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了?！?/br>
    盈袖道了句歉，沒留神，又吐在了他肩膀上。

    瞧，他身上滿是糜爛的食物殘?jiān)?，明明想發(fā)火，卻極力忍著。

    一種報(bào)復(fù)的快感登時(shí)升起，盈袖心狂跳，故意又往他身上吐了幾口，完事后扭過頭，忍住笑：

    “哎呦，你真別怨我，誰讓你蹲我跟前兒的?！?/br>
    “我，我?！?/br>
    陳南淮大怒，可偏生發(fā)不出火兒。

    本來就喝多了，再聞見這酸臭味，自己也登時(shí)惡心了，彎腰大口吐了起來。

    “哈哈哈哈。”

    陳南淮笑得前仰后翻，他用袖子抹了把嘴，把沾了穢物的大氅脫掉，仰頭看著盈袖，笑道：“當(dāng)時(shí)在曹縣，你喝醉了，就這么吐了我一身，把我也弄吐了?！?/br>
    “有過嗎？”

    盈袖忙問：“我那時(shí)候真喝醉了？”

    “對啊。”

    陳南淮心跳得很快，笑道：“當(dāng)日的情景，幾乎和今日一模一樣?！?/br>
    鼻頭忽然發(fā)酸，他一直意難平她和左良傅有難忘的過去，原來，他們也有。

    “別在這兒呆了，臭。”

    陳南淮起身，拉著盈袖往床那邊走去，他也沒叫丫頭進(jìn)來伺候清掃，倒了杯清茶，先讓盈袖漱了口，緊接著才自己洗漱。

    他沒敢當(dāng)著盈袖的面換衣裳，一邊用手巾把擦著臉，一邊盤腿坐在床邊，沉默了良久，才嘆了口氣，道：

    “今兒的事，是我錯(cuò)了，我，我吃那個(gè)昆侖的醋了?！?/br>
    盈袖吃了一驚。

    雖說以前他老是說自己怎么怎么愛她，總透著股假，如今瞧著，仿佛沒說謊。

    “算了，沒多大事?！?/br>
    盈袖笑了笑，岔開這個(gè)話題。

    看來以后要找回記憶，一定得避開陳南淮。

    “嗯?！?/br>
    陳南淮頭枕在床邊，雙手試探抱盈袖的腿，察覺到她躲了下，忙緊緊抱住。

    “這幾日發(fā)生了點(diǎn)事，我心里煩悶，說話做事沖動(dòng)了些，你別在意?！?/br>
    盈袖皺眉，略問了句：“是張家寡婦的事么？”

    “你知道？”

    陳南淮驚愕不已，忙坐直了身子：“哪個(gè)長舌婦告訴你的?！?/br>
    “太太往咱們院里派來了mama，姓劉，她說的?！?/br>
    盈袖猶豫了許久，原本，她不想摻和陳南淮的事，但莫名，覺得張濤之蠻熟的，仿佛在哪兒聽過，興許，自己以前見過這個(gè)姓張的男人。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你能告訴我么？”

    盈袖怕陳南淮懷疑什么，強(qiáng)咧出個(gè)笑，柔聲道：“那個(gè)，咱們是夫妻嘛，我想替你分憂。”

    陳南淮感覺心里暖暖的，但凡她說一句這樣的話，他怎么會瘋了似得欺負(fù)她，還跑出去，發(fā)生紅蟬那件事。

    “哎，說來話長了?！?/br>
    陳南淮頭垂在雙膝，煩悶道：“那張濤之也是做生意的，他jiejie是長寧侯的妾，頗受寵愛，這小子仗著家里的勢力，屢屢生事，搶我酒樓里的生意不說，還偷偷把我的管事、彈唱妓.女挖走。”

    “那這也太過分了?！?/br>
    “是啊?！?/br>
    陳南淮頗有些不忿，氣道：“正好我發(fā)小高亦雄是縣令，我搜羅了他偷稅漏稅的證據(jù)，交到高大人手里，高大人把他酒店查封了。我其實(shí)真沒想怎么他，真的?！?/br>
    陳南淮用力拍了下大腿，恨道：“我就想讓他當(dāng)著眾人的面給我賠禮道歉，誰知中間出了點(diǎn)岔子，我的小廝百善想討好我，就，就讓張濤之鉆褲.襠，他惱了，說我凌/辱他，一頭給碰死了。如今他家太太抬了棺材堵在府門口，還抱著個(gè)奶娃娃，非要我償命下獄，現(xiàn)在我白天都不敢出門了，一出門就被人戳脊梁骨的罵，我心里憋屈得緊，正好瞧見你寫昆侖的名字，就，就發(fā)火了?！?/br>
    盈袖皺眉。

    雖然陳南淮百般為自己開脫，但本質(zhì)上，還是他仗勢欺人，間接把人逼死了。

    “那這事老爺怎么解決？”

    盈袖輕聲問。

    “長寧侯家有點(diǎn)勢力，老爺去找過王爺，王爺顧念著與侯爺?shù)呐f情，不太好出面，讓我們兩家自己解決。”

    陳南淮痛苦地?fù)项^，恨恨道：“老爺送了重禮，可人家就是不收，非要我的命?！?/br>
    “哎，這張家的確可憐。”

    盈袖嘆了口氣。

    “你什么意思?！?/br>
    陳南淮登時(shí)惱了：“難不成你也想要我死？”

    “你看你，又急了。”

    盈袖白了男人一眼，推開他抱住她雙腿的手，淡淡一笑：“李姑姑說了，這是外頭爺們的事，我也不太懂，說錯(cuò)了話你別介意，我有些困了?！?/br>
    “對不起?！?/br>
    陳南淮忍住怒，強(qiáng)咧出個(gè)笑，柔聲道：

    “我心里煩悶，一頭亂麻，你告訴我，我該怎么做，哪怕陪我說說話也好?！?/br>
    盈袖思量了片刻，才試探著道：

    “這事呢，現(xiàn)在再論誰對誰錯(cuò)，已經(jīng)不重要了，你覺得呢？”

    “對，你接著說?！?/br>
    陳南淮心里都明白，但他就是想聽聽，盈袖的立場。

    “我聽你說了半天，嗯，想來長寧侯呢，也未必非要跟你過不去，就是要爭個(gè)說法臉面，而那張?zhí)透蓱z了，丈夫沒了，還撂下個(gè)孩子，她肯定要找你理論清楚，恨不能吃了你的rou，喝了你的血?！?/br>
    “嗯?！?/br>
    陳南淮將頭枕在盈袖的腿上，他覺得這兒暖和。

    “所以啊，我覺得不該由老爺出面道歉，得你去。”

    盈袖細(xì)細(xì)盤算了片刻，掩唇微笑，道：“你務(wù)必得跟人家張?zhí)念^認(rèn)錯(cuò)，求人家的原諒，任打任殺都不還手?！?/br>
    “那我不成了灰孫子了么。”

    陳南淮有些不滿。

    這么丟人的事，他才做不出來。

    “有王爺和老爺在，是不會叫你喪命下獄的，這點(diǎn)你放心?！?/br>
    盈袖輕輕拍了下陳南淮的肩，道：“最關(guān)鍵的，還是你的態(tài)度，你想啊，人都是同情弱者的，哪里管實(shí)情到底如何，你若是不聞不問，只會讓人覺得你太過狠毒，還沒有擔(dān)當(dāng)?！?/br>
    聽見這話，陳南淮相當(dāng)不開心。

    但這會兒她終于愿意主動(dòng)碰一下他，主動(dòng)關(guān)心他，還是，忍忍吧。

    “但要我一個(gè)大老爺們給一個(gè)婦人低頭，我，我做不到嘛?！?/br>
    陳南淮扁著嘴，頗有些委屈。

    這事老爺子跟他說過，多半是左良傅在私底下攛掇著的，目的就是敗壞他的名聲，同時(shí)拉攏長寧侯。

    “我雖然忘記很多事，但依稀記得，哥哥同我說過這么句話。”

    盈袖細(xì)想了片刻，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那么當(dāng)一日他妻子，就同他掏心掏肺一日罷，再說了，也能讓自己好過些。

    “做人呢，尤其是場面上的人，其實(shí)都是做給別人看的，外人只瞧你陳家大爺會不會處理事，有沒有擔(dān)當(dāng)，你把該道的歉道了，該賠的禮賠了，那侯爺再也沒得挑事了不是？陳家有這么多生意，若叫人知道你如此對待仇家及其家人，日后誰還敢與你做生意呀?！?/br>
    “你說的有理?！?/br>
    陳南淮抱住盈袖的腿，狠狠地親了兩口。

    他能分得清誰真心為他好。

    陳南淮心里涌上股酸澀，這么多年，他真心待表妹，誰知這賤人屢屢算計(jì)他不說，今晚還說什么姨丈能解決了長寧侯等人，這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么。

    “袖兒，我送你個(gè)東西?！?/br>
    陳南淮忙從懷里掏出雙雪緞鞋，跪在地上，親手給她換上。

    他輕撫著鞋子上的翠玉，抬頭，粲然一笑：“瞧，正合適，你喜歡么？”

    “嗯。”

    盈袖點(diǎn)點(diǎn)頭。

    抬起雙腳，瞧了眼鞋子。

    很美，也很華貴，但她好像更喜歡蜀錦鞋。

    “你真是有心了，多謝你了?！?/br>
    盈袖沒把不喜歡表現(xiàn)在臉上，淡淡一笑。

    “這有什么的。”

    陳南淮盯著她腳上的鞋，莞爾淺笑。

    并不是只有左良傅和她有鞋子的回憶，如今，他們也有了。

    “那個(gè)……”

    盈袖打了個(gè)哈切，問：“我困了，你要安置么？讓海月她們進(jìn)來，伺候你更衣罷?！?/br>
    “啊?！?/br>
    陳南淮大驚，忙環(huán)抱住自己起身，往后退了幾步，他擔(dān)心被她看見自己身上的指甲印兒。

    “那個(gè)，這個(gè)，你不是身子不舒服么，那最近我就去書房睡，你，你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