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王照安所預料，周廣陵幾天都沒有出現(xiàn)。

    她心里踏實，平靜地等著他回去對話。

    一天夜晚，王照安早早睡下卻被摔門聲驚醒。

    黑暗的臥室漫進一股濃郁酒氣，她警覺地睜開眼睛曲腿靠向床頭，周廣陵掀開被子攥住她的胳膊拽得她跌下床去，一言不發(fā)將她拖到茶室。

    “你干什么！”

    王照安被按在椅子上，頭頂燈光照得她瞇起眼睛。睡醒后臉上短暫的極端白皙和淡淡浮腫還沒有消退。

    周廣陵站在她身側(cè)，將手里一迭文件丟在她面前。

    她聽到金屬針扣碰撞的聲音在耳邊炸響，驚恐望去，周廣陵將皮帶抽出對折兩端握在手里。

    進入四月份后天氣漸暖，她穿著那件舊睡裙，身子藏在薄薄布料之下，他的力氣不出幾下就能打得她皮開rou綻。

    “有問題冷靜解決行嗎！”

    “好?！?/br>
    他走到茶案的另一側(cè)拉開椅子翹腿坐著，右臂手肘拄在膝蓋上，皮帶一下一下輕輕磕在左手掌心。他冷臉瞧著她捏在紙面的手指不自覺緊縮，頁邊因為手中汗?jié)n卷起皺褶。

    “有本事啊，王照安。做局做到我頭上來了。”酒味隨著他的呼吸吹到她臉上，“兩個月，一點沒露馬腳，我是不是該夸你？”

    報告里詳細敘述了暖陽義工事件醞釀的全部過程，從千大傳媒學院學生在論壇發(fā)帖到微博大V聯(lián)動轉(zhuǎn)發(fā)，甚至她的每一筆交易記錄都清清楚楚。

    私家偵探做得隱秘，讓王照安通過為某游戲充值的形式交付款項。她無論如何想象不到，這種小伎倆，他洗錢的時候見得多了。

    “你為什么會、會查到…”她驚恐萬狀。

    “不然按照你的計劃，讓這個話題每天占據(jù)各種熱門，礙我的眼？”

    “我不是…”她被他陰狠面容嚇得語無倫次，下意識否認，過了片刻才辯解道：“原來想迎合你的喜好，才在了解她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這件事。如果我面對面告訴你，你不會信，反而要懷疑我刻意抹黑，不如等事情水落石出再讓你看到。”

    “那我是不是還要謝謝你?！彼鹌鹨恢燑c上。

    “只是用平和的辦法…告訴你事實?！彼f。

    周廣陵蹙眉冷笑：“你的平和就是一邊假裝跟我好，一邊背地里調(diào)查我，等著看我的笑話，是吧。”.

    暖陽義工事件是一場重大信用垮塌，學術(shù)腐敗、性侵未成年、義工組織、女學生……一旦話題引爆，各種傳媒平臺都會競相追蹤報道，而他也將時刻被提醒這十五年的追隨何其不堪。

    那個昏天黑地的星期六，他從麻木絞痛里本能地派人去壓下熱度，并聯(lián)系論壇原貼發(fā)帖人和大V博主，希望花錢讓他們將帖子刪掉。

    查來查去，最后發(fā)現(xiàn)一場風波是由王照安一手策劃。

    拿過調(diào)查報告，周廣陵叫來大齊和阿九嚴加防守，然后在1332的小套房里第一次灌酒灌到爛醉如泥。

    他身居高位，一貫用威勢壓迫她，到頭來卻是她早就知道他過去的困窘和愚蠢，而她只是看著，加柴點火，等他燒斷弦那一天。

    回憶如同巨獸兇猛地撲過來撕咬。

    她問他的年齡，探聽他和肖媛的過往，揣測他所讀過的書，然而一切答案早就在她心里，不過是要聽他親口印證他的卑微淺薄。

    青江橋上她說要跟著他的時候，親熱之間她要他念出名字的時候，她依偎在他懷里問想不想她的時候……或許連她流產(chǎn)那天提及肖媛，也是故意為之。

    她的每一步靠近都是為了遠離。

    他一直懷疑著、防備著，可還是讓自己將醒未醒地默許她走到最后，以為兩人都能夠如對癡人說夢話，而癡人最終信以為真。

    然而她太清醒，狠厲決絕。

    酒醒一些后，周廣陵越想越是惱羞成怒，憤懣至極。他高聲喊過阿九，讓他去找條鞭子來，揚言要抽得王照安跪地求饒。

    阿九破天荒地沒動，低聲說道：“不管是抽死還是抽傷，您會后悔?！?/br>
    王照安總對阿九流露若有若無的信任，生死關(guān)頭的求救電話都是打給他的，周廣陵對此一直耿耿于懷，難免對他的心思冒出些許懷疑。

    聽到他的阻攔，周廣陵登時反問：“是我后悔，還是你心疼？”

    “您后悔?！卑⒕耪f，“不打，這件事是她欠您的，打完一頓，賬就平了?！?

    香煙燃盡，王照安說的什么知道他是受害者、等官方調(diào)查公布真相之類的話，周廣陵左耳進右耳出。

    他將煙蒂按進煙灰缸轉(zhuǎn)了兩下，淡淡問：“公布真相，然后呢?！?/br>
    “.…”

    “說話?！?/br>
    “然后，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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