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唇齒之戲

    “海濤，果然不出所料。這不，結婚喜帖送到我手上了。你想不想看看呀？”

    明朗天空下，行人來往不絕的街沿上，美聯邁著輕快小步歡聲笑言。

    她的右手隨即從她攜帶的白色皮包里面取出一張紅色喜帖，舉到身旁同行的海濤眼前晃動不停。

    她所行走的商業(yè)街道，兩邊排列著各式各色美雅又華麗的商鋪。

    她的兩只大眼睛，滿含深厚的趣意正在左看右望、這些令人眼花心也花的高檔店鋪

    “給我看看?！?/br>
    海濤左手一揚搶下美聯右手上的喜帖，抖開了乜斜著眼睛瞄視，憋著嗓音怪聲念道：

    “方子建先生，吳雪女士，定于本月二月五日中午十一點，于本市沙云路王子大酒店舉辦結婚喜宴，敬請夏美聯女士屆時蒞臨，不勝榮幸。嘿嘿，我以為什么大事呢，原來就是吃飯?！?/br>
    氣又不氣怒又非怒的他，一甩手將喜帖揉進了美聯手心，右手抬起捋了下光禿禿的上頜，肅然而語：

    “美聯呀，想吃大餐我請得起，真正的山珍海味都沒問題。像什么野雞崽子海參干貝、鹿尾魚唇龍肝鳳髓，都沒問題。此等青白眼小人討人憎惡的荒唐宴，不去也罷。常言道，紅樓有夢，東風無緒。免得到時吃沒吃好喝沒喝好，反倒觸景傷情心中嘔氣，回來拿我當出氣筒沙包袋，亂踢亂踹，亂咬亂罵。對吧？美聯，我說得在情在理吧？”

    美聯微微搖頭，悠悠笑道：“呵呵，不知道你是嫉妒呢！還是羨慕？那家酒店可是五星級的。你請我去過的地方最多才有三顆星，差得遠嘍，差若天淵差之萬里?！?/br>
    “你個小丫頭，簡直是黑白不分，紅口白牙打胡亂說，倒給我栽一坨是非。人言道，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你把我的鈔票白白吃走了幾大疊，竟然嘴不軟一絲，反倒硬三分?！?/br>
    有白里透碧的光穿透葉隙罩住了美聯，照亮了她潤白臉上的一抹紅云。睇目又翹嘴的她，聲音詭詐又驕橫，“怎么能說白白吃了你那么多，我不是還請過你吃飯嗎？”

    海濤小眼大張看向美聯的藏羞俏顏，“什么！那也叫吃飯！兩盤素菜一碟豆腐，外加一碗三鮮湯，連個rou腥味都沒聞到！只不過味道還不錯，一掃而光，還有兩大碗干飯，也被我裝進肚里去了。嘿嘿?！?/br>
    美聯恍若很無辜很單純的眸光飄落海濤臉面，紅唇巧然快動：

    “呵呵，素菜好哇，又實惠又營養(yǎng)又有利于強身壯體，還能排毒養(yǎng)顏。老吃油膩厚重的大魚大rou，會令腸胃負擔太重，對身體反倒不好。尤其是血壓血脂。到時把你吃成雙高，走路都打晃晃溜躥躥，我可付不起這個責任。惹來四處閑言碎語，這家暗罵我圖謀不軌，那戶指責我詭計害人，你說那時我該怎么辦？”

    “美聯你又在瞎編亂造。我，我真要被你氣得魂不附體，嘔得口噴鮮血。你請我吃的那幾頓飯，有哪次稱得上油膩厚重？更別說大魚大rou！牙簽粗的rou骨頭都沒翻到一根，魚刺更是拿起放大鏡，桌上桌下都找不到。清水煮豆腐、冬瓜燉蘿卜差不多，純粹是一清二白的清湯寡水。嘿嘿，只不過我倒真想吃豆腐，吃美聯的豆腐，好嗎？美聯。”

    “你這又辣又甜的花心蘿卜……”

    美聯氣得左腳一頓地面，立馬眨眼一笑歡聲道：“好吧，下次我請你吃筲箕。別高興的太早，不是有翅膀有爪爪會咯咯叫的sao雞公，而是裝菜洗菜用的竹筲箕。呵呵，口感不錯喔，脆嘣嘣很有嚼勁喔！味道帶有青竹的清香味喔！保證你過口不忘印象深刻，甚至會逐代相傳此絕品佳肴?！?/br>
    “嗨，碰到你，好比井繩碰到蛇，豬鼻遇到象。但是，即使如此燒心，本人也是良策在手應對自如。嘿嘿，我牙口超好吃飯無忌。什么火瘍松齲的壞齒一概沒有，至今依然顆顆健在壯實飽滿，皆不曠工罷市。你最好把那兩種燒雞連同其它雜菜一并上桌，我東邊啃一口西邊嚼一牙，南邊舔一舌北邊沾一唇，這叫筲箕對燒雞，一嘴吃四方?！?/br>
    海濤說得神氣飛揚，樂得雙肩亂抖。

    “欽佩，欽佩萬分，萬分欽佩！鄧師傅確實名不虛傳，如雷貫耳，幸虧沒有中方，否則耳朵非得貫聾不可?！?/br>
    美聯纖腰一扭停步在一家服飾店玻璃窗前，滿臉喜悅左右歪頭，打量里面一件掛展的鵝黃色女士加長羽絨服，“誒，海濤，你看這件衣服，好看不好看？”

    海濤趕緊站到美聯身邊，頻頻大力點頭一副無比贊賞姿態(tài)，唯恐錯過巴結的好時機，深怕奉承沒有表示到位：

    “好看好看！視感百分爽目！造型簡潔大方，看著順眼大氣，顏色也明朗清心，就是有些泡泡的怪感。你個高身細，正適合你穿。美聯，說句實話，你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哪怕是地攤上十幾二十幾元一件的衣服，穿在你身上也是有型有款挺拔俏麗，飄逸非凡光彩迷人。不像好多女人，穿著幾千上萬的豪華服裝，仍舊猥瑣丑陋，怎么看都像個撿破爛掃大街的，不堪入目，令人氣憤又遺憾，難受得很?！?/br>
    “哼，一文如命的小氣鬼！舍不得鈔票，就是害怕我要買，搬出街頭巷尾的小地攤來搪塞阻攔。這種樣式的就是要有些泡泡的模樣，才醒目好看。你呀，什么都要挑肥揀瘦的品頭論足一番。須知花無百日紅，人亦百年喪，何況暖身的衣物！算了，反正今天是你陪行我滿大街亂竄亂看，買不買東西我都感謝你，我都很高興?！?/br>
    美聯俏容噙著一抹巧笑，不斷偷眼瞟視映照在玻璃窗上海濤呆悶的臉像，樂得咬唇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