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那漁夫看著這名少年衣著不凡,不敢怠慢,立刻小聲道:“那是官家的鋪子,草民每日打來的魚,都是送到此地。” “那么多魚,不怕壞嗎?”段文鴛奇怪地問。 “不怕的,”漁夫看那煙囪的目光充滿了喜愛,仿佛那不是一個煙囪,而是自家的兒子,“那煙囪下有個大轉爐,足有七層,里邊的架子都是可以轉動的,魚從第一個架子進去,出來時就已經半干了,后邊的就可以直接放在外邊掛上,一天可以烤干兩百多石的魚呢?!?/br> 他們這些漁民,以前日子過得極難,魚難保存,掛出的魚獲要費心收拾還要補網(wǎng)曬網(wǎng),掙到的也將將能生活。 如今卻不同了,郡守開出海港,還教會了他們辨風識浪,漁網(wǎng)壞了,可以讓人修補,只需要不多的錢,就可以借到一張好網(wǎng),他們有了更多的捕魚時間。 更重要的是,如今再也不怕魚多爛去,都可以賣給的官家的鋪子,價格公道,以前他們視捕魚為生死之禍,如今卻是再也不怕了。 段文鴛聽說這些,一時恍然,他說這些天怎么渤海送那么多魚干去碣石港那邊呢。 不過這確實是好東西,這魚以鹽腌過,對于少鹽的草原人來說,比光買鹽更合適,且海魚刺少,是很受歡迎的品類了。 他帶著手上千人的鮮卑兒郎歇息了一會,便在一位渤海管事的帶領下前去驛站休息。 只是這驛站未免有些太大了點…… “哦,這是周圍士族還有海商修的民驛,供周圍人用的,”帶路的玩家有些愉悅地指著其中一片耀眼雪白的紅瓦建筑,“那是我修的‘天x’大酒店,你們家以后有船來住的話,可以打九折哦。” 港口還沒修起來時,蒼秀兒就拍賣了周圍的土地,這些鹽堿地被周圍小地主們不屑一顧時,玩家們卻欣喜若狂,立刻就傾家蕩產地借貸變賣,瓜分了大量土地。 港口一修起來,土地價格瞬間暴漲,玩家們留下一部分后,紛紛高價轉賣,然后就建立了各種商業(yè)街工業(yè)坊,有效帶動了經濟的發(fā)展。 段文鴛當然不會拒絕。 入住驛站后,他讓屬下先休息,自己去見了蒼姑娘。 這時已經是晚上,蒼姑娘正在一盞漂亮的玻璃燈后的處理文書。 見他過來,蒼秀兒起身迎接。 他家兄長收到秀兒姑娘雇傭士卒的信后,立刻就派他們這三千兵馬渡海而來,若是不夠,還可以再加。 …… 秀兒姑娘寬慰了他幾句,只說這些人就夠了,兵貴精而不貴多。 段文鴛于是好奇地問起:“不知這次要攻何處?” 蒼秀兒眸光閃爍,笑道:“南方石勒王彌,君可聽說過?” 段文鴛瞬間眸光輕蔑:“敗軍之將矣?!?/br> 石勒和王彌兩將,雖然攪得天下不得安寧,但只要看他們這些年都不敢北上,就知道他們段部鮮卑戰(zhàn)斗力遠在他們之上了。 蒼秀兒嘆息道:“如今東海王故去,大軍東去,怕是有變,吾便尋你等前來,想要應支一二,倒時還要將軍多多相助了?!?/br> 段文鴛抱拳,信心滿滿道:“定不負所托!” 蒼秀兒又滿意地夸他幾句,把少年忽悠走了。 她這才拿起煤油燈,走到巨大的古代地圖前,燈光照亮了山東半島的西南方。 “這東海王,死的真好?!彼Φ?。 蒼秀兒通讀史書,對東海王這只大軍垂涎已久。 去年收拾了王浚之后,渤海郡發(fā)展之勢瞬間不可阻擋。 她將精力投注于渤??ど?,就已經在謀算下一步——只著眼于眼前利益,是走不長遠的。 所以肖妃去拓拔部時,就已經在計劃謀取慕容部。 而她當然也不只是搞定王浚就萬事皆安了。 晉朝末年的局勢,就不能有一點掉以輕心。 因些,她先準備了文化為基,再拉攏清河崔家一起收拾北方。 效果非常顯著。 這一年來,周圍的士族已經紛紛拜到在她的勢力之下——在縣城商業(yè)產業(yè)擴大后,靠著有吃有住這種誘惑,各大世家的逃奴成群結隊。 連支持她的崔家也成了受害者。 但崔家有崔淶這個小機靈鬼在,他立刻順勢而行,將自家的大部份家奴送來工作,并且征收了部分的“介紹人”抽成,不但穩(wěn)定了人心,還得到各種表揚。 周圍的士族都不是傻的,利益和局面催促他們釋放了人口的流動性。 他們也紛紛找了管事,將家里多的奴仆送去參與基建也好,當紡織工也行,或者掃大街、據(jù)木頭、熬膠……只要能做點事情,換來的布、糖、各種好東西,不香嗎? 當然,奴仆們悄悄自攢點錢,給家里人帶點魚干、幾尺布什么的,他們便也當沒有看到了。 但是奴仆們都去做工了,種田的人少了,這也不行啊。 他們?yōu)榇藫鷳n,并向蒼秀兒提出了意見。 …… 而對工業(yè)人口多了,農業(yè)人口不足這一點,蒼秀兒也早就有了準備,華北的這個地方,可不像上黨那樣崎嶇難行,這種,就完全有了大規(guī)模聯(lián)合收割的潛力。 工具是人和動物最大的區(qū)別,也是文明和蒙昧最大的區(qū)別。 所以,她在渤??ば∫?guī)模推廣了農具租賃。 從可以一次播種三壟的耬車,到一牛就可以cao作的曲犁,并且改進收割器具,當然,城市里的肥料也是都要運出去賣的。 這些當然也不是一帆風順的,一般人不敢租,怕弄壞,還有悄悄仿做,偷竊的,以及牛馬的養(yǎng)育,都是很麻煩又細致的事情。 但這都是一時的困難,新的事物是需要時間接受的,對于基層人員,需要的是耐心,這時,渤??さ母鞔笫兰揖烷_始發(fā)揮了正面的作用。 就算她不喜歡士族,但從沒想過趕盡殺絕。 玩家不夠的情況下,做為知識份子的他們世代耕耘,有很大的話語權,當他們推廣起來時,這些千百年的經驗構造而成的器具就開始以一種不可收拾的速度入侵原本的耕作體系。 一牛拉地,一天可耕一畝,抵得過五個壯勞力。 一次播種三壟的耬車,抵得過好幾個健壯的農婦。 或許一兩個自耕農會舍不得錢,但人都是有攀比性的,當你辛苦地田里揮漢如雨,隔壁田里別人卻早早地干完地里的活,悠哉游哉地回家了,那心里想得通? 更不用說節(jié)約下來的時間,足夠他們去做點小工、修理房頂,或者再多耕一塊地,挖一口水池…… 他們有文化,有知識,只要別去沉迷清談嗑藥,就還是不錯的使用對像。 所以這一點,玩家和云玩家們曾經在官網(wǎng)上發(fā)一起一番聲勢好大的爭論。 最后的討論結果是,雖然晉朝的鍋他們要背大半,但究其根底,還在于晉朝的那些廢物皇帝宗室。 人性都是弱點的,好的制度能克制弱點,讓人變得更好;壞的制度,能把好人放縱成壞人,晉朝的制度,無疑就是后者。 她非常贊同這種說法。 在她看來,晉朝的局勢不是一天之內,也不是一年兩年爛下去的,而是從晉朝立朝時,就開始爛下去的。 司馬氏得位不正的結果就直接是需要懷柔拉攏世家大族,給士族權力,士族自然也更希望王權勢微,從而獲取更大的權力。 沒有競爭對手,加上皇帝帶頭、甚至支持貴族享樂主義。 于是士族們紛紛以干實事為恥,以清談務虛為榮,當官需要做的事情都推給手下,把官品分成了“清官”和“濁官”,這可不是說的清廉和貪腐的區(qū)別,而是做不做事的區(qū)別。 比如太學的校長,這種既有名聲,又有地位,事情還少且能夸夸其談的官,就是清官。 比如某某軍校尉,這種既要做事,又cao練士卒、和庶人打交道的,就會降低自己的身價,就是濁官。 后來東晉時,王羲之的五兒子當上了部隊參軍,就是個濁官,于是他根本班都不去上,上司問他“你是什么官?” 他答說“好像是馬官”,上司又問“管多少馬?”,答說“我都不知道馬,怎么知道數(shù)?”,上司又問“馬有死的嗎?”,回答說“不知活多少,焉知死多少?” 這件事情還記載到《世說新語》這種記載魏晉名流二代們的朋友圈大全里,成為人家生性高傲,放誕不羈的注解…… 她每次讀到這些歷史時,覺得自己要是他的上司,肯定二話不說把他打一頓然后按到的馬槽里,讓他知道知道馬。 所以,晉朝沒人會去救的,一個玩家都沒有,雖然云玩家們還有一些在網(wǎng)上推崇魏晉風流,說起當時的文化交融民族融合,聊起那時思想的萌發(fā),認為這為后來唐朝的文化爆發(fā),孕育出了盛唐云云。 但在她看來,他們既然都來這里,要是還按歷史走,那簡直是愧對列祖列宗,再說了,盛唐的榮耀靠的是民族茍過去最難一波后的自然發(fā)展,真要靠這些嗑藥黨來孕育,南北朝三百年,他們孕育出什么來了? 因此,在估計了東海王死去的消息后,她立刻就給上黨的女神去了信。 她那可可愛愛的女神對她的計劃大力支持,回信半個月就到了不說,隨信一同,打包來的,還有數(shù)千上黨騎兵,和一名看著就很精神的小哥哥。 如今的上黨騎兵已經不只是鮮卑騎兵了,還有很多胡人、上黨本地人,各占三分之一。 他們大多是上黨的每年一次的“冠軍大會”中挑選出來的建兒,也愿意參軍。 蒼秀兒漫步在上黨騎兵臨時駐扎的營地里,這里還有上萬名以冀州軍為名挑選的渤海本地男丁,都是已經有過一點訓練經驗的士卒。 “這些是我?guī)湍阏襾淼氖孔?,還有鮮卑的一個少年將領,他性直忠勇,能不能收服,就看你的了,”蒼秀兒走在徐策身邊,指點江山道,“按女神的意思,這一萬多步卒,還有四千多的上黨騎冰,以及那些段部鮮卑,都是你將來的要帶領的骨干?!?/br> 也是她這次計劃的關鍵。 徐策看著這些步卒,目光似乎有火焰燃燒,微笑道:“多謝?!?/br> 他只說這些,便不再說話。 兩人靜靜地同行,都很沉得住氣。 徐策是吃過虧的人,知道在這幾座大山前絕對不能輕易露出破綻,聽她們說話就好。 過了好一會,蒼秀才的笑道:“你能來我很開心?!?/br> 徐策頓時一凜。 “我還以為你只聽孟嵐和肖妃的指揮呢,”她目光灼灼,面帶桃花,“小哥哥,你看我怎么樣?” 徐策瞬間背后濕透,感覺特別危險,仿佛周圍都是懸崖,風再強點就會掉下萬丈深淵。 “肝娘可以給你的,我當然也可以,”她微笑道,“來吧,到我這來,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你……” “請不要開玩笑,正事要緊?!毙觳吡x正詞嚴道。 蒼秀兒嘖了一聲:“行吧,我找你來,是為東海王的事情。” 徐策認真地聽道。 蒼秀兒正色道:“是時候了,上黨需要一只大軍?!?/br> 徐策認可地點頭。 “你是部隊出生,應該知道,兵員、糧草、基層軍士,都是需要時間的,如石勒那種流民軍,就是一群蝗蟲,是普通的基地黨用不了的,所以,最簡單的就是接收別的勢力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