾也有不周到的地方，不該先斬后奏?！鳖櫥屎笪兆∷氖?，眼睛溫柔地沁出水，柔聲道：“只是，臣妾實在舍不得讓陛下受到流言污蔑，這才自作主張，陛下不會生氣吧。”

    樁樁件件，都在為皇帝考慮。

    如此深情，皇帝怎么忍心生她的氣。

    “是朕錯怪皇后了?！被实鄯次兆∷氖郑斑@天底下，唯有皇后處處為朕著想，時時為朕考慮，方才對你發(fā)火，委屈你了?！?/br>
    顧皇后眉眼輕輕彎起，帶著溫柔笑意。

    “陛下明白臣妾的心，臣妾就像喝了蜜糖，一點兒都不委屈。”

    皇帝溫和地笑笑，對身旁的太監(jiān)道：“朕在行宮旁有一處皇莊，記下來，賜給平寧公主?！?/br>
    顧皇后嗔道：“嫂子她不缺這些身外之物，皇上這般恩寵顧家，臣妾受之有愧?！?/br>
    “皇后為朕勞心勞力，縱有再多的賞賜，也是應(yīng)該的，你只管安心收下。”

    “那臣妾就替兄嫂謝過陛下?！鳖櫥屎笕崛嵋恍?。

    皇帝拉住她的手，將人拉進(jìn)懷中。

    顧皇后輕輕依偎在他肩膀上，臉上溫柔笑意始終不變，唯有一雙美眸，霎時冷淡如水。

    她曾經(jīng)亦深愛過的。

    十六為君婦，歡顏為君開，那時候她和無數(shù)少女一樣，有著最美的夢。

    可是這個男人在新婚不久，便見色起意，jian/yin有夫之婦，在此之后，很快又納了無數(shù)姬妾。

    而他不曾管過這些女人的死活，謝延的生母，那樣美麗的女子，就此香消玉殞，聽聞死時瘦骨嶙峋，可見折磨。

    深宮中那么多的女人，都過著宛如枯井的生活，了無生趣。

    而他只是樂此不疲，仍舊在追逐最美好的年輕□□。

    顧皇后此生，還未曾經(jīng)歷婚姻和愛情的甜蜜，先迎來一次又一次的痛擊。

    多少的情愛，都在他一次又一次的薄情負(fù)心中，漸漸散去了。

    二十年夫妻，只剩了敷衍和欺騙。

    =======

    圣駕走了半日，午后方至位于京畿白山的升元行宮。

    升元二字平平無奇，實則取自蘇軾的詞“海上撐槎侶，仙人萼綠華，飛升元不用丹砂?！?/br>
    先祖以這二字訓(xùn)誡后人，謹(jǐn)記教誨，切莫求仙問道，聽信術(shù)士讒言，亂用丹砂，禍國殃民。

    每每至此，顧皇后都覺十分可笑。

    皇帝年輕時身體極好，精于騎射，百步穿楊。如今病弱至此，皆是十年前寵幸一個女人，聽了她的讒言服用丹藥，掏空了身子，才致如此。

    枉費先祖諄諄教誨，可惜后人就是不聽話。

    才過了短短百年，就有君主為美色所惑，全忘了祖宗教誨。

    所謂的告誡與警示，從來都只是笑話。

    升元行宮有九園，前三后六的格局，前三園處置朝政，后六園安置皇帝的家眷。

    按照往年的慣例，皇帝住在清凈的蓬萊園，顧皇后住了朝臣來往方便的長春園，妃嬪們同住萬春園，諸位皇子住在博望園，公主們住在長鴻園。

    顧家別業(yè)距行宮極近，騎馬只需半刻鐘，可顧綾從不住其中，而是陪顧皇后住在行宮里。

    她的待遇與諸位皇子公主一般無二，在長鴻園里有單獨的小院。

    顧綾住處叫碧簌館，中間栽了滿園翠竹，清風(fēng)簌簌，故而得名，與謝素微的皎月堂緊挨著。皎月堂略寬闊，院子里有一個小湖泊，夜晚映著皎月，波光粼粼，如夢似幻，因此得名。

    夜幕低垂，星月明亮。顧綾出了碧簌館，前往皎月堂。

    皎月堂依舊人荒馬亂，侍女們急急在收拾行李。

    謝素微站在院子里，親自動手幫忙，一邊瞎指揮，要將花盆放在書架上，要將琉璃碗放在窗臺上炫耀給別人看，荷花要插在柳瓶中……

    顧綾聽了片刻，一陣無奈，終于知道為何皎月堂每年都要折騰到半夜。

    她揚聲喊謝素微。

    謝素微聞聲轉(zhuǎn)過頭，眼睛倏忽一亮，歡歡喜喜沖她奔過來，一把抓住她的手。

    “阿綾，我已經(jīng)讓人打聽清楚了，西邊的蘆葦蕩中有好多螢火蟲，咱們趕快去抓幾只。既好玩，還可以裝在紗袋中送去給皇后娘娘?！?/br>
    顧綾愕然詢問：“抓螢火蟲？”

    不是約好泡溫泉嗎？抓哪門子的螢火蟲？

    她記得清清楚楚，今天坐在馬車上，謝素微擲地有聲地約她今晚泡溫泉，且正兒八經(jīng)發(fā)了誓，說誰反悔，誰明天就站在院子里唱山歌。

    顧綾狐疑地盯著謝素微，憂心忡忡地考慮，她是不是有陰謀。

    許是她眼中的懷疑太深太明顯，謝素微撓了撓頭，有一絲絲心虛。

    隨即，理直氣壯攬住顧綾的肩膀，苦口婆心勸說：“螢火蟲可遇不可求，若我們今天不去，被別人知道后抓光了，就會和往年一樣再沒我們的份了。溫泉什么時候都能泡，它就在那里，又不會跑，對不對？”

    “可算，你抓那東西做什么？”顧綾蹙眉，抬眸看著她，“古人囊螢映雪，寒窗苦讀，你日日高床軟枕的住著……”

    “玩呀！還能送禮物?！敝x素微嘆口氣，攬住她的肩膀，“皇后娘娘日夜cao勞，最近清瘦了許多，難道你就不想要送她一個小驚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