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0.一枝紅艷蹍作春
我是誰呢?或者我是什么? 自荒蕪之間睜眼,我才知世間原有黑暗。 我叫紅艷,是阿虎的太奶奶給我起的名。自從誕生于這世界起,我一直沒有長大。我是一塊石頭,又和所有的石頭都不一樣,我是天邊來的丑陋的石頭。 阿虎的太奶奶撿到我的時候還是個少女,衣衫青青,鬢間花立,一蓬杜鵑,一枝紅艷。 我看著太奶奶從少女到青年到人婦到長者到耄耋。 我看著阿虎從襁褓到幼兒到少年到老邁。我沒有看到他的青年。所有關(guān)于青春的在那一夜成了不曾存在過的幻境。 阿虎在幼年很喜歡帶著我玩耍,用簡簡單單的一條紅繩綁了,系在腰間。 他大概以為我是什么寵物。就像人們?nèi)鄙贉睾衿っ?,便喜歡馴養(yǎng)獸類作為陪伴,我想,阿虎也是這樣。盡管他有溫暖的皮毛,他跑得很快,他將成為百獸之王。 有一天晚上,被子里實在是太熱,我便學(xué)著看到的許多的獸族,化了人形。 也許是和人類呆在一起的時間還不夠久,不管我怎么試,都只能化成一個小女孩的樣子。那個小女孩的樣子大概是和阿虎的太奶奶很像的。獸族喜歡把第一眼所見的當(dāng)成至親,也許我也染上這種習(xí)慣。 人和獸的世界里都有傳染病,我們那里沒有。也許是到達地球的旅途太長,我忘記了很多事情,可我記得,我來自一個很不一樣的世界。 那里沒有傳染病沒有時間沒有四季更迭沒有死亡。 沒有阿虎這樣惹人討厭的小屁孩。 對了,我化形時候還沒有人族。當(dāng)時的人被叫做“巫”,和神和仙共同生活在一個沒有尊卑的世界。 化成人形之后,我發(fā)現(xiàn)我可以控制一個叫做時間的東西。我第一次改變時間便生出了一塊懷表,那時候,獸族里還沒有人見過這種樣式的小玩意兒。 但是改變時間總是會招來一些大家不喜歡的副作用,所以我很久不用了。 其實這個能力和阿虎的日行千里比起來很雞肋。 我和阿奴是直接被拐到仙妓館的,省去了中間步驟,當(dāng)我睜眼之時,已經(jīng)到了這個仙巫交界之處。 不知道為什么,來了這里之后,我再也不能改變時間了。只有那塊懷表躺在小小的匣子里,一直在告訴我,草原并不遙遠。 只要我可以,逆轉(zhuǎn)時間。 *** “阿奴來了!”春娘故意忽略了紅艷捎帶譴責(zé)的目光,明明壓低了聲音卻是抑制不住的興奮語氣。 這話顯然是對朱萸說的。 就算穿了男衫,此刻少女臉上的嬌羞還是抑制不住。仙妓館里的人早就習(xí)慣了玲瓏八面,看破卻不說破。 春娘當(dāng)時暗想,難怪明代那個湯顯祖要寫什么“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不過才見了一面,這朱家大小姐竟是顯而易見地對阿奴動了心。 不知為何,她對朱萸竟有些好感。 殺光朱家人!jiejie剛死的時候,她確實是這么想的。她費盡心機,借仙妓館到古村落郊游之機,結(jié)識當(dāng)時還是新人的紅艷和寅虎阿奴。說是新人,但春娘知道,這兩個人注定是要成為牌面的,因為他們,實在是太不一樣了。 而她想要報仇,就必須進仙妓館,不但要進仙妓館,還必須位在頭籌。朱重山是蓬萊仙妓館的???,他唯一的弱點,是好男色,甚至常常以藥輔之。 為了得到這個消息,她殺光了那個制藥的村子。 在獵戶無知的幼女扯著她染血的褲腳嚎哭的時候;在那對夫妻捧著妻子的便便大腹央她看的時候,春娘,早就死了。 怎么會不想他們死呢?她恨不得抽他們的血,剝他們的皮。等朱家死絕了,她也去死。 她真的是這么想的,直到寅虎阿奴,成了一個刻在心上的名字。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真覺得情啊愛啊,是天外那些人控制他們的手段。耽于情愛,忙于生計,便沒有人再會去問萬物誕生的因果。 以前jiejie老是笑她是讀書讀傻了腦子。哪有什么天外之境,她們出生的這方天地,便是真正的天地。 就是這樣的jiejie,樸實溫婉的jiejie,在最后臨終之時卻拉著她的手迫她承諾“天外之境真的存在”,只要去到那里,便是真正的自由,便可洗去這一世,困在這方小小天地里的凡塵腌臜。 許是終究覺得活著太累,她現(xiàn)在不想朱家死了。至少那個傻愣愣的朱子殊和朱萸看上去,沒有非死不可的必要。但是,讓那個千金大小姐體味一下這些年來,他們到底過的是怎么樣的生活,倒也未償不可。 桌上這一壺專為朱萸準(zhǔn)備的云雨巫山,她下了情蠱。 就算朱重山不來,他那個有性虐嗜好的朋友,也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