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將來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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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泉懶得搭理她。 夢錦道:“她要是嫁給了舅媽的外甥,肯定會享福的!” 文泉嚇得目瞪口呆,問道:“她竟然要嫁給舅媽的外甥?” 夢錦“哼”了一聲,道:“難道不好嗎?嗯?” 文泉實在不便多話,免得又讓夢錦絮叨起來。 夢錦曾和倪月大鬧一場。這會兒,她為了倪月相親的事情,竟然變得眉飛色舞的。 文泉雖然壓根沒見過夢錦舅媽的那個外甥,可他卻曾聽蘇太太說起過。文泉想到這里,終于明白夢錦為什么顯得如此興奮了!她實在是準(zhǔn)備看倪月笑話的! 蘇太太和倪月坐汽車去了初夏家里。 初夏和招娣住在一處獨門獨戶的宅院里。那所宅院是一座舊的二層小樓。比起蘇公館的大氣奢華,那座舊的二層小樓顯得有些簡陋??珊托¢T小戶的普通人家相比,那所宅院的家具裝飾又可以稱得上奢靡了。 家里的兒女們都不在,只有初夏兩口子和一個老媽子在家里。當(dāng)然,這也是招娣事先安排好了的。 初夏一見姊姊領(lǐng)著倪月來了,急忙上前迎候。招娣也笑盈盈的,一個勁兒的問候著。 蘇太太引著倪月進(jìn)了客廳,坐在了上首的沙發(fā)上。初夏夫婦坐在旁邊,對倪月熱情洋溢的招待著。招娣把各樣糖果送到倪月的手里,一疊聲的讓著。 蘇太太問道:“那孩子還沒來呢?” 招娣笑道:“我外甥馬上就到了。他本想著能先來,沒想到,倪月倒是來到了前頭?!?/br> 蘇太太道:“不妨事的!先來后來,都是千里姻緣一線牽!” 招娣緊跟著道:“誰說不是呢?我倒是覺得,倪月這姑娘真有福氣。要是能被我外甥相中,娶她做了正房太太,倪月就等著享福吧?!?/br> 蘇太太看了一眼正微微羞澀的倪月,笑道:“我眼瞅著倪月是個有福氣的?!?/br> 初夏道:“倪月!你可得好好的記著蘇家對你的好。將來要是出息了,千萬不要忘了太太的恩典。嗯!倪月和顧紹章很般配的!”說完,神秘的對招娣微微的一笑。 招娣和初夏分享著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蘇太太昂著臉,瞇縫著眼,冷眼瞅著倪月。 倪月緊趕著抿嘴笑道:“是!我自然都記得太太的恩典呢!” 正說著,門口傳來了汽車響。隨即又傳來了窸窣的腳步聲。腳步聲顯得有些雜沓,像是有三四個人的樣子。再仔細(xì)一聽,竟然還有叮咚叮咚的聲音……像金屬敲擊地面的動靜。 倪月的心突突突的加速跳著,滿心好奇的等著招娣外甥顧紹章的到來。眾人都說的那般的好,想必他肯定是個妙人兒。 門開了,一股涼颼颼的冷氣逼進(jìn)來,徑直的吹到倪月的身上。倪月覺得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她坐在客廳的明晃晃的光影里,看不真切黑漆漆的外面,只能看到一堆人的森森的黑影子……有泰山壓頂之勢! 三四個人左右開列,正攙扶著一個拄著雙拐的人。那拄著雙拐的人分明矮下去半截,背上像壓著一口鐵鍋。 顧紹章站在黑影子里,看著客廳明晃晃光影里的倪月,不由得傻乎乎的咧嘴笑了。他的喉嚨里發(fā)出一陣稀里嘩啦的響聲。他是個瘸子,羅鍋,啞巴! 叮叮咚咚的鐵拐杖敲著地面,漸漸的逼到倪月的跟前。 他伸長脖子,近距離的瞅著嚇得面色煞白的倪月,再次咧嘴傻笑了起來。 倪月覺得,眼前這人像一只鱉,正伸長了脖子瞪著她。 顧紹章還在咧嘴笑著,涎水順著嘴角流出來,落在地上。 他還是個傻子! 招娣急忙上前攙扶起紹章,對陪著進(jìn)來的下人們一擺手。下人們屏氣凝神的退下了。 招娣攙著紹章坐在了倪月的身邊,笑道:“倪月,這就是我的外甥顧紹章?!?/br> 倪月哆嗦著身子,一個勁兒的避讓著。 招娣嘆息道:“紹章是個畸形兒,可憐見的。從此以后,有倪月姑娘悉心伺候他,我弟弟和弟妹就徹底的放心了?!?/br> 倪月覺得自己正坐在一只木筏上,在波濤洶涌的海面上昏慘慘的起伏著。那只朽木竹筏劈頭蓋臉的撞到了猙獰森然的礁石上,頓時碎了,裂了,殘渣滿地! 倪月嚇醒了。 蘇太太道:“倪月,你嫁進(jìn)顧家,就是正兒八經(jīng)的大少奶奶了。從此以后,你不愁吃穿用度。你的弟媳們也會敬讓你的!” 紹章湊到倪月的身邊,嗅著她身上法國香水的淡雅芬芳。他嘴角的涎水落到紫紅底綴比翼鳳圖紋的盤扣綢襖上。 她已經(jīng)壓根不在乎新衣被涎水弄臟了。她想著逃出去! 初夏道:“紹章是個憨厚的孩子,沒有壞心眼?!?/br> 招娣笑道:“誰說不是呢?我弟弟和弟妹雖然有好幾個孩子,可對這最大的孩子真是巴心巴肝的體貼。倪月要是當(dāng)上了顧家大少奶奶,肯定會享大福的。” 蘇太太催促道:“倪月,你還愣著干什么呢?快和紹章說兩句話呀?他正眼巴巴的瞅著你呢!” 招娣故意拉起倪月的手,送到了紹章的手里,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 倪月的手早已被紹章死死的捏住了。 蘇太太笑道:“瞧把紹章喜歡的!” 初夏笑道:“從此以后就是有媳婦的人了!” 紹章乜斜著眼睛,露出白眼仁,直愣愣的瞅著倪月白皙的臉。 倪月嚇得微閉著眼,死命的掙脫著紹章的鐵手,卻始終徒勞。 招娣笑道:“這是頭一次見面!等見面的次數(shù)多了,倪月就會變大方了!” 蘇太太緊趕著笑道:“是呀!這不過才是頭一次見面?!?/br> 紹章把倪月的手放在鼻子底下,仔細(xì)的聞著她手背上的那股子雪花膏的暗香。 那股子暗香徑直的鉆進(jìn)了紹章的鼻子里,引得他嘴角的涎水愈發(fā)的流淌個不停。 倪月“啊呀”了一聲,一頭撞到旁側(cè)矮幾上的景泰藍(lán)瓷瓶上。那只繪著世外桃源圖紋的景泰藍(lán)花瓶碎裂成渣……幻境里的世外桃源碎了……夢碎了……憧憬碎了……支離破碎。 紹章方才在她的手背上啃咬了一口,這會兒,他照舊咧嘴笑著。 倪月當(dāng)即借機(jī)起身,一把推來了紹章,羞憤的捂著臉,嗚嗚的哭著,沖出了門。 她的身后傳來了紹章的哭啼和他怪獸似的嘶叫。招娣和初夏千哄萬哄著。屋里一片嘈雜,一片凌亂,一片不堪。 那晚,倪月失眠整宿兒。她抱著膝蓋坐在木床的最里頭,聽著顧媽和喬媽此起彼伏的鼾聲。 沒有月亮的影子。 天幕上黑壓壓的,濁云密布,混沌一片,茫茫的,何處是岸? 倪月緊咬著一縷頭發(fā),發(fā)誓離開蘇家! 此時,蘇太太正在房里生著悶氣。她眼瞅著事情弄砸了,倪月肯定不會再上初夏家的門了! 招娣和初夏可如何向紹章那頭交代呢? 蘇太太準(zhǔn)備再次勸一勸倪月,當(dāng)面給她一些價值不菲的珠寶首飾。只怕,那丫頭的脾氣秉性不是好對付的! 如若這招不行,就給倪月來硬的! 翌日,天氣格外的晴朗。 蘇太太眼瞅著倪月黑著眼圈,情知她夜里肯定焦灼難安。她把倪月叫到了后面的小園里,苦口婆心的勸著。 倪月當(dāng)即嚷道:“太太!你不要再逼我了!我就算是死,也不會嫁給一個怪物!” 蘇太太把準(zhǔn)備好的珠寶首飾一股腦兒的送到了倪月的懷里,道:“你可想明白!人生在世,要是能錦衣玉食,珠光寶氣,可是很多女人都求之不得的!那孩子雖然不好,可他的家里可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拇蟾蝗思?。你去了,?dāng)上大少奶奶,一輩子吃穿用度不愁!你看一看街上的那些乞丐們,要是能有你這樣的機(jī)會,肯定會上趕著找上門的!” 倪月哭道:“可他畢竟差的太離譜了!” 蘇太太道:“我是個過來人,實話告訴你,女人這輩子也就那回事,嫁給誰都一樣的!我和老爺子過了那些年,雖然有夫妻的名義,可壓根就沒有夫妻的情分!不過也是空頭夫妻罷了!現(xiàn)在這會兒,我一個人守著,想一想年輕時候的事情,不都是浮云嗎!” 倪月沒吭聲。 蘇太太道:“你嫁過去,其實和他也是空頭夫妻!不過是做給外人看的罷了!你自己過自己的,吃好穿好喝好打扮好,讓那家子養(yǎng)活你一輩子。你要是再能生個一男半女的,你就徹底的和孩子過活了!你可要想明白!”說完,便轉(zhuǎn)身走了。 倪月的懷里捧著明晃晃的珠寶首飾。那些明晃晃的珠寶首飾隨著她的呼吸而起伏著。 文泉給文彬的宿舍打去了電話,文彬下樓去門房接了電話。他告訴哥哥,夢川想著下午就能和細(xì)煙見面。 放下電話,文泉緊趕著去學(xué)堂里通知了夢錦。 夢川上了心事。 他畢竟是個機(jī)靈的人,決定先去圣約翰大學(xué)里考察一番。那天上午,他正好閑著沒事。他告訴文彬,他準(zhǔn)備去買點兒零用的東西。文彬不以為意,專注的看著桌上的圖紙。 夢川去了圣約翰大學(xué)。他去了圖書館里的自修室外面,從過往的學(xué)生們那里打聽到了細(xì)煙。 學(xué)生們告訴夢川,坐在左邊靠窗戶位置的女孩子就是蘇細(xì)煙。 夢川藏在門外,悄然的打量著蘇細(xì)煙。他一個勁兒瞅著,嘴角綻出微笑??吹贸?,他對細(xì)煙的長相很欣賞,眸光里閃爍著細(xì)細(xì)的喜悅。細(xì)煙溫存的翻著講義,悉心的做著筆記,分明顯出了淑靜溫婉。 夢川閃離了圖書館,又從過往的學(xué)生們那里打聽到了蘇細(xì)煙的情況。那些女孩子們都說,蘇細(xì)煙很恬靜,是中文系的高材生,只不過有些清高。 夢川聽聞細(xì)煙在學(xué)堂里的口碑很不錯,徹底的放下心,吹著口哨出了學(xué)堂。一路上,他滿懷歡喜,覺得自己的終身有靠了。 回到宿舍里,他裝作無事的樣子,和文彬一起研究著圖紙。 到了下午,夢川換好衣服,穿的干凈體面,去了圣約翰大學(xué)。 文彬去了狄家,和雁翎滿大街的找售賣的房子。 倆人又餓又累。那里正好離維多利亞港很近。一堆人正圍著一個小販。遠(yuǎn)遠(yuǎn)的,飄來了烤紅薯的味道。雁翎笑道:“真香。我以前吃過幾次。這是北方很有名的小吃食?!?/br> 文彬笑道:“就拿它當(dāng)飯吧?!闭f著,便牽著雁翎的手走上前。 倆人挑了三四個碩大的烤紅薯。文彬左右手倒著熱騰騰的烤紅薯,嘴里不住的吹著氣,引得雁翎不停的笑著。 倆人就站在臨近港灣的風(fēng)地里,吃完了熱騰騰的烤紅薯。雁翎覺得手上臟兮兮的,便順著臺階來到海邊。她蹲下身,試著用海水洗著手。文彬蹲在她的身邊,也用海水洗著手。 文彬笑道:“我聽說,這里曾經(jīng)有人跳過海。好像是一個女孩子?!?/br> 雁翎嚇了一跳,道:“你別嚇唬我!” 文彬笑道:“逗你玩呢!” 倆人洗完手,倆人順著臺階上去了,沿著絢麗多彩的港灣走著。 文彬深深的看了雁翎一眼,見海風(fēng)吹亂她的短發(fā),不由得為她撫平了頭發(fā),道:“等忙完房子和結(jié)婚登記的事情,我們就緊跟著聯(lián)系留洋念書的事情?!?/br> 雁翎道:“我倒是覺得,我們不妨給奕祥寫一封信,托他為我們打聽一番?!?/br> 文彬道:“這也好?!?/br> 雁翎道:“以前,經(jīng)常看到有賣房子的!這會兒,真正等到要用了,卻偏偏一家也找不到了!” 文彬道:“慢慢來吧。我們已經(jīng)兌換了支票,錢存在銀行里了,還擔(dān)心什么呢?” 雁翎道:“上次,我們?nèi)ャy行兌換支票的時候,柜臺里的那個女孩子很羨慕我們呢!” 文彬道:“她哪里知道我們的艱苦!” 雁翎道:“喬小姐也酸溜溜的。她一聽說我竟然想買昨天看的那所房子,她竟然編鬼故事嚇唬我!” 文彬道:“那所房子里倒是沒有鬼狐,反倒住著一個瘋女人!”說完,便情不自禁的笑了。 雁翎笑道:“真糟糕!簡直了!” 文彬道:“你知道嗎?夢川這會兒正和細(xì)煙相親呢!” 雁翎笑道:“夢川從此以后就不孤獨了?!?/br> 文彬道:“我倒是聽說,蘇細(xì)煙是一個很清高的女孩子?!?/br> 雁翎道:“上次在大飯店里,我見到那女孩子的第一眼,我就感覺她有些冷傲。也難怪,大富人家的女孩子,自小養(yǎng)尊處優(yōu),偏偏又是學(xué)堂里的高才生,肯定會帶著一股子常人沒有的清高的?!?/br> 文彬道:“我還一直擔(dān)心蘇細(xì)煙會不會答應(yīng)見面呢!” 雁翎道:“她既然主動答應(yīng)見面,心里肯定已經(jīng)有了幾分意思。我倒是覺得,夢川是個很機(jī)靈的人。有些時候很油滑,簡直能見什么人說什么話。他肯定會說一些讓細(xì)煙聽著舒服的話的?!?/br> 文彬道:“他即便哄著細(xì)煙,可心里是真的喜歡她的?!?/br> 雁翎笑道:“我們就等著吃夢川的喜酒吧。” 文彬感慨道:“我們也許會在夢川之后結(jié)婚了!” 雁翎道:“我們肯定會在夢川的前面領(lǐng)到結(jié)婚證的!” 文彬笑道:“那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