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最明顯的地方，其它用品他也都用得很小心很省儉，據(jù)說上回打碎的那個筆洗都已在他桌上擺了十余年了，一個青瓷筆洗罷了，又不是什么古董，而且也并非像鎖兒說的那樣，是他格外喜歡那個舊物，他就是習慣性節(jié)儉而已。

    從點心這事上就可見，他對別人并不小氣，平日賞賜什么的也很如常，唯獨在這些細處他格外會過，就像是種強迫癥。

    為此沈苓去向其他丫鬟隱晦地打聽過，問是不是王爺從前在宮里被人苛待，器具總不夠用才會養(yǎng)成這種習慣，據(jù)丫鬟們回答其實也沒有，宮里的東西都有份利，沒人克扣過他，再說一個皇子即使真受了苛待，也不至于連練字用的紙都不夠用。

    沈苓愈發(fā)覺得匪夷所思。

    我省儉，是因為覺得為人行事理當如此，沒聽過lsquo;儉以養(yǎng)德rsquo;嗎某日又要開始練字的時候，誠王忽然這么沒頭沒腦地對她說，還又端出那種略帶鄙夷的眼神，拿筆桿指指她，以后有話直接來問我，別在背后嚼舌頭。

    沈苓十分錯愕，王爺這是在她跟前安插了間諜嗎還好她并沒說過他什么壞話。

    自此以后她再跟丫鬟們說什么，都愈發(fā)小心謹慎。

    她很想不通，身邊這幾個丫鬟看著都很隨和寬厚，而且都明顯與她立場一致，時常公開流露對華嬤嬤母女的不滿，說起王爺?shù)陌素詠硪膊辉趺搭櫦桑幌袷菚澈蠼o她捅刀子、遞小話兒的大家好話壞話都在一塊兒說了，還有什么必要誰給誰告狀的

    再說了，議論王爺為何那么省儉又不算是壞話，有什么必要打小報告莫名其妙。

    這天誠王不在屋里的時候，一個專在外書房服侍的小中人小跑著進來對屋里的丫鬟們道：jiejie們都隨我去前院看熱鬧啊，小徐侍衛(wèi)要跟統(tǒng)領大人比武呢!

    沈苓覺得奇怪：我們還在當值呢，哪兒能去看什么熱鬧

    不怕不怕，就是王爺特意要叫大伙兒都去給小徐侍衛(wèi)加油助威的，快走吧，那邊兒正等著呢。

    既是王爺吩咐，四個當值丫鬟就都撂下手里活計，跟著小中人朝外趕去。

    路上碧瑩為沈苓普及：他說的統(tǒng)領大人就是王府侍衛(wèi)統(tǒng)領聶準聶師傅，聽說聶師傅功夫很好，為人也狂妄，對手下一眾侍衛(wèi)時常非打即罵。小徐侍衛(wèi)好像功夫也不錯，又受王爺重用，聶師傅就有點看不過眼，偶爾會找找小徐侍衛(wèi)的茬兒，只是顧著王爺?shù)拿孀佑植桓姨^。今日想必也是聶師傅挑了頭，王爺就索性準他倆比武，也不知小徐侍衛(wèi)能不能贏。

    沈苓很清楚，男主徐顯煬的功夫當然很不錯，應該說，已經(jīng)不錯到了逆天的地步，而且她還依稀記得，這次的比武好像在原文里被提到過，出現(xiàn)在誠王的回憶里，比武的結(jié)果，她沒看就已經(jīng)知道了。

    小徐侍衛(wèi)當然能贏，她笑道，你還看不出么王爺定是看不慣那位聶師傅狂妄無禮，才要借此機會讓小徐侍衛(wèi)教訓他，叫他威嚴掃地，臉面全無。小徐侍衛(wèi)是王爺?shù)娜耍硗鯛數(shù)哪樏?，若非有把握他能贏，王爺又怎會叫大伙兒都去看熱鬧呢

    碧瑩恍然地舒展開眉眼：原來是這樣，果然還是你對王爺?shù)男乃即y更明白!

    沈苓聽著她這話里似乎隱著什么深意，怎么就果然了呢

    她正想問一句，忽聽前方傳來一陣嘈雜聲音，像是有人在叫好，碧瑩興奮地拉起她的手小跑上前：快走，好像已經(jīng)動起手來了呢!

    穿出一道月洞門就到了寬闊的二道院，這里已經(jīng)出了內(nèi)宅范圍，平日是不許她們內(nèi)宅丫鬟隨便來的。

    面前圍了一大圈人，有穿曳撒的男侍衛(wèi)，也有穿貼里的宦官，放眼一看倒沒見有其他女人在，好像她們四個丫鬟就是被招來看熱鬧的僅有女性。

    背對這邊放了張交椅，誠王正姿態(tài)悠閑地坐在上頭，聽見她們過來的動靜，還回首望了一眼。

    跟前的中官閃出地方，四個丫鬟都去到誠王左右站定。見到她們來了，侍衛(wèi)們都很規(guī)矩地躲閃開眼神，沒人敢來公然打量她們。

    果然圈子里的兩個人已經(jīng)動上了手，徐顯煬身穿一襲藏藍色曳撒，頭上扎著網(wǎng)巾，手上使著一根白蠟桿子，那個聶師傅年約四十，好像身高還不及徐顯煬，手上舞動著一柄寒光閃爍的雁翎刀。

    沈苓見狀吃了一驚，脫口道：竟然是動兵刃啊!

    旁邊一個小中官小聲為她解說：拳腳方才已經(jīng)比過了，jiejie沒見聶師傅那額角青著嗎還不足十招，他便被小徐侍衛(wèi)打翻在地，大叫大嚷地著說是自己一時失手，吵著非要再比兵刃。

    沈苓問：可是，現(xiàn)在這樣不是小徐侍衛(wèi)吃虧嗎

    當場看人動武顯得一招一式都很穩(wěn)，并不像影視劇里打得那樣飄逸，但也遠比看影視劇里的武打更令人揪心。沈苓看著徐顯煬躲過一道道刀光，手里只舞著一根木頭桿子，好像隨時都會被對方斬成兩截，就不由自主地緊張。連她說這話時，誠王轉(zhuǎn)頭望了她一眼都沒發(fā)覺。

    小中官倒很樂觀：看著吧，誰吃虧還不一定呢。兵刃占著便宜也不見人就占得著便宜。

    事實也很快印證了這句話，但見徐顯煬將手中白蠟桿舞得好似靈蛇吐信，抓到一個空當，啪地一聲抽在了聶準的側(cè)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