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jié)
第三十七章 大會(九) “都停?。 睎|方清奇在高臺上大喝一聲,浮玉島弟子紛紛撤劍,然而還是將那群軒轅派的人圍在中央,生怕他們妄動(dòng)。他看了看演武場上密密麻麻的軒轅派弟子,心下也忍不住驚駭,自悔后來放松了關(guān)卡。但無論怎樣放松,也不可能一時(shí)間上了這么多可疑人物,難道島上有內(nèi)應(yīng)? “柱石掌門,貴派來遲一步,也沒有遞上參賽弟子名冊,這次的簪花大會,只怕是沒有軒轅派的名額了?!彼谅曊f著,并不點(diǎn)破他們與妖魔為伍的身份。 柱石道人笑道:“豈有此理!簪花大會又不是你一家獨(dú)大!天下五大派共同的盛會,豈有將軒轅派排斥在外的道理!” “柱石掌門說錯(cuò)了一句話。”一個(gè)冷冷的聲音打斷了他,眾人抬頭,卻見褚磊面無表情站在東方清奇身邊?!芭??褚掌門有何高見?”柱石道人不溫不火。褚磊冷道:“是天下四大派,我們尋常修仙門派,豈敢與得道的軒轅派共列五大派!”他的話是什么意思,白癡都能聽出來。褚磊從來不玩虛與委蛇那一套,言辭中的鄙夷毫不遮掩。柱石道人登時(shí)面上尷尬,訕笑道:“多日不見,褚掌門倒學(xué)會開玩笑了。哈哈!哈哈!” 褚磊森然道:“玩笑倒不至于,不過今年簪花大會沒有軒轅派的名額,以后也不會有!諸位若要觀戰(zhàn),請自便。若要心懷叵測前來搗亂,我等四派決不輕饒!” 此話說完,場內(nèi)一片死寂。璇璣見氣氛不對,急忙轉(zhuǎn)身去推容谷主,叫道:“容谷主!快醒醒!軒轅派的人來搗亂了!”叫了兩聲,他毫無反應(yīng),璇璣實(shí)在無法,只得將他背在背上,正要跳下石柱擂臺,卻聽下面有人大聲叫她的名字:“璇璣!你還好嗎?”她低頭一看,卻是禹司鳳他們,紛紛御劍而起,柳意歡更夸張地把亭奴連人帶輪椅扛在肩上,雙腳踩著細(xì)細(xì)一根鐵劍,晃晃悠悠飛了上來。 禹司鳳一上擂臺,立即將她拉到身前,上下檢查傷勢,見她并沒有什么嚴(yán)重的傷,不由松了一口氣,嘆道:“那人好厲害!”玲瓏滿臉是淚,撲上前抱住她的脖子,叫道:“我們在下面急死了!見到那人放出怪物,我們都打算上來幫你,可是爹爹和東方叔叔攔著不許,說比試沒分出勝負(fù)!都打成這樣了,叫什么勝負(fù)?。侩y道叫我們眼睜睜看著你被人欺負(fù)?” 璇璣搖了搖頭,低聲道:“不,爹爹做得對。你們別插手,會受傷的!連騰蛇都對付不了饕餮……”她回頭看了看,柳意歡和亭奴正在騰蛇面前為他查看傷勢,其他的傷也罷了,倒是他方才被饕餮咬住的胳膊很嚴(yán)重,揭開袖子一看,傷口深可見骨,難為他居然叫都不叫一聲。 “我說沒事就沒事!”騰蛇被這兩個(gè)人上上下下查看傷勢搞得煩死了,一把將胳膊抽回來,地上又灑落大團(tuán)的血。亭奴沉聲道:“這樣的傷,神獸大約要三四天才能完全痊愈。但眼下島上情勢不太妙,你若是固執(zhí)己見不肯治療,到時(shí)候只會拖璇璣的后腿?!?/br> “我?!拖她后腿?!”騰蛇指著自己的鼻子,怪叫道:“剛才是誰拖誰后腿???!” 璇璣走過去抓起他的胳膊,低聲道:“行啦,別叫了。我給你上藥包扎吧,就算你說沒事,傷口也會痛的不是?” 騰蛇一向吃軟不吃硬,見她不和自己吵,登時(shí)也嚷嚷不出來了,尷尬地任由她給自己上藥包扎,一面咕噥:“都跟你們說了沒事……真是多事!” 璇璣利落地替他弄好傷口,才道:“軒轅派這次來搗亂,一定是有預(yù)謀的。咱們不能呆在這里,先把容谷主背下去吧。”她說完,見禹司鳳怔怔看著擂臺下方,并不答話,不由奇道:“司鳳?怎么了?” 他回頭道:“不……我是看師父……他方才還坐在那里,這會卻不見了?!?/br> 玲瓏怒道:“什么師父!離澤宮的人這樣壞,你還叫他師父?!話說回來,那個(gè)皓鳳到底是誰?擺明是要璇璣的命!決不饒他!” 禹司鳳搖頭道:“我不知道他是誰……從來沒聽過此人。”皓鳳,皓鳳……雖然他說沒聽過,可是……為什么,他潛意識里覺得這個(gè)名字十分熟悉,到底是誰?他回頭看了一眼,皓鳳已經(jīng)跳下擂臺,緩緩朝離澤宮弟子聚集的地方走去。 他默然轉(zhuǎn)身,將容谷主負(fù)在背上,道:“先下去吧?!?/br> 話音剛落,卻聽下面柱石道人忽然縱聲大笑起來,笑聲粗嘎刺耳,像千萬只老鴰在放聲大叫,那笑聲一陣陣傳開來,竟震得人胸口微微發(fā)疼。褚磊冷道:“柱石掌門何故發(fā)笑?” 柱石道人笑聲未絕,陡然開口道:“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們不客氣,強(qiáng)闖簪花大會了!看看是你們其余四派厲害,還是我們軒轅派的人厲害!” 眾人聽他這樣說,都是大吃一驚,萬萬想不到軒轅派敢以一派之力挑戰(zhàn)其余四派,這等硬話如今聽來荒謬之極。柱石道人厲聲道:“擺陣!離轉(zhuǎn)乾!青龍進(jìn)朱雀!”話音一落,那聚集在演武場上的黑衣弟子們登時(shí)有條不紊地分散開來,舉劍來回走動(dòng),或三人一伙,或五人一團(tuán),輾轉(zhuǎn)徘徊,變幻莫測。從上面往下俯視,只覺無數(shù)個(gè)黑點(diǎn)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竟摸不透其變化規(guī)律。 眾人心知這是軒轅派最厲害的殺手锏。他們弟子單打獨(dú)斗的本事或許必不上其他門派,然而軒轅派講究陣法妙用,往往十幾人組成一個(gè)劍陣,便是威力無窮。若果是上百人,那便是大劍陣,殺傷力巨大,倘若不小心陷入劍陣中,饒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出不來,最后力竭,為持劍弟子殺死。如今混上浮玉島的軒轅派弟子足有數(shù)百人,這劍陣一擺開,立時(shí)有許多沖動(dòng)的浮玉島弟子被困死其中,黑衣的包圍圈一下子擴(kuò)展開來,從上面看去,只見外圈的穿白衣的浮玉島弟子莫名其妙被卷進(jìn)這巨大的黑圈里,然后瞬間消失不見。 東方清奇見勢不妙,厲聲叫道:“不要靠近劍陣!都撤退!退后!”好在那劍陣最大的功用在于防守,而不在進(jìn)攻,只要不靠近他們,便沒有死傷。 柱石道人陰惻惻地笑道:“你以為不攻上來我們便沒轍?”他右腕忽揚(yáng),手里握著一只鮮紅的令旗,厲聲道:“玄武化白虎!心月狐轉(zhuǎn)房日兔!”卻見那陣法陡然變化,平地飛起無數(shù)黑衣人,御劍飛在空中,每人手里拉開巨大的鐵弩,蹭蹭響起,一瞬間也不知射出多少精鋼煉制的弩箭,四面八方擴(kuò)散開,一時(shí)間場上慘呼聲不斷,不知多少人中箭。 擂臺上幾人見也有十幾根鐵弩飛上來,雖然式微,然而精光閃爍,顯然是極為鋒利的利器,立即紛紛舉劍揮落。玲瓏拾起幾根弩箭,叫道:“司鳳,把你的彈弓拿來!咱們也射回去!” 禹司鳳見那弩箭有半個(gè)手腕粗細(xì),搖頭道:“使不得,彈弓用不起來。要用鐵弩才有用。”然而玲瓏的話提醒了他,當(dāng)即掏出鐵彈珠,用彈弓狠狠射出一把,本以為至少能打中幾人,誰知那陣法極其幻妙,不等彈珠砸中人,位置就變了,一把彈珠盡數(shù)嵌進(jìn)地板里。 玲瓏他們也狠狠將弩箭擲回去,都沒什么作用。忽聽東方清奇清喝一聲:“列隊(duì)!放箭!”那木樓上一陣靴聲橐橐,早已布置好的浮玉島弟子一圈排開,密密麻麻的弓箭拉開,一聲令下,破空之聲猶如撕裂一般,無數(shù)箭矢像下雨一下射向演武場上的劍陣,這般浩大的聲勢,料得必能釘死一半的人下來。 只聽柱石道人嘶聲道:“震動(dòng)五雷兵,巽風(fēng)吹三樂!”那劍陣呼啦一下并在一起,無數(shù)黑衣弟子騰空而起,劍光箭光漫天閃爍,一陣鏗鏘之聲,到底還是釘死了十幾人,然而多數(shù)的鐵箭都為劍陣絞斷。眾人見箭雨都拿他們沒什么辦法,不由心下驚駭。 柱石道人嘿嘿笑道:“叫你們無處藏身!角木蛟變亢金龍!”劍陣立時(shí)上下分開,無數(shù)黑衣人御劍飛起,再次拉開鐵弩,這次卻不是精鋼的弩箭,而是點(diǎn)燃的火箭。東方清奇暗叫一聲不好,回頭大叫:“快離開這里!”話音未落,只聽嗖嗖無數(shù)聲,密密麻麻的火箭撲面而至,卻不傷人,都釘在木樓上。木頭一遇到火立即點(diǎn)燃,這般連射數(shù)次,這一圈巨大的木樓登時(shí)成了火樓,烈焰熊熊燃燒,逃得慢的各派弟子被燒得哇哇大叫,有的御劍飛起,有的慌不擇路跳下木樓,都被鐵弩一一射死。 柱石道人狂笑道:“怎么樣?你們其余四派認(rèn)不認(rèn)輸?東方島主!今日要將你們浮玉島滅了!四個(gè)門派,誰也別想逃走!” 東方清奇正要答話,忽聽半空中“刺溜”一聲巨響,一枚血紅的煙花裊裊升上來,那妖麗的色澤,直像生生劃開一道血痕。他臉色劇變,失聲道:“正門失守!” 喧囂的聲音自正門處傳來,密密麻麻的黑衣妖魔如同潮水一般,突破了正門守衛(wèi),一直沖了進(jìn)來。此番劇烈變故誰也想不到,東方清奇幾乎連話也說不出來。褚磊沉聲道:“諸位長老,四派各自分開行動(dòng)!少陽派諸人截住正門的敵人,清奇兄你熟悉浮玉島地形,將受傷弟子帶去安全的地方!請點(diǎn)睛谷諸位長老鎮(zhèn)守附近,剿殺漏網(wǎng)的妖魔。這劍陣過于強(qiáng)大,千萬不可硬撞!” 眾人遭遇驚變,都是心神激蕩,如今見他這樣冷靜地吩咐安排,有條不紊,紛紛點(diǎn)頭答應(yīng)。褚磊又道:“請離澤宮兩位宮主通知三派,浮玉島遭難!”原來島上來的大多是參賽弟子,不可能把整個(gè)門派的人都帶過來,精銳的年長弟子大多留守門派之中,要他們?nèi)ネ▓?bào),便是請求增援。 誰知他說了兩遍,離澤宮都沒人答應(yīng),回頭一看,離澤宮諸人都聚在一邊,動(dòng)也不動(dòng),兩位宮主都不知去向。褚磊驚愕之下連聲問:“你們的宮主呢?!”誰知沒人回答他,那些離澤宮弟子仿佛沒聽到一樣。 事態(tài)緊急,眾人也顧不得理會這些古怪的離澤宮弟子,只得先放棄請求增援的事情,各自分配人數(shù),履行自己的義務(wù)。忽聽柱石道人大笑道:“一幫鼠輩!好教你們知道厲害!” 話音甫落,只聽“砰砰”數(shù)聲響,劍陣?yán)锓懦鰺o數(shù)煙花,直沖天空,一陣青煙彌漫。眾人還不解是何意,忽覺腳下劇烈一震,竟是站立不穩(wěn),連褚磊也是一個(gè)踉蹌,險(xiǎn)些摔倒在地。緊跟著,地面的震顫居然越來越激烈,好像有一只巨手抓住了這座小島,在上下左右猛力搖晃。連身在石柱擂臺上的諸人也站立不穩(wěn),玲瓏一個(gè)趔趄摔了下去,被鐘敏言飛快扶住。演武場上的巨大劍陣也被這股劇烈的震蕩晃得亂了隊(duì)形。四面八方傳來震耳欲聾的轟鳴聲,狂風(fēng)卷著塵土,肆卷而來,氣流頓時(shí)紊亂,像是要把人生生推倒吹跑一樣。 有人凄聲叫道:“炸藥!他們在島上埋了炸藥!” 第三十八章 大會(十) 浮玉島四面都是大海,在島上安置炸藥根本就是自殺,一旦島體被炸裂,眾人只有被卷入大海生生溺斃的份。就算可以御劍飛起,浮玉島上方的劍網(wǎng)也無法容人通過。誰能想到這原本有強(qiáng)力護(hù)衛(wèi)作用的劍網(wǎng),到最后反而被人利用得變成了絕路。如今島上眾人就像是被塞進(jìn)琉璃球里的螞蟻,不趕快剿殺外敵,就只有死路一條。 褚磊又驚又怒,厲聲道:“你瘋了!居然埋炸藥?!你可知一旦浮玉島被炸毀,你們自己也會死?!” 柱石道人嘶聲笑道:“大家一起死,倒也痛快!”眾人見他面上神情扭曲,雙眼血紅,說不出的猙獰可怖,不由都感到一陣心驚膽戰(zhàn)。楚影紅突然叫道:“呸!軒轅派貪生怕死,豬狗不如!你們倘若有這種骨氣,怎么不用在對付妖魔身上?!” 柱石道人絲毫不為所動(dòng),只是陰惻惻地笑道:“楚女俠,我曉得你嘴巴厲害,用不著拿話激我。我軒轅派就算被滅門,也要拉著其余四派一起死。獨(dú)有我們一派被滅,情何以堪!” 原來他的意思是軒轅派因?yàn)槎êhF索的事被烏童所迫,不聽從便要被滅門。軒轅派不甘心只有自己一派被滅,于是干脆歸順妖魔,做他們的前鋒。反正都是要死,大家一起死,總好過他們自己死。這種詭計(jì)真是卑劣得令人瞠目結(jié)舌,楚影紅被他這句話堵住,居然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柱石道人又道:“你們以為軒轅派怕死?錯(cuò)!大錯(cuò)特錯(cuò)!我們是怕只有自己死掉。如今大家一起玩完!這樣才叫痛快淋漓!” 褚磊見浮玉島晃得厲害,顯然方才炸藥的余威仍在,好在島體甚是結(jié)實(shí),一時(shí)沒有崩裂的跡象。他不再與軒轅派做無謂的口舌之爭,先點(diǎn)了少陽派一眾,去正門抗敵。 誰知那柱石道人又道:“做什么也沒用,你們乖乖坐以待斃吧!今日天下五大派的掌門人全部沉溺于海,做了魚蝦肚子里的爛泥,誰也別瞧不起誰!” 話音一落,忽聽褚磊身后一人冷道:“誰說五大派的人都要陪你做爛泥?只有你們四派罷了!”褚磊心中一緊,急忙回身,只覺眼前寒光一閃,一柄劍瞬間刺到眼前。他當(dāng)即朝后一仰,那劍擦過他的下巴,帶過一陣?yán)L(fēng),削落大片胡須。身旁的楚影紅、和陽、恒松長老、江長老、東方清奇等數(shù)十個(gè)厲害人物當(dāng)即做出反應(yīng),紛紛拔劍朝那人砍去。 眼前突然泛起劇烈的金光,眾人只覺眼中劇痛無比,不得不倒退數(shù)步,護(hù)住頭臉。緊跟著,身前一股大力推上,竟完全無法抵抗,數(shù)十個(gè)長老掌門人物硬生生被撞飛出去。恒松長老強(qiáng)撐著在金光中睜開眼,卻見一雙巨大的金翼展了開來,那羽翼與尋常鳥類的翅膀頗有不同,尾端有六根巨大的翎羽,極長極粗,每一根羽毛都仿佛是金線織成,沒有一點(diǎn)瑕疵,在空中輕輕扇動(dòng),竟美得令人窒息。 金光中依稀立著一人,身形高大,只是看不清容貌。他身后兩片巨大的金色羽翼忽而微微一揚(yáng),仰首高歌,其聲猶如春風(fēng)一般柔媚,像昆崗上的鳳凰齊聲啼鳴,像海里的鮫人曼然歌唱,到后來漸漸變得高亢激烈,震得人渾身骨骼仿佛要消融一般,足以裂金石。 褚磊咬牙提劍上前攻擊,只聽一人厲聲吼道:“褚掌門不要沖動(dòng)!快躲開!”眾人聽那人叫得極為慘烈,不由一齊,卻見禹司鳳御劍急速從擂臺上飛了下來,臉色煞白。和陽急道:“你下來做什么?!快帶著璇璣他們躲好!” 禹司鳳顫聲道:“不!不……諸位快躲開!那是極厲害的……妖魔!凡人絕不是對手!” 眾人見他神色詭異,顯然焦急到了極致,又似是恐懼,都有些不明所以。忽然一股勁風(fēng)撲面而上,將他們逼得又退了幾步,那帶著巨大金翼的人忽然將兩片羽翼扇動(dòng)起來,輕輕拍在江長老身上,他臉色劇變,慘呼一聲,口中鮮血狂噴,倒飛出去,遠(yuǎn)遠(yuǎn)地掉進(jìn)軒轅派劍陣?yán)?,一瞬間就被黑衣弟子吞沒。 眾人見他這等厲害,生平未見,都嚇得呆住。眼看那羽翼又朝褚磊拍過來,禹司鳳縱身撲上,將褚磊狠狠推出去,那片美麗的金翼輕輕擦過他的脊背,褚磊三人登時(shí)驚呼,誰知他只晃了一下身體,口角細(xì)細(xì)流下一行鮮血,抬頭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們,沉聲道:“快走!” 楚影紅最靈活,當(dāng)下拽著和陽和褚磊掉臉就跑,一面大叫:“恒松長老!島主!先離開這里!將正門處的妖魔堵?。 ?/br> 那幾人這才反應(yīng)過來,急忙起身奔跑。只聽金光深處,那人冷冷道:“司鳳,你越發(fā)不聽話了!”禹司鳳顫抖著叫了一聲:“師父!……”后面的再也聽不見,眾人都是又驚又駭,禹司鳳叫他師父,那人難道竟是離澤宮宮主?!離澤宮宮主怎么會生翅膀?怎么會是妖魔?! 然而情況緊急,容不得他們多想,當(dāng)下各自帶領(lǐng)弟子堵住不斷從正門涌來的妖魔。雙方人馬交戰(zhàn)在一起,兵刃交接聲鏗然不絕于耳,劍光漫天飛舞。褚磊他們見來的妖魔并沒什么本事,斗上一段時(shí)間后才發(fā)現(xiàn),他們根本不是什么妖魔,竟全部是軒轅派的人!那烏童果然用得好計(jì)謀,不用己方一人,讓他們自相殘殺! 雖說軒轅派諸人并不難對付,然而他們是傾巢而出,整個(gè)門派的人都出動(dòng)了,正門那里所有的守衛(wèi)都被殺死,連同整個(gè)浮玉鎮(zhèn)都被掃蕩一空。原先在島上看簪花大會的其他門派的閑散人等,有的來不及逃出去,被軒轅派的劍陣立斃,剩下的無處可躲,只得跟隨著褚磊他們一起沖殺出去。 褚磊揮劍,斬倒沖上來的三四名軒轅派弟子。腦中忽然電光火石一般,明白了這個(gè)陰謀的來龍去脈。當(dāng)日鐘敏言在島上誤認(rèn)了妖魔假扮的褚磊,后來禹司鳳又說當(dāng)天下午有人冒充自己帶了幾個(gè)新弟子進(jìn)來,東方清奇在島上排查人數(shù)的時(shí)候,疏漏掉了一個(gè)環(huán)節(jié),他們都沒想到,對方可以殺死浮玉島的弟子,將尸首丟進(jìn)大海,自己扮作浮玉島弟子。所以當(dāng)天他們雖然重傷了那可以變化的妖魔,但其實(shí)也只對付了他一人,剩下那些被他領(lǐng)上浮玉島的人卻沒查出來! 這些妖魔的同伙一定暗中行動(dòng),在島上埋了炸藥,想必中途還偷偷又引渡了許多同伙上島,然后他們扮作浮玉鎮(zhèn)上接待客人的弟子,將喬裝打扮的軒轅派諸人送進(jìn)來!他們都以為除了那善于變化的妖物便沒什么要緊的,實(shí)際上居然大錯(cuò)特錯(cuò),他們還是太過疏忽了,誰也沒想到那天下午禹司鳳聽到的小細(xì)節(jié)。 然而更讓人想不到的,是離澤宮居然心懷叵測!難道他們也和烏童那幫妖魔聯(lián)手了?不、不……難道他們本來就是妖魔?!想到那宮主背后令人恐懼的金翼,褚磊不由出了一身冷汗。一切都是離澤宮在搗鬼?軒轅派不過是他們手里的棋子? 他們既然身為妖魔,擁有無上妖力,又為什么要變成人形,收斂妖氣,甘心做了那么多年安分的修仙門派? 這些問題褚磊始終想不明白,然而現(xiàn)在確實(shí)也不適合想那么多。眼見涌上島的軒轅派弟子越來越多,其他三派的人漸漸應(yīng)付不了。他們都是適齡參加簪花大會的年輕弟子,本來也沒什么深厚的功力,都是仗著本門長老掌門的神威,才撐到現(xiàn)在。褚磊見大弟子杜敏行對付他們還綽綽有余,剩下的敏字輩老三老四卻都漸漸乏力,心中也不由焦急起來。 忽聽柱石道人長聲高呼,手中各色令旗亂舞,那些涌上島的軒轅派弟子先時(shí)還亂糟糟,被他幾下喝呼,立即有條不紊地排列起來,唰唰幾下,便將褚磊一干人圍在當(dāng)中——糟糕!他們被劍陣?yán)ё×耍?/br> 有不信邪的人帶著同門在劍陣?yán)镒鬀_右突,不一會就被劍陣分散開來,一一刺倒在地。和陽曉得厲害,朗聲道:“各位不要慌!都聚集起來!背靠背,不要分開!” 眾人依言聚在一起,粗粗一看,少陽和點(diǎn)睛谷只剩下不到五十人了,浮玉島弟子雖然多,卻都被劍陣沖散開,還有人散落在島上各處,就是來了也是被卷進(jìn)劍陣的份,而軒轅派足有數(shù)百人。他們這樣被困在大劍陣?yán)?,真真是兇險(xiǎn)之極,搞不好就全死在這里。和陽心念急轉(zhuǎn),搜腸刮肚地想應(yīng)對方法,忽聽后面?zhèn)鱽硪魂囎砣说那逄?,轉(zhuǎn)頭一看,卻見那生著巨大金翼的人輕飄飄地飛了起來,手里還抓著一人,那人正不停地掙扎著,正是禹司鳳。 第三十九章 暴亂(一) 褚磊大喝一聲,拾起地上的殘劍狠狠朝那人身上投擲,劍身筆直地飛出去,在那人身前丈余的地方忽然停住,硬生生轉(zhuǎn)個(gè)圈,被他足尖一踢,夾雜著凄厲的風(fēng)聲掉頭扎了回來! 和陽一把退開褚磊,只聽“撲”地一聲,那劍連頭帶柄盡數(shù)扎進(jìn)石板地里,周圍的石板連一絲裂縫也沒有,看上去那劍仿佛就是生在石板里,力道之精準(zhǔn),令人乍舌。那人翅膀一展,似乎是要降下來找褚磊的麻煩,然而只降了一些,便立即被狀若瘋狂的柱石道人連聲吩咐劍陣散開,鐵弩一起拉開,朝他身上射去。 那人不避也不躲,只用雙翼包裹住身體,連禹司鳳一起包裹在內(nèi),弩箭撲撲扎在翅膀上,如同觸到銅墻鐵壁,半點(diǎn)也刺不進(jìn)去,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袅艘坏?。那人冷冷說道:“柱石老兒!你好大的膽子!”柱石道人狂笑道:“你們算什么!哈哈!算什么!原來離澤宮就是妖窩!把道爺當(dāng)狗耍?!先把你這妖孽除了!” 那人更不答話,羽翼忽然一揚(yáng),身形陡然拔高,沖天而起。柱石道人連聲厲喝:“換位換位!將他釘下來!”話音甫落,鐵弩破空之聲乍響,劍陣竟不及對付褚磊他們,先將那人當(dāng)作了首要敵人,弩箭密密麻麻地射向那人,然而于他始終沒有半點(diǎn)危害,他羽翼上彌漫的金光也不知是什么東西,弩箭絲毫扎不進(jìn)去,一觸及便立即摔落。 那人似是被不停射來的弩箭感到厭煩,羽翼一卷,將無數(shù)弩箭打得掉頭飛回去,若不是劍陣變化精妙,只怕當(dāng)場就有許多人被打回來的弩箭釘死。那人笑道:“一群鼠輩!看著就厭煩!”忽而放低身體,俯身飛下來,金翼卷起巨大的氣浪,將眾人吹得站立不穩(wěn)。有那些倒霉的弟子,被他的翅膀沾了一下,連聲也不哼,便內(nèi)臟遭受重創(chuàng)而死。那人伸出另一只手,朝褚磊抓來。和陽他們都是大驚,大呼小叫地上來阻攔,場上亂成一團(tuán)。 禹司鳳被他抓在手里,百般掙扎不得,眼見他又要來傷褚磊,不由厲聲道:“師父!弟子要得罪了!”他用力朝那人肋下戳去,肋下是他們的要害,他很清楚的知道,打中那里是什么感覺。果然一擊而中,那人渾身一顫,登時(shí)抓他不住,禹司鳳用力一掙,從空中摔落。那人低頭看他,似是不相信,又似失望傷心。 禹司鳳狼狽地別過臉去,不敢再看他,一落地立即翻身跳起,被褚磊用力拉過去,眾人一疊聲問他有沒有受傷。他搖了搖頭,吸了一口氣,正要開口說話,忽聽頭頂那人開始放聲高歌,金光大盛,那是大開殺戒的前兆,禹司鳳心急如焚,掌心全是汗。 他不能讓褚磊他們死在這里!可是,他同樣不能和那人對抗!那一瞬間,他心頭也不知閃過多少應(yīng)對方法,但全是死路。最后,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人越飛越低,雙翼輕柔搖擺,六根巨大的翎羽光華萬丈,千點(diǎn)流金,美麗得令人嘆息。 他們一族信奉至上的美,無論在什么時(shí)候,看起來都優(yōu)雅絕倫。即使——是殺戮的時(shí)候。他肋下的封印灼灼驚顫,蠢蠢欲動(dòng)。他能夠不顧一切與他相斗嗎?能夠放棄剛剛擁有的一切?能夠……贏他嗎?! 有人在遠(yuǎn)處尖聲叫著他的名字,顫巍巍的,好像馬上就要哭出來。禹司鳳下意識地望過去,卻見璇璣附在騰蛇背上,神色焦急驚恐,正拼命朝這里趕過來,兩人身后還跟著玲瓏和鐘敏言,柳意歡則皺眉在阻攔。 拜托了,一定要將他們攔??!禹司鳳狠心閉上眼,正要解開肋下的印,忽聽空中一聲暴喝:“離澤宮可不是你一人說了算!”眾人大吃一驚,只見一道黑影快得驚人,從空中撲下,撞在大宮主身上,竟將他撞得摔飛出去,金色的羽毛落了一大把。 大宮主摔在地上,正欲站起,胸前忽然一涼,一柄劍抵了上來。他抬頭怒視,嘶聲道:“是你在反我?!”站在他對面的,正是副宮主。他一手拿著不倫不類的羽毛扇子,另一手抓著劍,劍尖抵在他胸口,還是那么悠哉悠哉。副宮主笑道:“我不是反你,我是為了離澤宮好。老祖宗的基業(yè),可不能讓你任性毀掉?!?/br> 大宮主勃然大怒,仗著金光護(hù)身,竟不懼他的寶劍,往前一沖,打算起身。誰知胸前一痛,那劍竟然刺破了皮rou,鮮血緩緩流下。副宮主“哎喲”一聲,嬉笑道:“小心。這可不是尋常的劍,在你身上戳個(gè)窟窿輕而易舉。你還是安分點(diǎn)好?!?/br> 他回頭,見璇璣他們飛了過來,便道:“小璇璣,你還不快去把你的朋友救出來?站著發(fā)呆嗎?你連那個(gè)假弟子皓鳳都能打敗,第一名舍你其誰?” 璇璣聽他這樣說,不由大奇。方才軒轅派擺了劍陣,他們就想下來相助,誰知禹司鳳和亭奴使勁攔著,說那劍陣厲害無比,他們?nèi)チ艘矌筒簧先魏蚊?。玲瓏差點(diǎn)和他翻臉吵起來,雙方爭執(zhí)不下,然后那大宮主就突襲了。 說實(shí)話,一開始看到大宮主生出翅膀,渾身妖氣勃發(fā),大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禹司鳳臉色更是變得和死人一樣,一言不發(fā)就跳了下去,無論柳意歡怎么叫他都沒用。璇璣當(dāng)時(shí)也要跟著去,最后被柳意歡極力阻攔,見攔她不住,柳意歡忽然搶過玲瓏的斷金,擺出架勢,喝道:“誰敢過去,先和我過招!” 玲瓏和騰蛇都是沖動(dòng)的,當(dāng)即就要?jiǎng)邮?,還是鐘敏言和亭奴拽住,這才罷休。璇璣喃喃道:“柳大哥,你為什么要攔著?”柳意歡嘆道:“以后你會知道的。你如果真的重視司鳳,就不要追上去?!?/br> 如果真的重視他,就不要追。為了這句話,她強(qiáng)忍住沖動(dòng),留在擂臺上觀望??墒堑搅巳缃瘢€怎么忍?忍著看這些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人被殺死?!大宮主仰首高歌,那聲音美妙得令人腳趾頭都要蜷縮起來,她只是怔怔地,低聲道:“騰蛇,帶我過去!”說罷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騰蛇早已等得手癢,歡呼一聲,足尖一點(diǎn),從柳意歡頭頂上躍過,跳下了擂臺。 副宮主的話讓她一頭霧水,怔了半天,才道:“你……明明是你把她捉來的?!睘槭裁船F(xiàn)在又要她救她?這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副宮主呵呵笑道:“若果她不是被摘的花,你能決心要贏所有人嗎?” 這句話猶如醍醐灌頂,璇璣“啊”地一聲,叫道:“你是故意的……故意的!” 副宮主道:“不錯(cuò),我是故意的。大哥,你知道為什么嗎?”他轉(zhuǎn)頭問向自己用劍制住的大宮主。 大哥?!所有人都怔住了。禹司鳳急急說道:“副宮主!弟子……不明白……”副宮主輕聲說道:“你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離澤宮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連自己身世都不明白,你知道什么?” 他回頭望向臉色蒼白的柳意歡,笑道:“前輩果真信守諾言,一個(gè)字都沒告訴他?!绷鈿g頓了一下,低聲道:“不要廢話!你們到底搞什么鬼?” 副宮主緩緩說道:“很簡單,我來講個(gè)故事給你們聽。曾經(jīng)呢,有兩兄弟,弟弟什么都不如哥哥,在心里把大哥當(dāng)作神一樣敬重,認(rèn)為他是永遠(yuǎn)不會犯錯(cuò)的。不過有一天,弟弟知道大哥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他不但會犯錯(cuò),而且犯得錯(cuò)十分離譜。不過這些也不算什么,弟弟很快就釋懷了。兄弟倆齊心協(xié)力,為了同一個(gè)目標(biāo)規(guī)劃布置,直到弟弟突然發(fā)現(xiàn),兩人的想法分歧差了十萬八千里。弟弟遵守著上輩上上輩的遺愿,兢兢業(yè)業(yè),小心謹(jǐn)慎地行動(dòng),盡力不和其他門派發(fā)生沖突。而哥哥呢,卻有一種不為人知的狂念。他想借著這個(gè)行動(dòng),將各大修仙門派除掉……一切的起源是為了什么?大哥,我什么都知道,源于你做的那件錯(cuò)事。我可不能允許祖祖輩輩的基業(yè)因?yàn)槟阕约旱乃侥畋淮輾В易屃四隳敲炊嗄?,如今再也不會讓啦!?/br> 他雖然說的這樣含糊,但具體意思眾人都大致明白了。原來離澤宮正副兩個(gè)宮主是兄弟,兩人關(guān)于某事的意見不一致,而且,聽起來,那似乎是很了不得的大事。 禹司鳳顫聲道:“你……你說的基業(yè)……難道是說破壞定海鐵索的事?那些妖魔……都是離澤宮……” 副宮主點(diǎn)頭道:“不錯(cuò)。你們不是去過了不周山么?烏童這小子干的倒是不錯(cuò),只可惜野心太大,不能容他長久。那是另一個(gè)離澤宮,內(nèi)部的,連你們這些年輕弟子都不知道的地方。呵呵,司鳳你幾番搗亂,險(xiǎn)些壞了我們的大事,按說早該將你處死,不過有人死命護(hù)著你,你運(yùn)氣不錯(cu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