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兩人之間的緊繃繃的狀態(tài)終于緩和了些。 夏知薔附和:“生孩子這件事,沒完全想好之前真的不能沖動。像我,雖說是順產、好恢復,該受的罪還不是一樣沒少。家里月嫂保姆都請了,我爸也在,這十來天硬是連個囫圇覺都沒過,身累心也累。要不是自己心甘情愿非要生,我現在不知道有多大怨氣呢?!?/br> “養(yǎng)兒不易,要慎重,”夏勝利給女兒端了碗花膠雞湯,讓人慢慢喝、小心燙,“反正,我是心疼壞了。” 心疼的夏知薔的不止夏勝利。 即已升了職稱,馮殊自然是更忙了。夏知薔生產后的這段時間,他在家的日子并不多,既無奈又愧疚。 這天,馮殊于凌晨時分從手術室出來,終于得空去翻看夏知薔發(fā)給自己的微信。那些絮絮叨叨、情緒起伏的信息,他一字不落全讀完了,再才去翻看一起發(fā)來的拳拳的照片。 他們沒給拳拳剃胎頭,才幾個月大的小姑娘已經頂著一頭濃密的羊毛卷了,瞳孔又黑又亮,皮膚百里透粉,像個奶胖奶胖的bjd娃娃。 夏知薔還給拳拳的卷毛劉海拍了張?zhí)貙?,問:【看這劉海,像不像‘666’?】 將女兒的照片一一存下來,馮殊回: 【像?!?/br> 【明天有假,可以陪你們?!?/br> 消息剛發(fā)過去,他手機一亮: 【怎么不明年再回消息呢呵呵呵呵呵】 想象著那邊的夏知薔半夜爬起來喂奶,對著屏幕發(fā)射怨氣的可愛模樣,馮殊心疼又好笑,本打算在值班室將就一晚上,現下決定直接回家。 他問:【準備回來了,想吃什么宵夜?】 前段時間夏勝利一直住這邊,以夏知薔母乳喂養(yǎng)為由,飲食上對女兒很是嚴格,不論甜的咸的辣的麻的,一點外來食物都不讓沾。 夏知薔不止一次跟馮殊抱怨:“非說我吃了辣,拳拳長大就會長痘痘的。這就算了,甜的也不讓多吃,說會壞了她牙齒。我們拳拳現在連個牙齒尖尖都見不到,能壞到哪里去?” 馮殊不好當面跟替自己分憂的岳父唱反調,只能三不五時偷摸摸地帶點好吃的,安撫夏知薔。 果然,剛剛還對人冷嘲熱諷的夏知薔秒回:【麻辣燙】 【問問老板,不麻不辣也不燙的那種能做嗎?】 【算了讓他正常發(fā)揮吧,我就看看,我不吃】 【可憐弱小又無助.jpg】 馮殊笑:【好,我吃,你看】 她又刷刷發(fā)了幾條來:【豆花我不忌嘴,帶一碗】 【只要甜的】 【章魚小丸子有的話也要,記得多放點木魚須哦】 【開門的時候輕點聲音,把老夏吵醒,就誰都別想吃了】 馮殊沒得來及回一個“好”字,值班護士就找了過來:“馮醫(yī)生,急診電話!重大車禍,救護車都不夠用了,得趕緊過去!” 再次從手術室出來,外頭天都亮了。 時間尚早,夜市已經收攤,午市尚未開門,馮殊到處跑遍也只買到一碗什么都沒放的豆花——老板是北方人,死活不愿意在豆花里加糖。 他只得買回來自己加工。 輕手輕腳打開家門,馮殊剛踏進客廳,就看到了躺在沙發(fā)上的夏知薔。 女人面朝里睡得很沉,身上還蓋著條薄被,薄被一角則垂到了地上。陽光溫柔,一室寧靜,細嗅,空氣中還彌漫著淡淡的嬰兒香。 和血液橫飛生死焦灼的手術室相比,完全是兩個世界。 馮殊的呼吸變慢了一拍,腳步也更輕了。 保姆迎過來,輕聲道:“太太昨天喂了夜奶就沒回房,說是要等您下班,一等,等到了這個點。您放心,被子我給蓋的,沒讓她受涼,孩子也好著?!?/br> “我岳父呢?” “他去大市場買鴿子了,說要燉湯,才出去沒多久?!?/br> 馮殊說謝謝,順手替夏知薔掖了掖被角,這一動,就把人驚醒了。 迷瞪瞪睜開眼,夏知薔慢慢坐起身來,怨道:“你開這么大的燈干嘛……”無意間轉頭看向窗戶,她一驚:“天亮了?!” “嗯,臨時有事,才回來?!?/br> 心里很是過意不去,馮殊伸手捋了捋她睡得亂糟糟的頭發(fā):“別的都沒有,只買到了豆花?!?/br> “甜的咸的?” “什么都沒放,等會兒給你加點糖?!?/br> 答了句“哦”,夏知薔突然一把拿開馮殊的手,動作很快,像是慢半拍、終于知道生氣了。 心里一涼,馮殊正要說句對不起,她卻道:“臨時來的手術嗎?還是別的什么?那你不是又一晚上沒睡!”說完開始埋怨,“沒睡覺你急著回來干什么?疲勞駕駛很容易出事的呀,萬一有點什么,我和拳拳怎么辦?說好多次了,怎么就是不——” 話未說完,她已經被馮殊摟在了懷里,很久很久沒松開。 馮殊眼眶微熱,滿腔情緒不知如何表達,嘴唇翕動不止……直到,夏知薔不安分地扭了扭: “那什么,能不能先讓我吃一口豆花?” * 兩年一晃而過。 初夏某天,夏知薔穿上孟可柔蜜月旅行給帶回來的red valentino小裙子,還認真卷了頭發(fā),準備去赴一場婚宴。 這裙子是夏知薔懷孕前最鐘愛的款式,棉質蕾絲,打褶裙擺,十分小清新。 孟可柔送裙子的時候就說了:“穿上它,你就是少女本女,誰能看出來你是個當了媽的?去大學城轉一圈,指不定多少臭弟弟來問你微信?!?/br> 夏知薔心道,孟可柔是想太多了。 家里人都外出了,她今天得拖著拳拳小朋友一起去赴宴,頂多只能裝個少女mama。 夏知薔到的不早不晚。 新娘子蔣悅然笑得溫溫柔柔地,主動迎上來:“好久不見啊,知知?!彪S后伸手揪了揪拳拳卷彈簧一樣的辮子,“這就是拳拳?真可愛,比照片上還要可愛。” “恭喜,”夏知薔將自己和葉青的紅包一并遞給伴娘,“葉阿姨又帶著我爸出國開洋葷去了,實在來不了?!?/br> “你能來就好,還以為……你這輩子不會理我了,”蔣悅然笑容先是一淡,見夏知薔沒有要接話的意思,轉瞬便重新熱烈起來,那點誠懇轉瞬不見,“快進去吧,老鄰居我都湊在一桌了,叔伯阿姨們剛才還提起你呢,正好敘敘舊?!?/br> 夏知薔牽著拳拳往宴會廳里走。 她不記仇,但也不傻,剛才是真的不知道說什么好,要不是葉青拜托她來送紅包,絕對不會來這一趟的。 蔣悅然嫁了個基金經理,本地人,家境不錯,婚禮辦得挺隆重。 偌大的宴會廳里,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夏知薔正準備把女兒抱起來,卻見拳拳忽然站住不動,眉一皺,嘴一撇,小胖手也跟著攢成了拳頭,鼻子還一吸一吸的,臉漲得紅彤彤。 完蛋。 她拉了。 “吃得多拉得也多,到底是遺傳誰的,嗯?還真是會折磨你媽誒……”默念著親生的親生的打了心疼扔了犯法不值得,夏知薔無奈地將娃抱去了母嬰室。 被自己生的臭meimei熏得腦仁子疼,她出母嬰室時沒看清路,迎面就撞上了一個人。 下意識護住拳拳,夏知薔退開一步,一聲對不起說到半路,才發(fā)現對面站著的人是季臨淵。 她在心里哇嗚了一聲。 不是被帥的。 夏知薔只是感嘆,蔣悅然不愧是蔣悅然,結婚居然把這尊佛給請來了,前任情人現任老公正面交鋒,是準備開臺唱戲嗎? 一個敢請,一個敢來,都是人物。 季臨淵哪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只看見夏知薔將眼睛瞪得很大,里頭的情緒也很多。 “看夠了嗎?”他幽幽開口。 夏知薔回神:“臨淵哥,好巧?!?/br> “早看見你……你們了,”季臨淵眼神落在拳拳身上,沒什么起伏,“她長得不像你?!?/br> 放眼全世界,可沒有哪個當媽的愛聽這句。 夏知薔笑容勉強:“以后會長變樣也說不定的。” 她抱著孩子就要告辭,誰知,拳拳忽地伸出胖成幾截的小rou手,死命拽住了季臨淵的領帶。 不得不說,會吃的孩子力氣大。拳拳硬生生將領帶抽出一段來,捏得緊緊的,還獻寶似的跟mama說: “小蜜哄!有小蜜哄!” 被迫前傾身體,季臨淵當場就想扯開拳拳的手,顧及到夏知薔,他忍住了,壓抑的怒意隱約可感: “讓她放手?!?/br> 急得滿頭汗,方法用盡一點作用都沒起,夏知薔無奈:“她也得聽啊。一個兩歲多的孩子,又不是你的員工,能指哪兒打哪兒?!?/br> 季臨淵轉而去看拳拳:“松開,不然我——” “不準威脅我女兒!”夏知薔眼里幾乎要冒火,“我在想辦法了,不然,你把領帶解了,我再買一條還你就是了?!?/br> 她全身心地忙著哄孩子,根本沒發(fā)現兩人現在離得很近很近。 比這幾年任何一次偶遇都要近。 倒也不能叫偶遇。 也許是因為下意識在關注著夏知薔的生活,季臨淵曾在醫(yī)院、母嬰店、商場、工作室樓下,不止一次碰見她。 他看她大著肚子采購玩具,看她還未修整好就復工,看她抱著嬰兒跟朋友探店吃飯。 季臨淵不曾上前去打過招呼。 今天也是。 夏知薔一來,他就看見她了,然后借著抽煙的功夫等在洗手間外面。 聽到她的提議,季臨淵說不清心里具體是什么感覺,總之是高興的,而手也已經先于意識開始解領帶:“我的地址你知道,就照這個買吧,買好送來?!?/br> 就在這時,一個看上去20出頭的年輕女人踩著高跟鞋尋了來:“臨淵,我找你好久了。” 等看到夏知薔,她面色一滯。 女人穿著一條跟夏知薔類似款的裙子,氣質雷同,身材也差不多,兩人站一起有種微妙的親緣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