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便是，那個林中士……我告訴你……我們主兒不會、不會放過你的……」

    幾天下來，景文腦子里不時閃過那些被小玉兒整成半殘的山賊，其中一個對他說的話。

    雖然其他人都覺得，那不過是一個將死之人最后咬的一口，根本不值一提，但是景文就是覺得這句話別有深意，總覺得除了李毓歆以外，還有別人暗中注視著自己似的，能夠使著一群死士扮作山賊，抑或是用著少數(shù)精銳混在山賊之間做著掩護，前來試探自己，不管是哪個，或是哪個派系所為，似都不是好事來著。

    是日過午，這就要進到京城了，景文坐在車前，這城墻倒比起金麟那個湯武第二大城市要翻上叁倍，壯闊之馀，衛(wèi)兵明顯也多上一些，雄赳赳氣昂昂不說，顯然也是精銳輩出，遠遠的便能感到一股煞氣。

    然而煞訶鶙的煞氣又更強過些許，景文總覺得當自己的車隊才剛踏進守城衛(wèi)士們的視線范圍沒多久，就一直被緊緊盯著。

    這倒是當初進了金麟未能體會到的，炙熱視線。

    一想起當時踏進金麟，不免往身旁一看，他依然不會駕車，當時駕車之人也從當初的朱茗，換成現(xiàn)在身邊的阿磐先生，兩人就坐在車前排隊等著受驗進城。

    「唉。」

    「中士大人何故嘆氣？」阿磐奇道。

    「阿磐你說說，怎么就是你在我旁邊呢？」景文不耐道。

    「不然中士大人希望誰在你旁邊？」阿磐一點也不氣，微微笑道。

    「自然是他夫人啦，這還要說?！够▋航銖能噧?nèi)探出頭來，順手便是一帕子與阿磐擦汗。

    「你是故意的吧，肯定是故意的吧？」景文差點沒摔下車去。

    「怎么，我與我夫君恩愛入不得你眼么，也不想想你怎生與你夫人們恩愛的?！够▋航闫擦似沧?。

    「小花，少與中士大人頂嘴，我們此行來，中士大人與夫人們相隔兩地，嘴上不說，心中定然是很難過的，若是我與小花分隔兩地，卻還有人以此為樂嘲笑我，小花你怎么想呢。」阿磐先生柔聲道。

    「讓我知道非打死他不可?！够▋航阄站o拳頭。

    「那你豈不要挨茗夫人大姐頭揍了，柔夫人性子溫和些，姑且不會動手。」阿磐先生微笑道。

    「阿磐，我忽然發(fā)現(xiàn)，你人倒不是普通好啊?！咕拔挠牣惖?，以前總覺得這傢伙不就畏妻么，跟自己也差不多，沒想到還挺能說，而且對娘子溫柔也罷，還挺有同情心的，跟自己也差不多。

    「哪里，我都跟中士大人學的?！顾缓靡馑嫉刈プヮ^。

    「瞎說，我哪時教的你?！?/br>
    「瞎說，他哪時教的你?！?/br>
    主詞不同，兩人倒挺有默契，一下子瞇起眼睛，怒目瞪視對方。

    「哎呀，到我們了，軍爺好，辛苦了。」阿磐先生笑咪咪地看著走來的士兵，他們?nèi)艘唤M，一人手持長槍，一人手持劍盾，一人手持簿冊。

    「少囉嗦，做什么的，干什么去，快快交代上來?！故帜貌緝缘拇蟾攀莻€軍官啥的，景文到底只看過司徒校尉和孫副使，卻也只能從頭飾來區(qū)分兵和官，對于其他階級一點概念也沒。

    「幾位官爺，我們是平川標局，前來尋這個，」景文翻了一下懷里，起出他夫人們的畫軸，圣旨，還有一堆有的沒的和李毓歆的介紹信，「啊有了，戶部尚書李大人，這邊你看一下。」

    他從阿磐身后滑下車，東西掏出來都散在車上，原本他身高便過人許多，在士兵面前硬是高人家兩個頭去，已經(jīng)給足壓迫感了，李大人的介紹書官印一出來，叁個衛(wèi)兵一下立正手貼好。

    并沒有。

    只見手執(zhí)簿冊的士兵露出一抹輕蔑的笑意，看了看身后的同袍。

    「你聽聽，多大官威，戶部李大人呀。」

    槍兵和盾兵頓時哄笑。

    阿磐和花兒姐見到景文受辱，頓時怒發(fā)衝冠，我們煞訶鶙玩弄中士可以你們外人侮辱我中士大人便不行，車棚布中看去，小玉兒已經(jīng)開始往因陀羅之嘆里面填子彈了，走在車后的煞訶鶙們也各個往背上探槍，景文不在意似的擺擺手，制止眾人。

    這些小動作在叁個衛(wèi)兵眼中沒有半點意義，帶頭的那個又繼續(xù)說道。

    「反正你們便是李大人保薦來護衛(wèi)于那個妖女么，知道了知道了，兄弟們，就他這身板，你們賭多久他被那妖女克死？」

    「興許久點吧，我賭九個月?！箻尡f，你小子倒好，自古槍兵幸運E沒聽過么，我等著看你走回去被自己長槍肛死，景文抽著鼻翼旁惡狠狠的想著。

    「說不定是個外強中乾的種，半年吧，再多沒有了?！箘Χ鼙Φ?。

    「敢問幾位官爺，你們這賭什么？什么妖女呀？」景文笑咪咪道。

    「賭你生死呀，嘿嘿這貨啥也不知，我賭他連齊大人那關(guān)便過不了，直接回家?！故帜貌緝缘谋α诵Γ高M了城門左轉(zhuǎn)，聽好了，左，轉(zhuǎn)，你們第一次來京城吧，我看看李大人還排了人來帶你們，上那找去，妖女么，你有幸見到便知，慢走不送?！?/br>
    一陣戲謔以后，叁個衛(wèi)兵就放他們通行了，整個把景文當猴耍。

    「中士大人，他們這什么態(tài)度么！」小玉兒從車后探出頭來。

    「就是，你也不講講他們，還笑。」花兒姐附和道。

    「人的行為多半出自于他們的教養(yǎng)和經(jīng)歷嘛，與他們計較什么，因為這樣生氣無端是在懲罰自己嘛，大家放寬心，小事，小事。」景文滿不在乎的說，「不過他們剛才說的妖女，該不會……」

    「家姐相貌與常人特異，加以身材高大，向來是有妖女一說，這我們也是習以為常了，不過家姐生性隨和豁達，倒也不曾計較，就是希望林大哥要是見著她了，可別露出被嚇到的樣子，家姐還是會很傷心的。」蕓茹從小玉兒身邊探頭出來，輕聲說道。

    「不會啦，我家教很好的，決計不會被嚇到?！咕拔呐呐男馗ＷC道。

    「大家都聽到了，中士大人許諾了，這不，你要是真嚇到了怎么罰好？」花兒姐搓著手笑瞇瞇的看著他。

    「我就單手伏地挺身，左右各一百?！咕拔牡纱笱劬粗改銍樀奖日辙k理，如何？」

    「比便比！」花兒姐硬氣道。

    「不是，你們倆比這個，人還沒見到便先失禮了一番是？」阿磐先生忍不住吐槽。

    「林先生這邊?！惯呑咧呎f，遠遠的便看到崔予寧向他們招手。

    「崔大人?！咕拔淖咴谲嚽?，朝她拱手。

    「許久未見，林先生別來無恙？」崔予寧微笑道。

    「倒是沒什么可說道的，馬馬虎虎吧?！咕拔碾S口應道。

    「還說沒有呢，中士大人剛剛才在關(guān)口讓士兵們羞辱了一番?！剐∮駜悍薹薏黄降?。

    「今天守城將士是守舊派的，我想林先生怕是報了李大人名號吧？」崔予寧尷尬的笑了笑。

    「那看來李大人在宮中勢力薄弱啊，連這小兵都不放在眼里。」景文搔搔頭，當時看她在金麟氣焰可大著，怎么到了京城便有如過街老鼠一樣。

    「卻是不然，其實也就守舊派的下人特別囂張，加上前陣子李大人鏟掉孫家旁系，一下子樹敵不少，大人說，小不忍則亂大謀，還請林先生寬心些。」崔予寧說著，點了點頭。

    「聽到?jīng)]有，小玉兒則亂大謀?！咕拔耐敌Φ馈?/br>
    「小不忍啦，中士大人怎么聽的?！剐∮駜簹獾?。

    「別急于一時，早晚把這些人都鏟了，看誰能笑到最后?！咕拔奈⑽⒁恍?，摸摸她的頭，「崔大人，不說有選拔么，幾時開始？」

    「林先生來得早，再過五天，下官先帶各位到李大人準備的住所歇下?！勾抻鑼幷f著，從一旁牽來馬匹。

    「那好，我們邊走邊說。」景文一個翻身又跳回車上，「話說回來，崔大人何必自稱下官了，我又不是官，不需要過謙。」

    「林先生說的是哪里話，到底你是李大人的朋友，予寧自稱下官也是尊重李大人的?！勾抻鑼幉缓靡馑嫉?。

    「崔大人大可把我當朋友看，我又不在官場，可沒這些計較?！咕拔奈⑽⒁恍?。

    「中士大人，拜託別再擾亂賭局啦，你這般招惹勾搭，我很困擾啊。」花兒姐掀開棚布，低聲斥道。

    怪怪，我跟崔大人間聊關(guān)你屁事??？景文瞇眼挑眉，看向阿磐。

    他也只是不好意思的笑笑不說話。好，我懂了。景文搖搖頭。

    「說起來，剛剛在關(guān)口讓衛(wèi)兵盤查聽到個趣事，是否參加選拔的還有位齊大人，衛(wèi)兵說我可連他那關(guān)都過不了，還賭我不能挨過半年呢?！咕拔暮鋈幌氲绞裁吹恼f道。

    「也難怪了，齊大人是出身守舊派家系的新科武狀元，身材也是高大，不過倒沒能與林先生相比，這次的選拔倒是他呼聲最高，不過我可全押林先生了，希望林先生看在我們小官薪俸無多，務必拔得頭籌呀?！勾抻鑼帬N笑道。

    「你們官員還賭這個啊，真服了你們?！咕拔陌櫰鹈碱^。

    「林先生要不要加注，下官可以代勞?！勾抻鑼幬⑿Φ?。

    「才不要，家訓有令，堅決不賭?！咕拔膿u搖頭。

    「崔大人，我們可以跟么？」小玉兒探出頭來。

    「當然可以?！勾抻鑼庁Q起拇指。

    「那，小女子便押林大哥十貫?！辜o蕓茹沒有探頭出來，但是坐在車上嬌聲說道。

    「太重本了吧！」一眾煞訶鶙驚呼道，還有人說了真不愧是四夫人什么的。

    「蕓茹姑娘也來了？」崔予寧差點摔下馬。

    「別嚷嚷，讓人知道了又惹禍上身，我們這小姑娘可炙手可熱的，弄丟了回去茗兒不知道要怎么罰我?！咕拔娜嗔巳嗵杧ue。

    「怎么，難道弄丟了便只有大夫人心疼，你不心疼？」花兒姐也探頭出來。

    「蕓茹是我的伯樂我當然心疼，這壓我十貫，都能買驢了。」景文不耐煩道，又套我話。

    「喂喂，還有誰要讓中士大人心疼的待會找我登記啊，看看有多少伯樂可以給中士大人心疼去?！够▋航銓χ槐娚吩X鶙喊道。

    「我我！我我我！」

    馬上一呼百應。

    「我想想，煞訶鶙軍令第十條第叁款凡聚眾賭博者重罰伏地挺身叁百，其馀與眾者罰一半，你們這些人全部給我領(lǐng)受了?！咕拔牡坏?，瞬間煞訶鶙們跌倒一半。

    「林大哥，左右你是必定勝出，這倒不算賭，當算是理財。」蕓茹輕聲說道，沒承想竟是替眾人開脫。

    「──多謝四夫人成全?！挂槐娚吩X鶙同聲說道，景文差點又摔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