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士林(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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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好!這楊嗣昌便是這等jian佞!”顯然,鄭森對楊嗣昌的這個推斷,很是符合方以智的胃口。 “大木說得有理,只是,依著大木這一說,朝廷真是……”顧絳嘆了口氣,又道,“大木此來還有什么事情嗎?” “確實是有事情的,而且這事情也正是楊嗣昌惹出來的?!编嵣?, “不知是什么事情?”方以智問道。 “自然是為了流民而來?!编嵣溃皬埆I(xiàn)忠復(fù)叛之后,戰(zhàn)亂又起。而如今朝廷已經(jīng)無力再組織‘四正六隅,十面張網(wǎng)’了,甚至就連給給各路軍隊的軍餉也出不起了。如此一來,官軍就要靠自己來養(yǎng)活自己了,官軍一直奔走于流寇之事,屯田什么的早就荒廢了,若不劫掠民間,這些官兵拿什么填飽肚子?而且,密之先生也應(yīng)該明白,很多時候,流寇什么的到也不見得如何難對付,只是這流寇消滅之后,往往容易遍地諸侯。就像漢朝的黃巾,唐朝的黃巢,不過旋起旋滅。然而,此等流寇覆滅之后,天下卻是遍地諸侯,朝廷之令,不能出京師半步。如今左良玉在湖北,據(jù)說殘害百姓,比之張獻(xiàn)忠猶有過之。于是湖北一帶遍地流民……” “原來阿森是為這些流民來的?!狈揭灾堑?,“又是要送到臺灣去嗎?” “只怕不是臺灣,而是呂宋吧?”顧絳畢竟對鄭森的事情了解的更多一些,便這樣問道。 “確實是這樣?!编嵣c了點頭,“寧人兄也知道,我們和西班牙人講了和,西班牙人將原本屬于華人的土地財富都退出來了。只是在此前,西班牙人已經(jīng)把華人殺了大半,如今呂宋的華人人數(shù)少了很多,又和當(dāng)?shù)氐耐寥税l(fā)生了沖突。雖然如今他們手里也有了武器,但是當(dāng)?shù)赝寥巳硕鄤荼?,加上后面又有西班牙人支持,華人的情況不是太好。所以那邊的華人就提出,希望能從中國再移民一批人過去,當(dāng)然,這錢都是他們出的。這些人過去了,估計也是要給人家當(dāng)?shù)钁舻?。寧人兄和密之兄都知道,臺灣的田地雖然不算肥沃,但是因為一年三熟,總的收成還是不錯的。而呂宋那邊的田地,卻不像臺灣,都是荒地,他們那里都是熟地,同樣一年三熟甚至是四熟。這產(chǎn)量自然比臺灣更好。到了那邊,至少不用擔(dān)心吃飯的問題了。 況且如今左良玉殘害百姓,那些百姓都變成了流民。孟子曰:‘無恒產(chǎn)而有恒心,唯士唯能。若名,茍無恒產(chǎn),則無恒心……’左良玉這是要將整個湖北的百姓都變成了無恒心之人了。呵呵,這樣一來,還擔(dān)心流寇沒有人手嗎?說不得什么時候,這些流民中就又會冒出一個張獻(xiàn)忠,一個李自成出來?!?/br> “所以,大木打算將這些人都賣到呂宋去?”方以智道,“這也不錯,也算是和周公分封有相近之處了。下一步便是努力將西班牙人從呂宋排擠出去了吧?嗯,我記得以前你們家都是在江浙一帶招攬流民,如今卻要跑到湖北去招攬移民了嗎?” 鄭森喝了口茶,道:“若是還和以前一樣等在江浙招攬流民,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流民們從湖北走到江南,一路上怕是要死不少人。而且說不得就會發(fā)生什么變故。二來呢,這些流民自己走到江南后,就算沒死,怕也只剩下半口氣了。必須要好好靜養(yǎng)一段時間才能出海,否則,海上風(fēng)高浪大,體弱者在船上很容易得病,怕是路上又要死掉不少了。而如果能直接在武昌讓他們上船,直接運到松江,這一路上,就不太會死人了,然后到了松江,也不會餓的只剩下一口氣,需要花不少的時間和錢才能勉強補回來一點,然后坐海船的時候得病的,死掉的自然就更少。所以,無論是從救人上來算,還是從錢財上面來算都是直接在武昌那邊來招攬流民更為方便。只是要在湖北干這事情,就必須要有官面上的人物的支持,尤其是必須得到左良玉那個害民賊的允許,要不然,這家伙能干出什么事情來,我還真不敢猜。” “左良玉……”方以智搖了搖頭,又道:“臨侯先生(袁繼賢)據(jù)說和他關(guān)系還不錯。另外,他受過若谷先生的恩惠,若谷先生的公子,侯朝宗倒是正在此間,若是大木要走門路,本來倒是可以通過他的門路試試。只是前些日子侯朝宗和寧人因為見解不同爭執(zhí)了起來,怕是對大木你也有些成見。不過大木你先休息一兩天,我安排個時間,組織一次文會,大木你也可以和侯公子見上一面。” “如此便有勞密之兄了。”鄭森回答說。 …… 要說方以智的號召力還是不錯的,第二攤,他就來告訴鄭森,他在準(zhǔn)備在兩天后在碧峰山披雪洞組織一次文會,邀請了侯方域等人參加,當(dāng)然,顧絳本來不想去,卻還是卻不過方以智的面子,同意去了。方以智也向鄭森表示了希望他能調(diào)和一下顧絳和侯方域的關(guān)系的意思。 “多謝密之兄安排?!编嵣蚍揭灾堑乐x道,送走了方以智,他便打算去找顧絳。 “公子那里去?”李香君問道。 “自然是先去找找寧人兄?!编嵣?,“常言道一個巴掌拍不響。若是寧人兄不肯和解,那我找侯朝宗又有何用?況且,我和寧人更為熟悉,說服他也要更容易一些?!?/br> “其實公子倒是不用太擔(dān)心顧公子那邊的態(tài)度。”李香君道。 “為什么?”鄭森問道。 “顧公子心中極有主見,他若是認(rèn)定了什么,別人說也沒用。不過顧公子也知道公子如今要做的是救人的大好事,自然不會帶累公子的。況且顧公子是何等聰明的人,既然答應(yīng)了要出席文會,態(tài)度不問可知?!崩钕憔卮鸬馈?/br> 鄭森聽了,點了點頭,又踱著步子在屋里賺了半圈,然后道:“你說的有理,只是寧人兄這人頗有傲骨,有時候脾氣上來了,呵呵……萬一侯公子在文會上有個什么挑釁的行為,我有些擔(dān)心……況且,要寧人兄為了我委屈一下,我自然要先去和他打個招呼。” “公子說的卻是正理。”李香君微笑道。 鄭森聽了,也不再多說,只是微微一笑,便走出門去。 顧絳住著的地方距離鄭森的小院并不遠(yuǎn),出了院門,繞過一座假山,就可以看到一處池塘,池塘邊綠柳掩映之處又有一個小院。顧絳便住在這里。 到了門口,卻見顧絳的書童正等在這里。見鄭森過來了,他便迎上來道:“鄭公子,我家公子在里面等著你呢。” 鄭森笑道:“倒是有勞你了?!北愀@書童走進(jìn)了小院,直接到了顧絳的書房里。 “大木,你不用多說,你的來意我全都知道。而且此時往小里說,那是為了救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要往大里說,這是為華夏開疆辟土,千秋之業(yè)。只要那侯方域不要太過分,我便不會和他計較?!鳖櫧{一看到鄭森,還不等他說話,便這樣說道。 “寧人兄,其實也不必這樣委屈?!编嵣溃叭羰撬卸Y貌,我們也就和他講禮貌,若是他先無禮……他父親雖然對左良玉有恩,但是這也不過是搭上左良玉的一條便道而已。真要在湖北招攬流民,還是少不了要給左良玉銀子的。其實只要給左良玉銀子,就算沒有侯公子的引薦,左良玉還會把銀子往外面推不成?走他的門路,其實不過是省些銀子罷了。不過銀子雖好,但如果要曲學(xué)阿之,卻也不值得?!?/br> 顧絳聽了,笑了起來,道:“有你這話,我就知道該怎么做了。不過銀子這樣好的東西,還是能節(jié)省就節(jié)省……只是大木,這銀子給了左良玉,讓這人知道販賣流民也能賺錢,只怕搞得不好,這人能弄出更多的流民出來賣錢的。這樣一來,卻是有點為虎作倀的感覺了?!?/br> 聽了這話,鄭森也嘆了口氣道:“這也是一個問題。當(dāng)初我和我叔叔也提到過這事情。家叔說:‘老虎要吃人那是一定要吃的,不在于你如何?!覀儾辉诤闭心剂髅?,左良玉也不見得不劫掠百姓,不把百姓變成流民了。相反,要是他知道了流民可以換錢,長遠(yuǎn)一點看,為了能持續(xù)不斷地?fù)Q錢,他反倒應(yīng)該約束一下,不能對百姓任意殺戮,也不能一下子把太多的百姓都變成流民?!?/br> 顧絳點點頭道:“這樣想想倒也不錯。只不過左良玉未必想得明白。另外,大木,這兩天我看了一下虞山先生的批注,虞山先生的學(xué)問自然不是我能夠比的,只是其中有些地方,他的解說似乎還是有些問題。你來看,這些地方,他的解說就建立在比附而不是推導(dǎo)的基礎(chǔ)上,還有這一處,也是如此。不過這些問題都不算特別大,只是虞山先生的解說很多地方似乎太過溫柔敦厚,我覺得反而是有所曲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