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孝?rdquo;蘇菀歪了歪頭，很是不解：據(jù)我所知，你年年來此祭拜，何來不孝之說?rdquo;

    蕭鈺頓了頓，很認(rèn)真的道：不能達(dá)成母親夙愿，是為不孝。rdquo;

    蘇菀還是不理解，眨了眨眼，仿佛在反復(fù)揣測著人類奇怪的想法。

    最后卻又不得不放棄了。

    蕭鈺看著她如斯可愛的一面，卻沒有說話了，反倒是極溫柔地笑了笑。

    你不必明白。rdquo;

    少女這個模樣，就好似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

    如此天真，如此無邪，懵懵懂懂就闖進(jìn)他的世界里，再也尋不到出去的路了。

    落到他的眼里，只覺得素年冷清的未央宮都有了生機(jī)。

    他算計了父皇，算計了太子，卻從未算計得了她。

    就連，她懷的是什么心思，她是否還惦記著他的長兄，他都看不透。

    不知，母妃在另一個世界，會不會感到欣慰。

    蕭鈺拾起地面上的酒樽，將最后一滴抿進(jìn)了自己的唇中。

    風(fēng)已起了，蘇菀裹緊了身上的大氅，只露出一張玉雪粉嫩的臉頰來。

    蕭鈺看了看清苑的方向，最終，柔聲道:我們回去吧。rdquo;

    他不由伸出手，修長的手指穿過了她的軟發(fā)，整理著她被風(fēng)吹亂的兜帽。

    暮光落到他的肩上，仿佛一道美玉靜默的雕塑。

    蘇菀笑了，點點頭。

    回未央宮的路上，她走在前面，他就跟在后面。

    扈從上前，替蕭鈺攏了攏肩上的大氅，神情頗有些不解，低聲道：今日娘娘祭日，為何殿下這么早便離開了。rdquo;

    蕭鈺沉默了一忽兒，繼而淡淡道：我忽然有點擔(dān)心，母親會怪我任性。rdquo;

    扈從想了一會兒，奴才覺著不是，按娘娘的額性子，無論殿下如何，娘娘定會支持的。rdquo;

    殿下您還記得么，娘娘曾經(jīng)說過，她最大的愿望，便是希望您能得到最想要的東西。rdquo;

    蕭鈺輕聲道：我今日來，便是想讓母親知道，那件東西，我似乎已尋到了。rdquo;

    扈從笑著低頭，如此，奴才便恭祝殿下了。rdquo;

    圣意下來的時候，正是蕭鈺的生辰。

    未央宮中人雖是不多，然而卻都是忠心之輩。

    他身為皇子，宮中雖無人記得他的生辰，卻倒也不會有人借機(jī)為難。

    而此番，太極殿的大監(jiān)來了，道：圣意已下，三皇子無罪，賜兵權(quán)，以撫慰之。

    mdash;mdash;陛下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還要給皇后衛(wèi)氏一個交代。

    與此同時，他卻也意識到，若是繼續(xù)放縱衛(wèi)氏與太子，遭反噬的便是蕭家的皇權(quán)。

    左右這蕭鈺也是一枚棋子，不若用他，來制衡一下權(quán)傾朝野的東宮。

    饒是如此，陛下也并未重責(zé)東宮，只令他交出近日的監(jiān)國之權(quán)便是。

    可誰都明白，這大抵，意味著圣上削弱東宮權(quán)力的一個開始。

    太子聽罷，怒氣沖沖，提劍入了未央宮。無論內(nèi)侍如何勸解，都無用。

    他本飲了酒，意識皆是模糊的。

    從小到大，第一次在父皇那兒遭此大挫，太子行事早已非常人可度量。

    內(nèi)侍阻攔不及，慌慌張張想到一計策，稟明了太子妃，一同去了椒房殿尋皇后。

    借著月色，太子俊美的臉上全是凜然的寒意，還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醉態(tài)。

    未央宮的宮人烏泱泱跪了一地，唯有蕭鈺，神色毫無變化，甚至連表面上的臣服都無。

    蕭鈺，你的本事倒不小啊，孤的東西，你也敢搶。rdquo;

    他上前一步，臉色冰白，尋不到一絲高傲，素日藏著的狠戾卻一覽無余。

    而反觀蕭鈺，神色仍舊是淡如冰雪，面容如玉。

    若說心計，蕭鈺未必差過蕭旦半分，而唯一不同的是，蕭鈺的面容永遠(yuǎn)如斯純良。

    遠(yuǎn)遠(yuǎn)看過去，旁人只會感慨，好一位長身玉立，溫文爾雅的公子。

    就連他的生身父親，幾乎也被他蒙蔽。

    此時，蕭鈺柔和的目光掠過竹簡上的文書，如瀲滟月色一般，自始自終，卻不曾看蕭鈺一眼。

    夜已三更，長兄不休息，到我這兒來所為何事。rdquo;

    太子身形一頓，冷道：三弟，你心知肚明，我來此處干什么，東宮的內(nèi)侍已替我走過一遭，卻被你給攔了下來。rdquo;

    難道m(xù)dash;mdash;rdquo;蕭鈺溫柔地笑了笑，繼而轉(zhuǎn)向他：是因近日父皇奪了東宮之權(quán)的圣旨。rdquo;

    父皇的心思，確不是我可以猜度的。rdquo;他輕聲道。

    接著，他的目光轉(zhuǎn)向了不遠(yuǎn)處的東暖閣，看見那處的燈火已熄了，才略略安下心來。

    蕭旦一字一句道：并不只是如此，幾日前，孤的東宮丟了一只從小養(yǎng)到大的狐貍。rdquo;

    孤伸念之，又聽人說，他們曾見過，孤的狐貍在你這兒出現(xiàn)，是真的么。rdquo;

    恰在此時，東暖閣傳出一聲細(xì)微的叫聲。

    mdash;mdash;這絕不是人會發(fā)出的。

    對蕭旦而言，這聲音如此熟悉，幾乎就在昨日出現(xiàn)過。

    他身形一頓，疾步向東暖閣的方向走去。

    長兄。rdquo;蕭鈺猝然伸手，攔了他的劍。

    蕭鈺的眉眼仍舊是溫柔。長兄應(yīng)當(dāng)是忘了，這兒是未央宮。rdquo;

    再者，那只狐貍，是臣弟所救，與長兄有何關(guān)系。rdquo;

    蕭旦霍然出劍，欲用堅韌劈開身前擋路的蕭鈺。

    在他的印象中，蕭鈺一向是手無縛雞之力的。

    夠了!rdquo;

    忽然，就在此時，一道道明麗的宮燈映入眾人眼簾，他們回身一望，正是皇后與太子妃的鑾駕，浩浩蕩蕩出現(xiàn)在宮門前。

    皇后徑直走到蕭旦身前，仍是端莊高貴，神情卻頗為嚴(yán)厲，你可知你在做些什么。rdquo;

    難道你父皇的旨意，還不能讓你清醒么!rdquo;

    蕭旦看著來人，微微一愣。

    他有些失重地后退一步，嘴唇囁嚅，不知該說些什么。

    皇后冷言，又重復(fù)一句：還不收起你的劍，你難道想讓你父皇再下一道圣旨么。rdquo;

    而外頭的動靜已然驚動了東暖閣的那位少女，她提著燈，只著一雙輕巧的木屐，輕輕踩了出來。

    而她一出來，便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她卻自然而然靠到蕭鈺的身邊。蕭鈺摩挲著她的雙手，仍似往常般溫柔。

    蕭旦第一次如此后悔，他本該享有一切，生而自負(fù)，卻做了最錯誤的決定。

    皇后鳳目睨著蕭鈺，最終掃過了他身側(cè)的蘇菀，卻不由一愣。

    就是同身為女人，也不由得因這般的美貌而怔住。

    少女的眼眸仍帶著朦朧的倦色，鴉羽般的眼睫纖長濃密，點著無數(shù)細(xì)碎的光?？瓷蠁渭兛蓯?，仿佛從異世而來，這沾染著王權(quán)的王城，與她是格格不入的。

    與之相比，無論是母儀天下的內(nèi)宮皇后，或是年輕貌美的太子妃，竟都成了平凡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