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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琉璃美人煞在線閱讀 - 第144節(jié)

第144節(jié)

    龍椅前有一張案桌,上面放著一只三尺高低的琉璃盞,光華灼灼,奪人神魂,就像里面藏著一團無聲冰涼的彩色火焰。琉璃盞上缺了一個小角,切口光滑細膩,下手的人動作極快,斬下一個小角,竟沒在脆弱的琉璃上留下一絲裂痕。

    璇璣心中大震,喉頭微微發(fā)緊,死死盯著那琉璃盞看,仿佛暌違了千年,終于又找回了某件重要的物事。

    她伸出手,手指顫抖著,想輕輕觸摸一下琉璃盞,忽聽前方帳后又傳來天帝的聲音:“此物今日便還給將軍吧。”

    她又是一驚,急忙抬頭,只見四面全是紗帳,每一面后面都是人影幢幢,天帝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莫可捉摸。紗帳后還是紗帳,無論她撕扯多少幅,也見不到他的模樣,璇璣不由冷笑道:“狡兔三窟!連臉都不敢露出來!”

    天帝并沒生氣,只溫言道:“孤有千萬種形態(tài),隨心而動,將軍希望見到孤如何模樣?”

    璇璣厲聲道:“我對你的模樣沒有半點興趣!我只問你一句——此事如何處?!”

    天帝嘆道:“事已至此,天界并無說話的立場,將軍欲如何?”

    狡猾!居然還把問題推給她!璇璣正要發(fā)作,突然想到柳意歡他們的事,心中一涼,急道:“你將司鳳亭奴扣住,是打算要挾我!”

    天帝說道:“將軍今世也終于有了重要的人,孤怎會扣住他們來要挾將軍。將軍不必擔心,孤很快便將他們毫發(fā)無傷地送回下界。”

    “誰知你們對他們做了什么手腳!當年你們將我強行定罪,打入下界,亭奴便是連坐之罪,這次又來這套,連坐的范圍都是我親密的人,其心可誅!你便不說,我也知道你們想要的結(jié)果是什么,無非是希望把這些人全部還給我,什么罪也不定,然后我便開開心心地帶著他們回去,繼續(xù)做個無心的傻子。你們先用謀反之名誘我自己送上門,等我來了又放低姿態(tài),是要做什么?乞求我的原諒嗎?哈哈!這事情說來不覺得好笑?”

    天帝柔聲道:“將軍可曾想過,孤可以選擇不讓你知道過去,正如你所說,花言巧語糊弄你一番,再讓你帶著眾人回去,你心中只怕還要感謝孤?!?/br>
    璇璣勃然大怒,不等他說完,鏗地一聲拔出定坤劍,只一揮,四面的紗帳盡數(shù)燃燒起來,九根盤龍金柱霎時斷了三四根,殿中一陣劇烈的搖晃,撲撲簌簌落下無數(shù)磚塊瓦片,點著香木的青銅鼎也為她踹倒在地,火星撒了一地,落在帳子上,濃煙直冒,好好的偏殿,一下子就燒了起來。

    璇璣在火光中揮劍亂砍,一言不發(fā)。她心中懷著最深沉的怒火,只覺若不發(fā)泄出來,便要爆裂而死。她面上被火光蒸騰,遍布淚痕。甚至連她自己也分不清她究竟是不是在哭,或許她不光是想將眼前的一切都毀滅,更想毀滅的是自己。那沖天的大火,最好立即將她吞沒了去。

    都忘了,所有的都是假的。回去吧,回去吧!只有她和司鳳,坐在西谷小鎮(zhèn),笑看鳳凰花開了又落,漫天紛然似火。小聲談?wù)勥^去的趣事,放眼想象一下明天的日子,要去什么地方玩,日子猶如流水,眨眼便過去。他們變成白發(fā)蒼蒼的老人,血紅的鳳凰花落了滿身。

    “將軍請息怒!”后面突然傳來一個喊聲,璇璣茫然轉(zhuǎn)身,卻見火光中一抹白衣分外顯眼,正是白帝來了。

    見到他,對璇璣來說不啻于火上澆油,她厲聲道:“好!你來了!今日取你頭顱以慰我心!”她揮劍便要上去,卻聽白帝慘然道:“將軍要殺寡人,寡人絕不抵抗,但還有些往事,想讓將軍了解。”

    璇璣將劍一偏,險險擦過他的耳邊,咣地一聲砸進柱子里,撲簌簌落下一串火星——偏殿已經(jīng)被燒得快塌了,濃煙四卷,兩人的身影在火光中忽隱忽現(xiàn)。

    白帝低聲道:“將軍即使作為修羅魔神,也是一位英雄人物。對修羅們屢屢侵犯天界的事情自然也深惡痛絕,其實這法子是將軍自己提出的?!?/br>
    “你胡說!”璇璣只覺荒謬。

    白帝沉聲道:“是的,將軍當日其實是說的玩笑話,但寡人卻一直記在了心里。在寡人心中一直存著僥幸,只盼將軍是自愿的……其實那不過是自欺欺人,寡人這些年一直倍受愧疚之煎熬。但只盼將軍明了,出謀劃策,乃至動手,都是寡人一人所為,與他人毫無干系,天帝更是不明就里?!?/br>
    天帝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清朗溫和:“愛卿何須將過錯全部推在自己身上。凡間有一句俗話,百聞不如一見,你我二人在這里說得越多,對將軍而言反而越是不好。過往究竟如何,何不讓她自己去看一眼呢?”

    白帝叩首于地,哽咽道:“臣下膽大妄為,給天界帶來此等無妄之災(zāi),懇請帝降罪與我!所有罪過,臣下一力承擔?!?/br>
    天帝柔聲道:“愛卿起身,此事說到底還是天界對不起將軍。究竟如何,還是看將軍的意思。將軍,孤送你去看看當年的光景,可好?”

    璇璣低聲道:“看了……又如何?看了,這一切就可以當作沒發(fā)生過?”

    天帝說道:“非也,孤是想,將軍應(yīng)當明白整件事的經(jīng)過?!?/br>
    璇璣怔了半晌,才緩緩點頭。天帝朗聲道:“他日因,今日果,諸般恩怨,盡歸塵土。”

    話音一落,漫天大火的偏殿一瞬間火滅煙消,層層紗帳墜下,香風襲過,將她的長發(fā)盤卷而起。琉璃盞中那團冰冷五彩的火焰灼灼跳躍,散發(fā)出奪人的光芒,像是要將人的神魂都吸進去一般,周圍一切都暗了下來,猶如濃墨的黑夜。

    璇璣極力想把眼神從琉璃盞上移開,然而那上面似有神力一般,無論她怎樣用勁,目光竟半點也移不開。恍惚中,只見一雙手從黑暗里伸了出來,微微發(fā)著白光,像一只巨大的白蝴蝶。那雙手里抓著一根細長的銅擊子,高高揚起,作勢要敲下來。

    璇璣大驚失色,急道:“不可以敲!”

    她還是說遲了,那銅擊子輕輕敲落下來,剛好敲在琉璃盞的邊緣,發(fā)出清脆的“當”地一聲。她心頭一震,奇異的是,并沒感到任何痛苦,只覺眼前一陣狂風刮過,瞬時就迷了眼睛。她急忙抬手捂住臉,耳邊只聽風聲不絕,猶如鬼哭狼嚎。

    不知過了多久,風聲立絕,璇璣猶豫著放下袖子,眼前陡然大亮,卻見周圍景色十分奇特,一條銀光閃爍的寬闊長河將兩岸分開,河對岸是茫?;哪?,霧氣籠罩,杳無人跡,她所在的另一邊卻是青山綠水,鳥語花香,分外美麗。

    那條寬敞的銀河更是奇異,其中的水竟然是凝滯的,遠遠地,河邊有一個木頭搭成的樁子,上面系著一葉扁舟。璇璣走過去一看,卻見那扁舟并沒有船底,就這樣輕飄飄地浮在凝滯的水面上,動也不動。

    這幅景象對她來說,有些熟悉,有些陌生。璇璣猶豫著走了一段路,只覺山路崎嶇盤旋,滿眼都是青翠之色,上了一段,忽然聽見有人說話,她急忙要躲,然而轉(zhuǎn)念想到這是過去的景象,沒人能見到自己,便放下心來,循著人聲走去。

    山路上建著一座玉白涼亭,寶光四射,璇璣一眼便看出那是用整塊玉石雕琢而成,典型的天界手筆,只有他們才會這般窮極奢侈。

    亭中兩人對坐,一人著白衣,豐神俊朗,神采飛揚,正是當年的白帝。另一人……璇璣揉了揉眼睛,只覺恍惚一片,怎樣也無法看清那人的模樣,隱約中,卻覺那人身量極高,遍體赭紅,十分猙獰,想來也不會好看到哪里去。

    這一定是曾經(jīng)的她了。

    當日她耳邊響起一人的聲音,帶著戲謔地問她:這模樣太丑了,不如做個琉璃美人吧?難怪那人有此一說,她委實難看的緊。璇璣苦笑一聲,眼中似乎又有淚水涌出,萬般不甘,千分委屈,最后還是擦了擦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

    亭中兩人似是喝酒喝到盡興之處,不知笑談些什么,白帝一口喝干杯中酒,笑著笑著,突然嘆了一口氣。身邊那人心思玲瓏,立時便猜出他的心事,當即安撫道:“如今兩界交戰(zhàn),君心中憂慮,何不與吾分擔?”

    璇璣聽那人聲音沙啞粗嘎,不男不女,難聽的緊,不由苦笑得更厲害了。難不成她曾經(jīng)是個男人?不過據(jù)說修羅們是沒有性別的,這樣倒好,她真的成了不男不女的人妖。若是讓司鳳知道了,他會不會笑話她?

    白帝嘆道:“計都兄是修羅界的英雄,想必夾在中間,十分困難吧。倒是小弟連累了你。”

    那羅睺計都大笑道:“君太小看吾了!君與吾的交情,又怎會因為兩界交戰(zhàn)而有損!”說罷突然咂了咂嘴,皺眉道:“可恨他們都不聽從與吾,修羅道長久不打仗,便覺不如死了好。這回怎么竟犯到天界這里來了。吾從上到下都勸過,奈何叫戰(zhàn)呼聲太響,吾不得不避讓,來和君喝上一杯,聊以解愁。哈哈!來!干了這杯!”

    他又斟了兩杯酒,兩人十分感慨,所談皆是兩界交戰(zhàn)之事。無論羅睺計都怎么安撫,那白帝都是愁眉不展。

    無支祁曾說過,當年修羅天界交戰(zhàn),那些阿修羅們都是驍勇善戰(zhàn)的戰(zhàn)士,對比那些軟趴趴成天只知道淡漠避世的天界神仙,壓根不是一個檔次的,天界被揍得很慘很慘……至于怎么個慘,誰也不知道,后來戰(zhàn)神出現(xiàn)了,天界才就此揚眉吐氣,反過來把修羅們揍得很慘很慘。

    璇璣眼見兩人酒越喝越多,羅睺計都已經(jīng)有了八分醉意,說話都開始含含糊糊,字不成句,白帝大約是因為心事重重,反而更清醒一點。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笑道:“倘若計都兄是我天界之人就好了,以計都兄的神勇,那些修羅就是千軍萬馬地沖來,我等亦有何懼?”

    這自然是一句玩笑話,亦是一句醉話,若在平時說,只怕羅睺計都心中要嘀咕老半天,但這一回,他卻醉得一塌糊涂,非但沒生氣,居然還大笑起來,舉著酒壺一跳而起,朗聲道:“君這個主意倒是很妙!可惜吾生得這般五大三粗,不似爾等天界人美貌細致,否則,吾就助君一把又能如何?!”

    第二十六章 琉璃(六)

    羅睺計都再也想不到,這一句酒后的玩笑話,竟從此將他的命運完全改變了。

    兩人大醉一場之后,各自回去,那晚白帝便在榻上輾轉(zhuǎn)反側(cè),前線不斷有戰(zhàn)敗的消息傳來,這樣下去,只怕不出一個月,整個天界都要被修羅們吞沒。那條寬廣鵝毛不浮的弱水河,本是隔開天界與修羅界的天險屏障,卻隔不開他們的兇猛進襲。

    當白帝得知修羅們是駕著無底的薄木船渡河的時候,不由驚出一身冷汗。

    這法子他只告訴過羅睺計都一人,還千叮嚀萬囑咐不可說出去,只因修羅界一直對天界虎視眈眈,多虧了有一道天險隔開兩邊,令他們無法得逞。

    白帝與羅睺計都交好,有金蘭之義,時常相約去下界喝酒。但羅睺計都為修羅,扮凡人不甚像,白帝亦不可能去修羅界與他相見,他去那里等于是羊入虎口,好在羅睺計都并不忌諱這些,得到了渡河的法子,兩人便時常在那涼亭中飲酒笑談,倒也愜意。

    如今這法子竟然泄露了出去,所有的修羅都知道了,縱然白帝理智上提醒自己不可懷疑羅睺計都,然而感情上已經(jīng)認定是他說漏了嘴。無論如何,他畢竟是修羅,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殊,面子上縱然交好,誰知他心中如何想?此為拓展疆土之大計,個人感情在其中,比螞蟻還小。

    白帝一直提醒自己不可這樣想,但這種念頭一旦興起,便猶如瘟疫一樣,迅速蔓延開,到最后,他幾乎認定就是羅睺計都說出去。

    他動了野心!他要吞并天界!

    白帝想到這些,背上登時密密麻麻出了一層冷汗。既然如此,他亦不能坐以待斃,須得想個法子才是。天帝對修羅界來犯并不甚在意,他是講究因果緣法之人,但他白帝絕不能也講究什么因果緣法,難道眼睜睜等著修羅們將天界屠戮個干凈?

    前線來報信的探子見他神色古怪,一陣白一陣綠,不由心中栗六,試探著張口問道:“白帝有何吩咐?”

    他怔了很久,額上冷汗涔涔而下,最后勉強定神,說道:“你去……秘密探查一下,是誰將渡河方法泄露出去的?!敝辽傧葟奶旖邕@里排除,也可能是天界哪個神仙一時不小心說漏了嘴,讓那些修羅們知道了。

    探子答應(yīng)一聲,匆匆離開。白帝再也睡不安穩(wěn),滿腦子都想著羅睺計都,他要吞并天界,他野心狂妄,一刻也不得安寧。

    羅睺計都是修羅界的英雄人物。那里野蠻尚未開化,修羅們成日想的只有打架與侵略,群群烏合之眾聚在一處,合則來不合則散,并沒有天界這般嚴謹?shù)淖鸨爸刃?,誰強誰就是英雄,其未開化之處,連凡人也不如。

    故而千萬年里難得生一個羅睺計都這般神勇與智慧并存的阿修羅,自然是耀眼之極。他若是幫著自己的故土來侵略天界,天界便真的只有死路一條。

    白帝眉頭緊蹙,只覺心頭亂糟糟,不知為何,腦子里突然想到那日與羅睺計都喝酒時說的玩笑話,他笑稱倘若羅睺計都是天界的人,那他便什么也不cao心了。羅睺計都的回答讓他眼前一亮,然而想到此計終不可行,后來便放棄了。

    但此刻他像著了魔一樣,腦海里不斷想著要如何將他變成天界的人,還不能讓他發(fā)覺。

    俗話說得好,你不仁我不義。他認定了是羅睺計都背叛在先,那自己無論做什么,都不算有錯。甚至他拒絕去想那秘密不是他說出去的,大約是從本能上,他竟希望那秘密就是他泄露出去的,這樣他才好名正言順地打著反擊的旗號,將他為天界所用,自己也不會有愧疚感。

    多年之后,他回想起自己那一刻,只覺是心魔來襲,完全的墮落,為了他所謂的良心,放棄另一人的未來,他也曾試著安撫自己,這是為了天界眾生的安危,犧牲一個修羅,卻換來長久的安寧,這種犧牲自然是十分值得的。

    然而無論是怎么樣的眾生,也沒有理由讓別人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更何況,是用另一個多數(shù)生命的死亡來換取的安寧,被犧牲那人甚至完全不知情。

    沒錯,他騙了他,羅睺計都永遠也想不到,自己信賴的好兄弟在那個晚上轉(zhuǎn)過多少可怕的念頭,招招都是置他于絕境。

    白帝就那樣枯坐了一整個晚上,直到手背上的金印不斷跳動,他才陡然驚覺,待發(fā)現(xiàn)那是羅睺計都來聯(lián)系他,他竟不自覺出了一身冷汗,遍體盡濕。

    他要來先下手為強了!白帝猛然從床上跳下,一把推開了門,門外站著許多內(nèi)侍,還有守在天界沒有去前線的眾多神將。眾人見了他,都不說話,或許他們從來也沒見過這么狼狽的白帝,頭發(fā)散亂,衣冠不整。他們只有靜靜看著他。

    這一整個天界的擔子都扛在他肩上,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他,充滿了希冀與信賴——白帝一定會有辦法!縱然修羅們的鐵蹄一再前進,但白帝一定能有辦法——他們的目光這樣告訴他。

    白帝在心中苦笑兩聲,那一瞬間,他恨不得大吼幾聲,抑或者沖到天帝面前抱著龍椅的腿痛哭一場。但他只是微微將嘴角抿起,淡道:“寡人要出去一趟,眾卿守在這里,不得妄動。”

    他木然離開了眾神之殿,往平日與羅睺計都相見的那個小涼亭走去。他心里藏了一個最大的秘密,可是面上居然沒有露出半點風聲。這便是白帝的性格了,一旦決定要做什么,那不管對錯,他都會做到最好,并且絕不會瞻前顧后?;蛟S就是性格中的那種穩(wěn),令他端坐白帝之位,掌管東方,人人稱道。

    羅睺計都早已等在涼亭里,一見他來了,便立即招手:“來得好遲!吾還以為君要事在身,今日來不得?!?/br>
    白帝悠然笑道:“小弟縱然有要事在身,計都兄的邀約,又豈敢不來。”

    他走進涼亭,突然發(fā)現(xiàn)羅睺計都腳下踩著一個人,身穿藏青袍子,觀其身形容貌,正是天界中的人,想來是被他胖揍了一頓,此刻滿面烏青暈死過去,動也不動一下。

    他神色微變,失聲道:“這是做什么!”

    羅睺計都嘿嘿一笑,用腳將那人踢翻過來,道:“吾昨日聽聞修羅們知曉了渡弱水河的法子,大驚失色,詢問他們是如何得知的。原來他們擒了這人過去作為戰(zhàn)利品,誰想他貪生怕死,待眾人承諾日后攻陷天界也絕不殺他,他便將渡河的法子一股腦都說了出來。吾想這等叛徒留著也是禍害,便偷偷將他帶了出來,一頓好打。不過到底是天界的人,吾不好擅自殺他,便交給君處置吧?!?/br>
    “哦?原來是這樣。”白帝低頭去看那人,依稀辨別出那是看守西花園苗圃的一個守衛(wèi)。西花園那里靠近修羅界,是最先被攻陷的地方,他被抓了去,也是正常。

    白帝微微一笑,從袖中取出酒壺酒杯,滿滿斟了兩杯酒,端到羅睺計都面前,溫言道:“多謝計都兄!為我天界擒拿叛徒,一雪恥辱?!?/br>
    羅睺計都臉上突然一紅,低聲道:“吾……其實也沒什么??偸且齺碚埡染?,讓吾好生過意不去?!?/br>
    白帝笑道:“你我是兄弟,說這等話就見外了。計都兄,小弟敬你一杯?!?/br>
    那羅睺計都小心翼翼端著酒杯,啜了一口,突然笑了一聲,道:“吾今日來,除了送回叛徒,還有一事想告訴君。君素來雅達寬宏,想必不會笑話吾。”

    白帝心不在焉地說道:“計都兄又見外了,有何事,但說無妨。”

    羅睺計都澀然道:“為何總叫吾計都兄?吾莫非看上去比君大很多?”

    白帝倒是愣了一下,想不到他會問這等刁鉆問題,猶豫了一會,才道:“這是小弟的尊稱……并沒別的意思……你若不喜,我日后只喚你計都便是。”

    羅睺計都笑了一聲,似是對那聲計都好生歡喜,隔了半晌,又道:“吾等修羅沒有陰陽雌雄之分,兩情相悅之后,便可自行選擇牝牡,修羅界女子容貌艷麗……君應(yīng)當有所耳聞?!?/br>
    白帝聽他絮絮叨叨盡是說些廢話,心中早已不耐煩,然而又不好置之不理,便只得微微一笑作為回答。羅睺計都見他似是不信,便又道:“吾亦可選擇牝牡,倘若身為男性,那這付容貌便沒有變化,倘若身為女性,吾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便要脫胎換骨……到時君還要與吾兄弟相稱?”

    白帝心中煩亂,隨口笑答:“到時便喚你計都meimei也可?!?/br>
    羅睺計都爽朗大笑,起身道:“既然如此,那吾去了,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君自來涼亭,吾新生后來與君相會?!?/br>
    白帝沒想到他說走就走,當即急道:“四十九日之后,天界便已遭遇覆頂之災(zāi)!生死都無法斷定,豈能再說來這里喝酒談天?!”

    羅睺計都一愣,回頭見他神色陰郁,滿腹心事的模樣,便明白先前的話他根本沒聽進心里。他嘆了一聲,道:“君不必過慮,吾既然與君有生死契約,共同進退,自當相助于你?!?/br>
    白帝愴然道:“你要如何相助?莫非要用嘴巴去勸?修羅皆是未開化之野蠻種族,你能勸到什么地步?”

    羅睺計都微微有些惱怒,冷道:“君何必苦苦相逼!君希望吾能怎么勸?”

    白帝很久很久都沒有說話,場面一時陷入尷尬的沉寂里。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抬頭對他微微一笑,溫言問道:“計都,你還記得上次喝酒,你說過什么嗎?”

    羅睺計都又是一愣,上次他喝高了,與他說了也不知多少話,他哪里能每句都記得。

    白帝慢悠悠說道:“計都答應(yīng)我,要為天界效力。此等恩情猶如山高海深,小弟永遠也不會忘記,銘刻心中。”

    羅睺計都最后一愣,緊跟著卻見白帝寬敞的袖袍颯颯一展,眼前似有無數(shù)花瓣飄落,香氣氤氳。他心頭有根弦猛然抽緊,然而到底是不相信的,怔怔看著對面那豐神俊朗的少年,此人面沉如水,竟看不到半點心事。

    花瓣層層疊疊摔落,將他埋在最深處,羅睺計都高大的身體砰地一聲摔在地上,香甜地睡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