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璇璣一見他,氣就不打一處來,彎腰撿起那個桃核,對準他的臉砸過去。騰蛇把桃子朝懷里一塞,靈敏地躲閃過去,腰身一翻,從樹上跳了下來,嘿嘿笑道:“沒砸中!” 話音剛落,就被她抓的泥巴砸了個正著,啃了滿嘴泥。 “呸呸!臭小娘!放火燒你??!”他氣急敗壞地用袖子擦臉,“居然用泥巴砸騰蛇大人!回頭去天帝那里告你一狀,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璇璣看著他臉上一塊黑一塊白的狼狽模樣,忍不住“嗤”的一聲笑了出來,一肚子的郁悶好像也消失了。 “被砸傻了?笑個屁啊……”騰蛇掏出桃子,拋給她,“味道不錯,賞給你!” 璇璣也不客氣,用袖子擦擦桃子上的毛,張口就啃,果然香甜無比。 “這里還不錯,比少陽什么的漂亮多啦!有點像天帝的小花園?!彬v蛇把手搭在額頭上,四處觀望。浮玉島的景致絕美,天下聞名,在他嘴里就成了天帝的花園,還是小的。 “天上很好嗎?”璇璣吃完桃子,在地上挖個坑,將桃核埋進去。 騰蛇想了想,“風(fēng)景還不錯吧。不過東西都不好吃,沒味道!看著很漂亮,吃起來像泥巴一樣,還是人間的東西美味。” 璇璣笑了笑,低聲道:“看著美麗的,往往是假的。” 騰蛇一拍手:“不錯!原來你也知道這句話!白帝就常說,看上去美好而且誘惑的東西,往往都不可靠。不管是人還是事,或者食物,只有親自了解、嘗過,才能下定論?!?/br> “他說得真有道理。不過……白帝是誰?” 騰蛇一愣,有些憐憫地看著她,嘆道:“原來你已經(jīng)白癡到連白帝都不認識了……轉(zhuǎn)世輪回真是害人啊……” 璇璣用力扯他的頭發(fā),扯得他哇哇大叫,“快說!少廢話!” 騰蛇心有余悸地摸著自己可憐的頭發(fā),離她遠遠的,才道:“臭小娘,孤陋寡聞!我告訴你,白帝就是東方白帝,整個東邊都歸他管,和天帝就像親兄弟一樣!當初要不是白帝為你求情,你早死啦!還會在這里問老子白帝是誰?” 璇璣隱約覺得有些印象,只是模模糊糊,終于還是放棄回憶,嘆了一口氣,往地上一坐,低聲道:“他說得很對,看上去越好的東西,往往都是假的。眼下玲瓏救回來了,六師兄也回來了。司鳳也在這里……還有柳大哥,亭奴……大家都這樣好,太好了,簡直像一個華麗的夢??晌?,還是會擔心……” 騰蛇第一次聽她這樣正經(jīng)地和自己吐露心聲,不由湊過去一點,道:“你擔心什么?女人家總會咸吃蘿卜淡cao心?!?/br> 璇璣輕道:“我不知道……可能是擔心有人來破壞這一切,更怕……它是假的?!?/br> “假不假我是不知道啦……”騰蛇也蹲下來,道:“不過如果有人來破壞,你把他們揍回去不就行了?戰(zhàn)神將軍,還怕那些妖魔鬼怪?你以前可是他們的煞星!” 璇璣笑道:“我以前真的這么厲害?” “那是!不過嘛,比著我騰蛇大人還是差了十萬八千里。好啦,眼下我發(fā)發(fā)好心,愿意幫你一小把,你應(yīng)當叩謝隆恩才對?!?/br> 璇璣難得沒發(fā)火,想了又想,忽然覺得他這樣的直線思考也不錯,有人來破壞,揍回去不就行了?想到這里,她豁然開朗,長長吁一口氣,仰面躺在地上,道:“不錯,這個美麗的夢,誰要是來破壞,我就把他們都打跑!” “還有我!我也要打架!”騰蛇一聽有架可打,立即湊上來。 璇璣抬手在他俊秀臉上拍了拍,像拍一只小狗狗,道:“好,壞人來了,就派你做前鋒!呵呵?!?/br> 第二十二章 前夕(四) 禹司鳳將東西收拾好,正要去找鐘敏言,忽覺對面樹叢中人影一閃,簌地一聲。他急道:“是誰?”話音未落,人已追出門,只見那人影又閃了一下,朝西北方跑去,看那背影,不像是浮玉島的弟子,更不是這次少陽派同來的參賽弟子。 他心中驚疑,忽然想起亭奴的話,鐘敏言的回來未必是表面上那么單純,說不定是烏童的詭計。他從懷中掏出一把彈珠,卒卒數(shù)聲,彈了出去,全被那人輕飄飄地躲開了,他猛然發(fā)覺那人的身法十分熟悉,竟像離澤宮的人。 難道宮主早早派人潛伏在浮玉島上了?!想到這里,他更是心驚,拔腿追了上去,隨著那人七拐八繞,似是朝偏僻的地方去,他突生警覺,立即止步不追。那人也不來管他,人影晃兩下,便消失了。 是誰?到底是怎么上島的?禹司鳳百思不得其解。眼見對面過來一隊巡邏的弟子,看到他都親熱地打招呼,他急忙問道:“各位仁兄可有見到那里有人?”他指向方才那人消失的方向。 那些人都搖頭說沒有,有人問道:“禹公子是看到可疑人物了嗎?” 他點了點頭,遲疑地說道:“島上戒備森嚴,興許是我看錯了……不過剛才確實有個人影。” 那些人都道:“禹公子說看到必定不會有錯,我們?nèi)ツ歉浇屑毸阉饕槐榘伞!闭f罷招手喊人朝那里搜去。禹司鳳退了一步,正要走,忽聽一個浮玉島弟子說道:“方才我們從正門那里走過,褚掌門又帶了幾個新弟子來呢,眼生的很,倒是客客氣氣和咱們打招呼。” 新弟子?禹司鳳一愣,旁邊另一人說道:“少陽派天下聞名,每年都有成百上千的人去投拜,多幾個新弟子也正常吧?” 那兩人感慨一番,自走遠了。禹司鳳愣愣地站在原地,回想從少陽峰出來,并沒有誰遲來或者掉隊,那“新弟子”又是從哪里冒出來的?但既然是褚磊領(lǐng)上島,那想必不是可疑人物。 他想不透其中的奧妙,只得轉(zhuǎn)身往回走,經(jīng)過鐘敏言的院落,正要進去找他,忽聽里面?zhèn)鱽碚f話聲,嬌柔清脆,正是玲瓏的聲音。這兩人想必有什么秘密話要說,他不想做偷聽之人,只得再轉(zhuǎn)身,忽見對面一人分花拂柳,裊裊婷婷地走來,是璇璣。她一見禹司鳳呆呆站在門口,也是一愣,跟著陡然笑開,花蝴蝶一樣撲上來,一把抱住他的胳膊。 “司鳳!原來你也在這里!我說怎么找不到你呢?!?/br> 禹司鳳見她喜笑顏開,神清氣爽的模樣,不由摸了摸她飽滿的額頭,柔聲道:“有什么開心事嗎?笑成這樣?!?/br> “找了你半天都沒找到,突然在這里遇到,難道不算開心事嗎?”她兩眼亮晶晶的,像撿到寶貝的孩子。 他低聲一笑,在她鼻子上捏了一下,輕聲道:“玲瓏在里面呢,咱們別打擾他們。先走吧?!?/br> 璇璣見到他了,自然把鐘敏言的事丟在腦后,抱著他的胳膊,兩人說說笑笑往回走。忽聽庭院里玲瓏陡然拔高了聲音,厲聲道:“你就是不愿告訴我罷了!你從心里就是看不起我,覺得我沒有用,對不對?!” 兩人互看一眼,均想好容易才重逢,可別吵起來,那實在有傷大雅。這樣想著,一時又不好走,只得悄悄爬上墻頭,看他倆到底為了什么鬧別扭,如果鬧得不好看,他們也好下去相勸。 小小的庭院里放著一張石桌,兩個石凳,鐘敏言坐著,玲瓏背對他站著,果然是在鬧脾氣。璇璣眼前擋著一枝槐樹花,用手悄悄撥開,朝下望去,只見鐘敏言急急起身,拉住玲瓏的手,沉聲道:“沒有瞧不起!我心里是怎樣想的,你到今天還不明白?” 玲瓏使勁去甩,怎么也甩不開他的手,只得怒道:“好!既然你這么說,為什么不讓我報仇?!為什么不答應(yīng)帶我也去不周山找烏童?!” 鐘敏言正色道:“第一,因為我不想你再卷入危險;第二,就算去了不周山你也見不到烏童;第三……我不想再從你嘴里聽到這個人的名字!” 玲瓏從來沒被他這樣冷冰冰地斥責(zé)過,當下居然呆住,話也說不出來。鐘敏言嘆了一聲,猛然將她揉進懷里,低聲道:“我不想再見到你被他傷害!” 玲瓏一下子反應(yīng)過來,漲紅臉掙扎,急得直叫:“你……你這樣是耍賴!你還是、還是看不起我!為什么璇璣他們可以去,我就不可以?你……” 他手指點在她柔軟的唇上,將她激動的話全部點了回去。 “不要提璇璣或者別人?!彼p聲說著,低下頭,嘴唇緩緩貼上去,余下的話消失在她唇間,“男人只會保護自己的女人……” 玲瓏只覺一陣頭暈?zāi)垦?,所有的火氣盡數(shù)撲滅在他熾熱的親吻下。 趴在墻頭的兩人都覺得有些尷尬,兩人對看一眼,都是臉紅紅,互相偷笑一聲,跳下墻頭。 干得好,敏言!禹司鳳在肚子里對他這種對付玲瓏的手段大聲喝彩。果真像柳大哥說的那樣,有時候?qū)ε酥v理是沒用的,她們就算沒理也會給辯成有理,你若不相讓,她便會扯到你不夠愛她身上去,這樣扯來扯去,最后兩人到底為了什么辯都分不清,最后的結(jié)論就是你不愛她。還不如直接抱住她,狠狠吻下去來的有效。 他回頭深有感觸地看了一眼璇璣,這丫頭還好,傻乎乎的,從來不和人吵,她只會拔出崩玉和人拼命。有時候,倒真的希望她找個由頭和自己辯上一辯,好讓他試試柳大哥的話是不是那么有效…… “司鳳,你怎么笑得那么猥瑣?好像柳大哥哦?!辫^奇怪地看著他。 禹司鳳趕緊正了神色,啐道:“別瞎說!”一面暗暗心驚自己千萬不要變成柳意歡那種樣子,那樣就太糟糕了。 “看到他們這樣,我就放心了。”她忽然笑著說,“之前覺得一切都不真實,我還在想,會不會是幻覺……六師兄真的回來了嗎?眼下我明白啦,他真的回來了?!?/br> 禹司鳳聽她聲音不對,不由低頭看去,她眼眶有些發(fā)紅,用手扶住額頭,輕道:“真的太好了,他回來了……” 他忍不住伸出手,蓋在她眼皮上,低聲道:“璇璣。” 她搖了搖頭,“我是很開心,覺得這一切像個夢。司鳳,你說,這不是夢吧?”她握住他的手,急切地抬頭看他,那神情,像個孩子。 他忍不住伸手將她眼角還沒掉下來的眼淚抹掉,放在嘴里嘗了一下,忽然一笑,道:“有時候還真的羨慕敏言?!?/br> 璇璣茫然道:“我……我沒有……” 他點頭,“我知道……”那一聲猶如嘆息。 璇璣怔怔地說道:“你們總會用他來說我,你也是,柳大哥也是。難道一定要分個誰高誰低就對了?我今天為你哭,明天不可以為別人哭?我和你一起了,以后就不能和別人說話?笑?” 禹司鳳微微皺眉,沒說話。 璇璣只覺頭疼的厲害,實在說不下去,轉(zhuǎn)身便走:“我好累,想睡一會?!?/br> 剛走了一步,忽然胳膊被他一帶,踉蹌數(shù)步,栽在他胸口上,被他雙手一箍,緊緊抱在懷里。璇璣低嘆一聲,輕道:“會有人看見啦……”話音未落,只覺他的唇落在眼皮上,guntang地。她不由自主閉上眼,將臉靠在他的掌心,想撒嬌,又想狠狠大哭一場,把所有的委屈都發(fā)泄出來。 他順著眼皮輾轉(zhuǎn)吻下來,眷戀地停在她的耳垂上,低聲說了一句什么,璇璣猛然睜開眼,怔怔地看著他,“你剛才……說的是什么?西邊的方言嗎?”禹司鳳微微一笑,未置可否,手指摩梭著她的臉頰,柔聲道:“我就是這樣自私。希望你永遠只在乎我一個人,哭或者笑,都為了我。你要討厭我嗎?” 她喃喃道:“怎么會……討厭……” 他輕笑道:“討厭也沒關(guān)系。總比被你遺忘來的強。璇璣,我要你記得我,永遠也忘不掉我?!?/br> 他重重吻了下去,和以前截然不同的吻,好似要將她吞噬一般。璇璣甚至能感覺到唇上微微的疼痛,下意識地張口欲呼,立即為他撬開唇齒,猶如搜索秘密一般,細密地尋找,徹底的顛覆。 她的心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后背密密麻麻出了一片汗,即使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彼此滾熱的肌膚,有什么東西要呼之欲出。他抱得這樣緊,全身的骨節(jié)似乎都要斷裂開,痛苦之極,可是那種痛苦中還摻雜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愉悅。 這種陌生的感覺使她從喉嚨里發(fā)出戰(zhàn)栗的呻吟,兩腳一軟,靠在他身上,沒了氣力。這樣甜蜜又兇悍的深吻,她第一次體會,實在是……令人心慌意亂……而且意亂情迷。她無助地緊緊抓住他肩頭的衣服,像落水的人,毫無抵抗能力,只覺他輾轉(zhuǎn)從唇上吻下,順著下巴,一直吻到脖子上,為他觸過的地方,像有火在燒。 耳后忽然被他咬了一口,她驚痛,微微一顫,耳垂上忽又一癢,是他舌頭輕輕舔舐。又麻又癢,她“啊”地叫了出來,顫聲道:“別……別這樣……”說話聲略帶沙啞,連她自己怔住。 禹司鳳在她耳后眷戀地輕吻很久,這才輕輕放開她。璇璣一站地上,兩腿居然吃不住力,又軟綿綿地靠了過去,被他輕輕扶住后腦勺,手指在她滑膩的頸間摩梭。 良久,她才低聲道:“為什么……不一樣……”她想問為什么和以前的親吻不一樣,可是不知怎么搞的,居然問不出口。她全身的毛孔仿佛都浸泡在甜美的東西里,一寸一寸酥軟下來,完全不由自己掌控,她的一舉一動,仿佛都被他cao縱了。 “因為我要你不一樣?!彼p聲笑起來,手指在她耳后輕輕撫了一下,“這樣,你現(xiàn)在算是我的了。以后,會真正變成我的?!?/br> 他的話里有一種琢磨不透的玄妙意味,明明不明白的,她卻臉紅了,第一次羞澀得不敢抬頭看他。只覺他的吻又落在臉頰上,她微微縮起肩膀,閉上眼,顫抖著別過臉,為他捏住下巴,輕輕轉(zhuǎn)過來。 “不……”她心慌意亂,帶著十二分的惶恐羞澀,一份的期待,婉轉(zhuǎn)相承。 四唇甫要相接,忽然覺得有什么不對勁,兩人同時回頭,只見騰蛇一張礙事的大臉近在咫尺,傻傻呆呆地看著他倆。 “?。 辫^嚇了一跳,忽然覺得羞不可抑,急忙躲在禹司鳳身后,把臉埋在他背心,說什么也不敢露面了。 禹司鳳肚子里暗罵騰蛇礙事,面上只得干笑道:“怎么,有事?” 騰蛇摳了摳鼻子,哼道:“不用顧忌我,繼續(xù)繼續(xù)。哦,這樣看著不好?那我轉(zhuǎn)過身去,來吧!繼續(xù)!” 繼續(xù)個鬼!禹司鳳恨不得一腳將他踹到海里,皺眉道:“到底有什么事?” 騰蛇又哼道:“是我打擾了你們的好事?那可真是抱歉啊。反正在我眼里你們這些男歡女愛只是泥土石頭一樣……” “不說?那我們走了?!庇硭绝P攬著璇璣的肩膀轉(zhuǎn)身就要走。 騰蛇急忙叫道:“是老頭子說開飯啦!派人找了一圈沒找到你們,正好看到我比較閑,所以委托我來找嘍!哼,反正只有我最閑……你們談情說愛的談情說愛,敘舊的敘舊……” 禹司鳳聽他這話說的大有孩子氣,忍不住笑出聲,湊去他耳邊,道:“馬上開飯你就不閑了,浮玉島上的酒菜可比外面的好上一千倍。” 他真是把騰蛇的本性摸得清清楚楚,很滿意地看到他眼睛一亮,頭也不回地先跑走了。璇璣也忍不住“嗤”地一下笑出來,抬頭對上禹司鳳的目光,她臉上紅暈未退,又添上新的艷色。 “你……你不要這樣看我啦!”她把手一甩,心慌意亂地,也跟著跑走了。 第二十三章 前夕(五) 禹司鳳一笑,追上去抓住她的手腕,正要說話,忽聽旁邊一陣窸窸窣窣,有人分花拂柳過來,兩人定睛一看,卻是鐘敏言。他一見璇璣和禹司鳳,立即揚眉笑道:“原來你們在這兒,叫我好找?!?/br> 兩人都是一呆,均想方才他明明和玲瓏在庭院里你儂我儂,怎么這么會工夫,就一個人出來了? 鐘敏言見他倆發(fā)呆,便笑道:“干嘛?這樣看著我。師父讓我來叫你們呢,他好像有事要吩咐?!?/br> 璇璣奇道:“不是讓咱們?nèi)コ燥垎???/br> 鐘敏言一愣,跟著笑道:“啊……對。不過方才他又說有事要說。” 璇璣不疑有他,當下便要跟著他走,禹司鳳忽然問道:“小六子,玲瓏呢?”小六子這個稱呼是玲瓏專用的,其他人只有在開玩笑或者著惱的時候才會喊出來,禹司鳳更是自相識以來從未這樣稱呼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