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殊答：“我外婆是美術(shù)老師，當(dāng)年還出去留過學(xué)，功底很扎實。她退休以后，有了閑暇，就帶著我和表兄弟畫點素描，也沒太苛刻著教，權(quán)當(dāng)給我們陶冶情cao了，順便練練定性?！?/br>
    “那周老師是你的……”

    “表哥?！?/br>
    夏知薔不愛多打聽，點到為止問了幾句，話題便又回到了畫面上。

    “只考慮美術(shù)這方面的話，你不需要了解太深入的解剖知識……像頸部這一片，主要記一下斜方肌，胸鎖乳突肌，以及鎖骨、喉結(jié)就可以?！?/br>
    馮殊彎腰站在夏知薔身后，用鉛筆筆尖在她的畫上指點講解：“比如你這張人物素描，喉結(jié)的位置就不太對?！?/br>
    俯身的姿勢，讓他的胸膛自然抵住了夏知薔的后背，臉也貼在她頭側(cè)。每次開口說話，就好似在人耳邊低語，一陣陣熱氣拂來，異常親昵。

    夏知薔背上的汗出了一層又一層，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兒了。

    強自聚起精神，她僵著脖子，問：“可、可是我畫另外一個人的時候，他的喉結(jié)就在這兒啊。怎么換了個模特，就變了?！?/br>
    “因為這兩個模特的動態(tài)不一樣?！?/br>
    仿佛是對她的局促一無所察，馮殊平心靜氣地解釋著：“喉結(jié)是甲狀軟骨上前突出的部分，會隨著人的動作，尤其是吞咽等動作，在喉部肌群的帶動下做出移動，所以位置并不固定?！?/br>
    夏知薔沒聽太懂。

    她下意識回過頭想細問幾句，然后，唇珠就蹭在了馮殊臉頰上。

    那觸感并不粗糙，可以說是細膩，還有點冰冰的。

    他可真淡定，夏知薔想，不像自己，臉啊脖子都跟煮熟的蝦一樣，又紅又燙，該出汗的，不該出汗的地方，全是一片粘膩。

    慫到家了。

    但她并不排斥這種接觸，一點都不，甚至渴望更多。

    出于羞澀，夏知薔違心地稍稍挪開了點，抬眼，就見馮殊正垂眸看向自己。

    外頭有風(fēng)吹過，投進教室的樹影晃了晃，一絲光亮便透了出來，照在他英俊的眉眼上，情緒一覽無余。

    男人嘴角繃緊，下頜線條利落清晰，而視線再往下……

    夏知薔咦了一聲：“你的喉結(jié)在動誒！”

    男人脖頸前段的那個小結(jié)節(jié)，正一上一下地，微微滾動著。

    “好神奇啊，”夏知薔顯然是第一次仔細打量異性的喉結(jié)，一瞬不瞬的，充滿好奇。她試探著伸出手，問：“我可以碰碰它嗎？”

    指尖已經(jīng)要觸碰到那不安分的一點凸起。

    “不行！”馮殊立即站開了些，答得冷硬，像是被唐突到了。

    夏知薔訕訕收回手。

    原來這樣不可以。

    氣氛遲滯。

    半晌，有人輕輕嘆了口氣：“你真的什么都不懂啊?！?/br>
    以為他在說素描的事，夏知薔頹然地放下鉛筆：“這些東西老師從來沒有仔細教過，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自學(xué)。”

    “沒事，”馮殊借著她的話往下說，意味深長，“以后，我會慢慢教你?！?/br>
    夏知薔可太好哄了，聽了立即滿血復(fù)活，說好呀，你教我我肯定好好學(xué)認真學(xué)，還問：“我們系大一一整年都是基礎(chǔ)課，到時候遇到不懂的，也可以找你的嗎？”

    “隨時?！?/br>
    得到允諾，她一連高興了好幾天。

    畫室的課程在八月初結(jié)束。

    馮殊已經(jīng)研二了，得提前去學(xué)校，還要到醫(yī)院實習(xí)，當(dāng)天就啟程回南江了。走之前，兩人只約好在南大見，言盡于此，無需深談。

    這天是季薇薇的生日。

    夏知薔和葉青合力做了個蛋糕，禮物也早準(zhǔn)備好了，是拜托夏勝利去省城買回來的滑板。

    她讓爸爸挑最好的買，一口氣用光了攢了許久的壓歲錢。

    季薇薇抱著滑板不撒手：“后悔死了后悔死了，我就不該報什么q大，北京有什么好的，我要復(fù)讀，我要留在南江，我要和知知讀一個學(xué)校、天天見面！”

    葉青笑她孩子氣：“說什么昏話，這日子還長呢，何必急于一時？大不了你中途多回幾趟家，知知也可以去北京玩兒的?！?/br>
    “對哦！”季薇薇眼睛一亮，“知知，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北京吧！”

    季家爺爺奶奶想念孫女，早就說好要她提前回京住一段時間，好得享天倫。季臨淵今天也在，給meimei慶生，順便接她去北京。

    夏知薔面露難色：“時間太趕了，我票都沒買呢，況且——”

    “這還不簡單，讓我哥去搞定唄，就沒有他辦不成的事，”季薇薇扯了扯季臨淵的袖子，“哥，你倒是吱個聲啊。”

    季臨淵神色淡淡地“嗯”了一聲，算是表態(tài)。

    “你去北京是陪爺爺奶奶的，難不成，讓知知也住季家嗎？她會不自在的。你們?nèi)绻蛔≡谝黄?，她一個人睡酒店，也不好吧?！比~青不冷不熱地說。

    夏勝利也表態(tài)：“這回確實不方便。這樣，你和知知可以在十一假期或者寒假安排一趟出國游，全程叔叔來買單。好不好？”

    季薇薇滿不在意：“實在不行我也可以住酒店啊。店是我哥開的，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人，住著舒服得很。就算我不能天天和知知住一起，我哥不也住店里面嗎，有他照應(yīng)著，要多放心有多放心。”

    說完還拱了拱季臨淵的手臂。

    “不要總是自作安排，”葉青態(tài)度明確，“知知就一定想去嗎，你問過她的真實想法了？”

    “知知也沒說她不想去啊，對吧寶貝兒？”

    “我……我都行的?！北粖A在中間，夏知薔有點難為。

    季薇薇雙手一攤，“您看，知知說了，她要去。”隨即又支使她哥，“快快快，讓你的小弟趕緊買票，我要跟知知挨著坐——”

    “季薇薇！”葉青啪地放下筷子，聲音拔高幾度，“mama說的話你聽不懂嗎？還是說，你就這么喜歡全憑自己心意、隨意安排別人的生活？！”

    葉青雖說不是那種和善綿柔的女人，卻也鮮少發(fā)如此大的脾氣。

    別說夏知薔和季薇薇了，當(dāng)下，就連夏勝利都嚇了一跳。

    整個屋子，只有季臨淵面色沉靜，冷冷的眸子盯著情緒異常的母親，一言不發(fā)。

    “你什么都不懂！”

    嘩啦一聲拉開凳子，季薇薇紅著眼眶跑出了門。

    好好一頓生日宴，就此不歡而散。

    夏知薔當(dāng)時就追了出去。

    她沒什么運動細胞，放平時根本跑不過季薇薇，好在，今天對方也沒拿準(zhǔn)主意非要她追不上，兩人一前一后隔了三五米遠，相繼來到梓陽湖畔的一段堤岸。

    坐在長了草的斜坡上，季薇薇朝夏知薔招手。

    她依言坐在人旁邊，又從口袋里掏出個巧克力：“做蛋糕剩下的，你沒怎么吃飯，湊合吃點吧?！?/br>
    季薇薇接過，放在口中慢慢抿到融化，這才開口：“知知，你是不是也覺得我特別霸道啊。”細聽之下，她說話時還有點鼻音。

    夏知薔搖頭：“我本來也沒什么大主意。你這么聰明，又不會害我，聽你的我才不會吃虧?！?/br>
    “那萬一我有私心呢？”

    “‘私心’是什么啊？”

    “就是小心思。不過你說的對，我不會害你，我想給你的，那絕對是我覺得最好最好的東西，”晚霞讓季薇薇略顯凌厲的面容柔和了些許：

    “知知，我真的想跟你當(dāng)一輩子的家人?！?/br>
    夏知薔靦腆地笑了笑：“我也想?！闭f完又道，“我們現(xiàn)在不就是一家人嗎？”

    季薇薇搖頭：“難道你不嫁人的嗎？女人結(jié)了婚，會有很多其他的事需要cao心，你會有你丈夫、孩子，和新的家庭，我們之間就很難繼續(xù)維持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了?！?/br>
    “不會的，就算嫁人了，我跟你也是世界第一好?！?/br>
    輕笑出聲，季薇薇不再順著這個話題多說，只道：“不止是你，我覺得夏叔叔也很好?！?/br>
    這個夏知薔認同。

    她聽跟著父親一起闖蕩的叔叔們說過，夏勝利之所以會跟葉青結(jié)緣，是因為多管“閑事”——夏勝利攔住了老板毆打妻子的手，丟了工作，然后……拐走了人家的老婆。

    夏知薔覺得她爸做得對。

    再說回養(yǎng)孩子，像夏家這樣兩個閨女生日隔得近的，一般人都會選擇將孩子們的生日并到一起來慶祝，省事省錢。

    夏勝利卻說不要：“兩個閨女，一個都不能委屈?！?/br>
    正因如此，夏知薔和季薇薇這幾年來都能完整地擁有生日，和蛋糕，誰都不眼紅誰的。

    而葉青，對兩個孩子也盡量做到了一碗水端平。

    “我覺得葉阿姨也很好很好。”夏知薔說。

    季薇薇鼻子里哼了聲：“脾氣差臉也臭，要不是看在她是我媽的份上，我……你說，夏叔叔這么好，我媽為什么拖著不跟人領(lǐng)證呢？”

    “大人這么做，肯定有他們的理由。”夏知薔如是答到。

    “也許吧，”季薇薇扯了幾根草在手上玩，“你爸可比我爸強太多了，跟了夏叔叔，我媽終于過了幾年人過的日子，不容易。算了，他們不領(lǐng)證就不領(lǐng)證吧，只要大家開心就行?！?/br>
    夏知薔贊同：“他們不領(lǐng)證，跟我們又沒關(guān)系，我們永遠是最最好的。”

    “我也希望這樣，”季薇薇神色突然認真，“知知，如果我有個辦法，能夠讓我們倆永永遠遠都是一家人，你愿意配合嗎？”

    “什么辦法啊？”

    “你先答應(yīng)我?！?/br>
    “不要，你先說?！?/br>
    “喲，還學(xué)精了，”季薇薇剛要說話，看到才尋過來、站定在不遠處的季臨淵，挑眉一笑，聲音也提高了些：

    “知知，你如果非要嫁人，就嫁給我哥吧?！?/br>
    第62章

    聽懂季薇薇的話, 夏知薔驚得下巴都要掉了。

    “薇薇, 你在開玩笑嗎？”

    “沒有開玩笑, 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認真的。”季薇薇盯著夏知薔，不讓她躲閃, “你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