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禾從行李箱里找洗漱用品, 顏威這時又站了起來，往衛(wèi)生間走去：“這里的熱水器應(yīng)該要燒。”

    林嘉禾跟了過去，正看到顏威插上了熱水器的插座。

    “用過這樣的嗎？”顏威轉(zhuǎn)回頭來, 指了指那個泛黃的熱水器。

    林嘉禾靠在門邊笑：“用過啊，小時候家里是這樣的?！?/br>
    顏威點了下頭：“等一會就熱了?！彼D(zhuǎn)身洗了洗手，把水龍頭擰上了。

    林嘉禾這時問：“顏老師，你是在哪里長大的？”

    顏威沒有停頓，說：“在很多地方。”

    “嗯？”

    顏威對她說：“我跟石頭呆的時間比人長，去過很多地方?！?/br>
    林嘉禾輕輕應(yīng)聲，又問：“那你，現(xiàn)在也沒有常住的地方么？”

    “沒有?！鳖佂咽謸卧谒剡吷?，看向衛(wèi)生間的窗外，“不過我挺喜歡這樣的小鎮(zhèn)子，熱鬧又清凈，家家戶戶都跟翡翠有關(guān)。”他聲音低低地，仿佛回憶著，

    “差不多五年前，我在廣州郊區(qū)看上了一個小院，門前爬滿了葫蘆藤，掛著一只鳥籠，籠子里裝了一只翡翠食碗，那時我就指著跟公司的人說，以后我退休了就來這種地方住。”

    林嘉禾認真聽著，緩緩笑了一下。

    顏威收回目光，看了一眼熱水器，對她說：“水熱了，你洗澡吧?！彼鲎叩臅r候，林嘉禾拉住了他的手腕。

    顏威壓低頭看著她，林嘉禾捏了捏他的胳膊，輕聲說：“一起洗吧?！?/br>
    這里的衛(wèi)生間空間很大，可是他們只占據(jù)了一小角。他們相擁在一起洗澡，一份沐浴露的泡沫兩個人用。

    水聲停下來，林嘉禾問：“顏老師，你這幾天需要去公盤會場嗎？”

    顏威伸手拿毛巾。

    “不需要，這回我不是組委會的人?！?/br>
    林嘉禾點頭：“那我們可以私下逛一逛?！?/br>
    顏威說：“嗯，公司員工在公盤上淘石頭，有事情會來找我?！?/br>
    林嘉禾笑：“權(quán)力下放了啊。”

    顏威把一條大毛巾遞給林嘉禾，自己用另一條毛巾擦著頭發(fā)，眼神瞅著她。

    “洗完了澡，就聊這個？”

    林嘉禾抱住他的胳膊，仰起臉輕輕笑：“那出去聊？”

    “走，出去。”

    他們走出浴室，來到大床邊，林嘉禾坐在床上擦頭發(fā)，問：“顏老師，我們明早去逛天光墟吧，幾點起？”

    顏威找到了墻上的開關(guān)，回答說：“四點半?！?/br>
    “這么早?！?/br>
    顏威看了她一眼，然后把燈關(guān)了。

    “所以早睡?！?/br>
    黑暗中，他上床摟住她，然后身體伏了上來。

    “……會起不來的?！?/br>
    “明早我叫你?！?/br>
    ——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兩個人就動身出門了。

    林嘉禾說是起不來，但是鬧鐘一響，她還是很快坐了起來，洗了把臉，人一下子就精神了。

    這里的天光墟是遠近聞名的大型翡翠集市，聚集了各種各樣的民間翡翠愛好者，據(jù)說每年都有不少稀有翡翠，古董翡翠在這里以很低的價格成交了。

    只要細心挖掘便可以淘到寶，翡翠高手都會喜歡這樣的地方。

    鎮(zhèn)上道路又窄又堵，所以顏威和林嘉禾根本沒考慮開車，朝著天光墟的方向步行，穿出巷子后，幾輛人力三輪車停在巷口，其中一個穿白背心的司機站了起來。

    “二位坐車不？天光墟，五分鐘就到?！?/br>
    顏威點了下頭，跟林嘉禾一起坐進了車里。

    司機一邊蹬車，一邊熱情地跟他們攀談。

    “你們是來旅游的，還是淘貨的？”

    林嘉禾說：“一半一半吧?！?/br>
    司機說：“天光墟值得一逛啊，不過今天一天你們可逛不完，九點左右就收攤了?！?/br>
    林嘉禾：“收攤這么早？”

    “是啊，過去那會，人們都摸黑趕過來，提著蠟燭買貨，天亮以后正好回去開鋪做生意。天光墟集市的歷史悠久啊，清末民初的時候就形成了……”

    聽著聽著，林嘉禾忽然感覺手被拉住了。她側(cè)頭看去，顏威牽著她的手搭在了膝蓋上，他的神色安寧，靜靜看著沿路的街景。

    很快到了地方。

    只見天光墟集市里陳列著大型的條案柜臺，每條柜臺又劃分出一家家檔口，一眼望去跟菜市場幾乎一樣。唯一不同便是，這里的檔口擺滿了琳瑯滿目的翡翠。

    顏威牽著林嘉禾走進集市，順著柜臺向前走著。

    剛開始一連十幾家，全都是賣翡翠花件的。這些東西看似花紋復(fù)雜，但其實都是機器加工的，缺少了幾分靈氣，而且玉質(zhì)不好，沒有收藏價值。

    但林嘉禾還是大致掃過一眼，主要是抱著一種學(xué)習(xí)態(tài)度，想看看有沒有獨特的雕刻樣式，可以買回去作為參考。只可惜并沒遇到太心儀的。

    繼續(xù)朝前走了一段，終于出現(xiàn)了一片賣翡翠原石的區(qū)域。林嘉禾看過幾家后，腳步在一個檔口面前停住了。

    顏威松開了拉著她的手，示意說：“過去看看吧?！?/br>
    林嘉禾點了點頭，朝那家檔口走近。

    眼前攤位上只擺了五塊石頭，全部都是蒙頭料，表現(xiàn)不一，吸引林嘉禾的，是其中一塊拳頭大的灰白皮毛料。

    剛才路過，陽光打下來，她看到這件石頭表皮隱隱起了熒光……

    林嘉禾伸出手撫摸，石頭表皮坑坑洼洼的，像是一只蜂窩。這蜂窩狀的紋路是由于風化差異而形成的，一般凸起的部分硬度大，而如果內(nèi)部翡翠種水足夠好，光線照在凸起的表皮上，確實會產(chǎn)生熒光效應(yīng)。

    她不自覺放輕呼吸，剛想把石頭捧起來細看，忽然聽見一個人的聲音。

    “不買不要亂碰?！?/br>
    林嘉禾抬起頭，看見一個老爺子坐在攤位后面搖著扇子。

    “這件毛料是您的么？”

    “不是我的難不成是你的？”老爺子一臉沒睡醒的樣子，扇子搖得有一下沒一下，表情很不耐煩。

    林嘉禾面對好翡翠，態(tài)度可以足夠好，她微笑問：“您的這件石頭定價多少？”

    老爺子說：“不單賣?！?/br>
    林嘉禾疑惑：“什么？”

    老爺子把半睜的眼睛徹底睜開了，拿扇子指著說：“這五塊石頭，要買就打包一起買走。”

    林嘉禾看回攤位上的石頭，除了那塊起熒光的，其余表現(xiàn)實在一般。她試探著問：“那這五塊石頭一共定價多少？”

    老爺子說：“一塊十萬，一共五十萬?！?/br>
    林嘉禾皺起眉，這個要價顯然高到天上去了。

    整個天光墟集市里的翡翠產(chǎn)品其實都是價格低廉的，毛料一般都是幾千元，過萬的都很少。價格數(shù)十萬的翡翠一般就放在店里，或者送到公盤上去售賣了，根本不會在這攤位上出現(xiàn)。

    她看上的這塊蜂窩紋原石好歸好，但只有拳頭大小，一般的老板肯定不敢標出太高的價格的。

    這老爺子要么是太懂行了，要么是亂要價。

    只是林嘉禾難得看上了一塊石頭，不買下來切開看看，心里會一直糾結(jié)。

    吸了口氣，林嘉禾說：“五十萬我要了，我把這塊小石頭帶走，其余的留給您吧?！?/br>
    老爺子口氣不耐：“說了要一起打包?！?/br>
    林嘉禾解釋說：“對，我一起買了，但是其余四塊石頭留在這，相當于您還賺了?！?/br>
    老爺子并不買賬：“不帶走不賣?！?/br>
    林嘉禾好聲跟他說：“我只看上了您這件小石頭。那四塊大石頭加起來一百多斤，我也不方便帶啊?！?/br>
    老爺子倒好，直接把眼睛閉上了：“你不想要便罷了?！?/br>
    完全不講道理。

    林嘉禾看了他兩秒鐘，氣不過轉(zhuǎn)身便走，她不買了還不成么。

    “不要了？”

    顏威靠在一張桌邊等她。見林嘉禾離開了攤位，他走了過來。

    林嘉禾回頭看了一眼那老爺子，苦笑：“石頭挺好的，只是老板太古怪了?！?/br>
    顏威摟上她的腰：“那再看看?！?/br>
    林嘉禾點點頭，腳步遲疑了一下才邁動。顏威便知道她還在考慮那件石頭，單手勾進兜里，淡笑了一下。

    接下來他們又看了幾家毛料檔口，但都沒什么好貨，太陽漸漸爬上頭頂，棚里環(huán)境開始變得悶熱。

    這時，顏威目光掃見了前邊一家攤位，在林嘉禾腰間拍了一下。

    “那里有些老件?！?/br>
    只見前邊鋪著一張暗紅色的絨布，絨布之上擱著多枚翡翠掛件，粗看過去，光澤溫潤，充滿歷史感。

    林嘉禾一眼就被吸引了，反拉著顏威一起走到攤位面前。

    “看看喜歡哪件?！?/br>
    一個小姑娘扣下手中的書，從攤位后面站了起來。

    這個小姑娘扎著馬尾辮，滿臉膠原蛋白，大約還在上中學(xué)的年齡。

    林嘉禾問她：“這些是你的翡翠？”

    小姑娘說：“大部分是我爸收來的，也有我爺爺留下的，不過這些都是賣的，八千塊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