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正琴很滿意她將鞋子買了回來。她抖了抖謝初濕透的衣服，心疼地給她扇風：“外面這么熱啊，是不是地鐵太擠了…”

    謝初有些脫水，她急急忙忙喝完水，才說要去洗澡。

    “好，洗完澡吃飯?！?/br>
    謝初泡在浴缸里，給自己的腳按摩。走了一個小時，然后奢侈地搭出租車回來，謝初發(fā)誓她再也不做這樣的傻事了。

    傍晚的風涼爽了些，謝初坐在陽臺看星星。都說城市里看不見星星，海鎮(zhèn)的星星確實少，而到了這里，就少的可憐。南正琴在洗碗，謝初吹著涼風，回想起逃跑前的匆匆一瞥。

    那么深邃的眼，就像這片漆黑的夜幕，探不見底。謝初眼前浮現(xiàn)那個男生的臉，他有著高高的鼻梁，樹蔭打在他臉上就如森林里的精靈，飛進他的眼里，明明很戾氣的五官，卻被白皙的肌膚給沖淡了。

    謝初想這個男生長得有點像夏詩。

    同樣的顯山不露水，恰到好處讓人感嘆。

    他的唇不用任何輔助，形狀飽滿，看見她時微微抿起，那雙眼也犀利起來。

    謝初笑了一下，只專注于尋找星星了。

    百川高中她去踩過點，謝初隔著圍墻走了一圈，鳥語花香不過如此。

    連cao場都是以前學校的叁倍大。她看見教學樓的屋檐翹起角來，燕子似的仰入云梢。有人在修剪灌木，清脆的聲音傳來，很是靜謐祥和。

    南正琴給她的保溫杯灌滿水，然后塞到書包左側。

    “水記得喝，夏天要多喝水?！?/br>
    “好，我出門了?！?/br>
    南正琴笑瞇瞇地送她。謝初身負重任般踏上了求學之路。

    她不是沒有設想過這樣的情形。朝氣蓬勃的高中生邁入校門，整齊劃一的校服靚麗惹眼，同學間都是融洽溫馨的。海鎮(zhèn)的孩子很活潑，謝初受到謝澤恩的教育，也不屬于文文靜靜的女孩，她有齊肩的短發(fā)，不算高的個子，有什么活動都會主動參與。班里的同學十分團結，謝初走的時候給他們每人寫了封信。

    謝初想大城市的學生應該會更熱情的。

    她穿著學校分發(fā)的制服，露出勻稱纖細的雙腿，襯衫在她胸前挺出飽滿的弧度。謝初背著書包上樓梯，有幾個人側目看她，她反倒不好意思了。

    當她出現(xiàn)在高叁一班的那一刻，教室里霎時沒了聲音。謝初尷尬地走到后排，正準備坐下，有個女生就開口說：“這里是陳雀的位置，要不你找其他地方坐吧?！?/br>
    教室又恢復了喧鬧。

    “??？好！”

    謝初往過道那挪了一列，到了第二組。前排的人回頭看她一眼，終于忍不住道：“同學，你這個位置還是別坐了吧。這里是陳訣坐的?！?/br>
    陳雀？陳訣？

    謝初腦子有些短路，“好，好的?！?/br>
    她指著陳訣的同桌位說：“那這里可以嗎？”

    那人的同桌笑出聲：“我們班也只剩這個位了呀，陳訣的旁邊，沒有人敢坐?！?/br>
    謝初被這些信息量砸暈了。以前班里換座位的時候從來沒說不能坐，因為開學永遠是同學之間換座位的最好機會。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講臺，上面一塵不染，不是海鎮(zhèn)的那種黑板，而是可以用油性筆寫字的白板。

    教室后頭還掛著空調，課桌椅沒有一絲磨損的痕跡。謝初看著成堆說話的同學，他們竊竊私語，討論近況。她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喂！陳訣要來了！”

    她聽見有女生悄聲說，然后意味深長地看過來。

    謝初頭一回感受這種氛圍，仿佛每個人都藏著秘密，心照不宣，讓她一頭霧水。

    “來了來了?！?/br>
    謝初也好奇地看著門口，那是她的同桌，她想瞧一瞧。

    走進來的是個女孩，跟只小麻雀似的，粉粉嫩嫩的臉蛋，好像還沒長大。她戴了個發(fā)箍將長發(fā)攏起來，直長的黑發(fā)散落在腰間，待到她走近，謝初才發(fā)現(xiàn)女孩的身高并不像她的長相那么孩子氣。甚至比謝初還高出半個頭。

    她后面跟著的男生一記眼刀看過來，謝初噤聲，手心直冒汗。

    這個才是陳訣。

    沒有人敢和他同桌的陳訣。

    謝初用余光感受到陳雀放下了書包，她突地說：“哥，我想和你換座位?！?/br>
    陳訣審視謝初一番。謝初心不在焉地聽他們對話。

    “那你換過來吧?！?/br>
    此時有些人開始躁動，謝初默不作聲地翻著書，她聽見陳雀友好地跟她打招呼：“你好呀?！?/br>
    謝初緊繃的心放緩，回了一個笑容：“你好?！?/br>
    陳雀坐下來，嘴巴甜甜的：“你笑起來真好看，我其實也想留短發(fā)，可又怕不好看?！?/br>
    謝初客套起來：“你肯定怎么樣都好看?！?/br>
    “哈哈謝謝?！?/br>
    陳雀將幾套試卷拿出來：“你是新來的嗎？”

    “嗯?！?/br>
    “那你不適應的話要跟我說，百川不比其他學校，上課的內容都很難?！?/br>
    謝初點點頭，“好?！?/br>
    陳雀安靜了一會兒，突然和她道歉：“對不起，如果等會有人要你換座位，你能拒絕嗎？”

    “嗯，好?！?/br>
    前排的兩人一直偷聽她們說話，謝初看見有個人搖了搖頭。

    班里的人差不多都到齊了，只差陳訣身旁那張空空的課桌椅。謝初還想著那人什么時候來，上課鈴就打響了。

    伴著上課鈴，后門不緊不慢地走進一個人。

    謝初看見他的那瞬間，心臟都驟停了一秒。

    是車里的男生。

    他穿著校服，金褐色的發(fā)尾微微上揚，這種顏色她只在夏詩身上見過。他目光越過她，落在她身后，謝初紅了臉收回視線。

    啊，是在找陳雀啊。

    “同學，能換座位嗎？”

    他清冷地出聲，頭都沒低下半分，謝初想，這應該是個極其驕傲的人。她記著之前的請求，于是回：“我不換?！?/br>
    男生看著女孩安靜的側顏，她波瀾不驚地拒絕，哪怕聲音都帶點兒顫，也不敢直視他，卻能干脆地說不。

    “那陳雀，我和你換?！?/br>
    謝初不想扭頭，她的脖子硬的像根木頭，指尖因為用力都捏白了。

    身旁的人已經落座，謝初盯著書上的字，那字像中了魔咒一般，繁衍出無數(shù)的語句。

    他為什么要坐這里？

    他們?yōu)槭裁匆粗遥?/br>
    陳雀為什么那么驚訝？

    男生一句話都沒說，他拿著手機在瀏覽網頁。謝初動了動屁股，久坐的地方有些發(fā)麻。

    她的裙子十分跳脫地往上蹭，棉質的白色內褲一閃而過，又被她遮起來。

    謝初合攏腿，新鞋是非常普遍的款式，而且能看出來很廉價。在藍蔚眼中，一千塊錢以下的東西都是廉價的。

    這樣的鞋不知道在哪才能買到?？赡芏ㄖ撇庞邪?。

    藍蔚放下手機，手指開始叩起來。他的視線定格在女孩桌下，那里有他忍不住想看的光景。

    謝初的心思愈發(fā)的亂，直到那陣叩叩聲響起，她才莫名地靜下來。

    有規(guī)律的，傳入耳中。不是刺耳的敲擊聲，而是用指尖無意識地點著桌面，她不由得去注意他的手。

    雪白的手腕處顯出青紫的血管，若是吸血鬼，一定渴望著咬破他。謝初也這么想，他的血會不會是甜的，這樣的想法冒出來，讓她不寒而栗。

    亂套了。她從不是這樣喜歡臆想的人。

    謝初感覺身上的每一處毛孔都在監(jiān)視著他，尋找著他的氣息，他的身體。

    班主任走上講臺，隨口詢問：“咱們班新同學來了嗎？”

    有人附和：“來了?！?/br>
    “來新同學，給咱們介紹一下吧?！?/br>
    謝初起身，裙邊起了褶皺她也沒在意，說了無數(shù)次的自我介紹，謝澤恩耐心教會她背誦的自我介紹。

    “大家好，我叫謝初。謝謝的謝，因為我是在初一出生的，所以叫謝初。請大家多多關照?！?/br>
    謝澤恩提醒她：要記得鞠個躬哦。

    謝初彎下腰。藍蔚看見她的大腿根是雪白的。

    “好，給謝初鼓掌，歡迎謝初?！?/br>
    她的緊張去了一大半，坐下時，謝初發(fā)現(xiàn)自己的同桌并沒有給她鼓掌。他重新放下手機，鎖了屏。

    藍蔚不在乎這些形式，能讓他鼓掌的人只有陳雀。

    他摩挲著手機背面的攝像頭，那里像只眼睛直勾勾地監(jiān)視著萬物，輕輕一按，誘人的景象就被拍成圖片存入文檔。

    他不經常拍照。如果看見夕陽余暉，是血紅色的話，他會拍上一兩張。如果是陳雀的話，他會直接拿起手機讓她看鏡頭。

    女孩的內褲照他沒去數(shù)有多少張。按住不松手，連續(xù)起來的圖片就像動態(tài)的視頻。細嫩的大腿rou勒出粉紅的印記，起身，坐下，能暴露的地方很少。可他想拍下來，就跟那天驚嚇到的她一樣，過目難忘。

    謝初認真地聽老師安排任務，隨手記下來。課表確實不太一樣，體育課是一個小時的，每個周五還有自由活動時間。百川不提供住校，所以晚自習也沒有。謝初覺得自由很多，她需要調整到大城市的學生狀態(tài)。好在每天能回家。家里有南正琴的飯菜，舒服的大床，哪怕再不習慣，也會好起來的。

    有人將書搬了進來。同學有序地分發(fā)，領到書后謝初就寫上了自己的名字。再注意男生，他隨意翻兩下便不再去動。

    謝初收拾一陣，前排突地有課本飛來。尖銳的書角狠狠戳中她的額頭。

    “同學，接??！”

    前排哄笑起來。

    “干什么呀，趕快道歉，欺負新同學是吧？”

    那男生大大咧咧地：“行，同學，對不起了?！?/br>
    謝初揉了揉腦袋，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回答：“沒關系?！?/br>
    旁邊嗤笑一聲，突然將腳底掉落的那本書踢遠了。

    謝初不知所措地看著他，起身去撿書。

    被賣了還幫著給人家數(shù)錢呢。藍蔚冒出這樣的想法。女孩拍拍灰塵，抿著唇沒有一點情緒。她的睫毛扇動幾下，感知到他的目光，于是抖動得更厲害。

    像是愉悅至極后的顫抖，一點一點歸于平靜。

    藍蔚的嘴角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