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顧之徒 第13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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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天地間好像只剩下了風(fēng)動的聲響。 地上晃動著沈懷霜上山的影子,忽而長,忽而短。 沈懷霜背上的忘生劍被擦拭得很明亮,一如他背起無量劍,站在千萬人前的樣子。 鐘煜沉浸在沈懷霜那一聲“尋常人”中,徹底亂了思緒。 他的先生無論是從前還是現(xiàn)在,真的是一點也不曾變過。 而沈懷霜這個人,他大概什么無論時候遇到,都會很喜歡。 山門近在眼前,鐘煜站定后,低下頭反問:“小友一路帶我上來,就不怕我是亂你山門的惡人?” 鐘煜面容保持在了二十三歲的模樣,淡淡笑起來的時候,眉宇間的愁色褪卻,只有明朗的英氣。 沈懷霜望著他,看了一會兒,莞爾答道:“你是惡人,我就不會讓你上山了。我知道你來這里沒有惡意。這一點我看你第一眼的時候就知道了?!?/br> “小十一,今天道觀里來了誰?”山門后,忽然躥出來很多少年,他們打扮和沈懷霜很像,但性情樣貌各異,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像是一群小犬從院子里撲出來,還有幾個少女徐徐跟在他們后面,少女目光清澈,如同出水的菡萏。 鐘煜微微詫然,又聽沈懷霜道:“出了神府,就快去幫他吧?!?/br> 山門下,風(fēng)過時吹動綠林無數(shù)。 鐘煜置身在徐徐微風(fēng)中,好像聽到了清水鈴晃動的聲音,一聲一聲纏著他。 這一層境界又給他帶來了極強(qiáng)的觸動,不管是他當(dāng)初進(jìn)入沈懷霜的神府,還是修復(fù)沈懷霜靈核的境界,情況遠(yuǎn)比他想象得要簡單很多。 鐘煜又問:“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懷霜道:“你在我神府內(nèi)就能感知到你,除你之外,再無別人能進(jìn)來。我不過是神府的第一道關(guān)。你去了下一個地方,也可能不會那么順利了?!?/br> 白光就在這一刻變盛,暖光與靈流相撞,力量之強(qiáng)像是長斧劈竹。 神府境界消散又深入,靈流強(qiáng)行給破碎的靈核硬生生沖出修復(fù)的口子。無數(shù)纏繞的靈力如絲線圍繞起了碎裂的靈核,又在其中匯聚了金光。 溫泉里,沈懷霜像陷入了震蕩,他覺得不舒服,貼著鐘煜的額頭將醒不醒,再忍不住那般強(qiáng)烈的靈流沖擊,薄汗從他鬢邊滲出,隨后背后多了雙手托著他,像是安撫他的不安和震蕩。 鐘煜在他耳朵邊低聲安慰道:“先生,覺得不舒服就咬我?!?/br> “……”沈懷霜偏頭拒絕了他,可靈流還是蠻不講理地涌了進(jìn)來,他快承受不住這樣突然洶涌的靈流,忍不住開口,倒吸一口氣。 沈懷霜從來不會在承受這件事上提他的需求。 所幸鐘煜發(fā)現(xiàn)得及時,他才發(fā)現(xiàn)沈懷霜承載不住這樣的力量,焦急之后,又放緩了靈流,讓它慢慢從新結(jié)的金丹中流轉(zhuǎn)過,等沈懷霜慢慢能接納了,他再慢慢讓靈流沖過,洶涌的洪潮像變成了細(xì)水長流的溪水,又如小溪變成湍流。 沈懷霜身上那種難受的感覺慢慢消散了,靈流縈繞周身,他開始緩緩承載起來,熟悉于這些波動的流轉(zhuǎn)。他的呼吸和靈流起伏,脊背顫抖的頻率都讓鐘煜覺得熟悉。 鐘煜托著沈懷霜的后背,自上而下地安撫著,直到他變得平靜。第131章 就像你喜歡我一樣 靈流融合,靈核再生。 神府的境界再深入。 落雪觀內(nèi)滿是夜色,長夜寂寂,地壇黑白分明。 結(jié)了嬰的沈懷霜是鐘煜最熟悉的模樣,他面上笑容比之前更為少了。 沈懷霜坐在榻前,眼底悲喜比起之前更為少了,他低頭望著榻上的老者,眼底幾乎流轉(zhuǎn)過悲色。 老者對他莞爾一笑,只嘆道:“懷霜?!?/br> 沈懷霜再也不動了,他分明低著頭,卻遲遲不能把頭抬起,像變成了一尊泥塑的雕像。在燭火蓽撥聲中,沈懷霜抱著懷里的無量劍,陷入了緘默。 草蟲鳴叫,樹影晃動。 天地都安靜了,沈懷霜坐在床頭再沒有動,眉宇擰緊,好像隨時都要落下淚,可他所有的情緒都像被限制住了。握劍的手反扣在無量劍上,指節(jié)扣得發(fā)白,幾近顫抖。 長夜寂寂中,沈懷霜如同唯一的雪光,也好像隨時都要融化在這里。 沈懷霜指節(jié)扣得很用力,好像呼吸都變得很困難,嘆息間。 在元嬰的境界里,鐘煜變成了靈體的存在。 哪怕沈懷霜無從感知,他身上的臂彎再攬緊,像要陪著他度過這最難的一刻。 鐘煜從后面抱住了沈懷霜,垂下眸子,臂膀攬過他,心口貼著胸膛,靠在一起。 沈懷霜在床頭坐了多久,鐘煜陪了他多久,好像天地間再不剩沈懷霜孤獨一人。 沈懷霜的神府也影響了鐘煜的情緒。 鐘煜知道自己很難受,但他所能感受到的悲傷仿佛被約束住了。他在和沈懷霜共情,也知道沈懷霜很在意這段過往。 元白道人是沈懷霜的師父,好比親人,他對沈懷霜來說自然分量極重。 這一坐就坐到了天明。 玄清門門人還是如往日,道觀內(nèi)從前熟悉的面孔少了。 牌位上都是沈懷霜熟悉的名字,昨日之后,沈懷霜又落了一塊刻了元白道人名字的牌位上去。 祠堂內(nèi)香燭繚繞,沈懷霜立在薄煙前,點燃了三柱香,又跪在祠堂中央。 鐘煜就在他身后看著,他陪沈懷霜跪了下來,偏頭望過去。 他不免想到,一個人能活過身邊所有人的壽數(shù)便意味著他要獨自送走身邊所有的人。 這件事對任何人來說都過分殘忍。 他很想問沈懷霜,從前沈懷霜經(jīng)歷過的這些事,對他來說到底意味著什么。他能去不在意,去放下,可他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情把這些人都送走的? 沈懷霜起身走出祠堂門前,頓住腳步,那一刻,鐘煜竟覺得沈懷霜看見了他。 鐘煜望了回去,又見沈懷霜對他淡然道:“死生有天命,不必過分糾結(jié)?!?/br> 鐘煜又對上了沈懷霜面上淡的不能再淡的笑,沈懷霜面上悲色仍在,但他仍道:“神府之內(nèi)情緒是共同的,我也能感受到你的情緒。” “我感受到你了?!?/br> 鐘煜覺得自己像是個轉(zhuǎn)著梅枝的空瓶,原來瓶中毫無水流、梅枝枯萎,直到沈懷霜來了,他毫無保留地將他的水流分給他,一次又一次。 “悲緒過滿,愁腸百結(jié),不是你讓我熟悉的樣子?!鄙驊阉窒駨那敖o他解答一般,定定道,“畢竟你們錯過太多時間了。不要再去浪費(fèi)任何一刻?!?/br> “謝謝你這次陪我。” 鐘煜望著沈懷霜,沒有偏轉(zhuǎn)目光,他也以為自己習(xí)慣于喜歡沈懷霜的心境會隨著時間流轉(zhuǎn),不再如初次發(fā)現(xiàn)心事般怦然,也不會像彼此告白時欣悅。 可鐘煜發(fā)覺這事在沈懷霜身上就不是這樣的。 他仍然在為沈懷霜怦然,一次又一次,他無數(shù)次地喜歡上了眼前人,愛慕著眼前人,一如他的少年時。 隨著境界消散,元嬰境界帶來的靈流如洪流流竄,哪怕鐘煜有意去控制,靈流也很難變成可以沈懷霜接納的程度。 靈流躥過四肢百骸,沖刷過破碎的靈核,迫使它重新融合、再生。 沈懷霜貼緊在鐘煜身上,他也快忍受不住這樣的疼痛,指節(jié)反扣在鐘煜背上近乎發(fā)白。 神府之內(nèi),鐘煜要把沈懷霜身上的痛感都引走。 沈懷霜自己能忍疼,卻是不愿意鐘煜為他這么做。他拒絕了。 鐘煜貼在沈懷霜耳邊哄道,他一邊說一邊掰開了沈懷霜緊握的指節(jié),拍了拍他的后背:“咬吧,先生。沒事的?!?/br> 沈懷霜咽下所有的聲音,最后他忍不住地在鐘煜脖頸上咬了一口,也沒舍得用力,只淺淺地在鐘煜脖子周圍露了一個牙印。 紅印輕輕落在鐘煜脖子上,像是兩道彎月。 鐘煜反手摸索了一下,那道牙印也沖淡了他身上的痛感,他從水池的倒影里看到了肩上的痕跡,望了會兒好像覺得不夠,竟輕笑了下。 鐘煜又抱著沈懷霜輕輕拍他的背,一遍遍說:“沒事了,沒事了?!?/br> 靈核再生,再往下就是化神境界,靈流一路對沖了過去。 靈流強(qiáng)大如決堤,洶涌如波濤,縈繞而上。 沈懷霜如浮在云端,他抱著鐘煜,喘息了幾聲,同時,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靈流在靈脈中涌動的生命力。 靈核再生,完整如故。 沈懷霜從長久的混沌的中蘇醒,神府合上之后,他先是感覺到了抱著他的人,身處的溫泉池很暖。 白霧繚繞,一切都開始變得清明。 沈懷霜睜開眼,入目就看到了鐘煜脖子上的牙印,他頓在鐘煜懷里,又感受到了渾身肆意流淌的靈力。 嘩啦。 沈懷霜伸出手,推著鐘煜的肩膀,將他把自己拉開一人的距離,他眉宇間滿是肅色,眉心顰著,板著臉的樣子沒由來看上去很嚴(yán)厲,低道:“鐘煜。” 水池中掀起一陣小小的浪花。 “你——” 沈懷霜開口時聲音還是喘的,但一開口,他明顯底氣不足。或許在從前,他知道鐘煜違背他的想法,就可以不要鐘煜那么做。 但那是從前,那個時候他們還是師徒,沒有如今的羈絆、糾纏。 身上這些流動的靈力也都在告訴他?!械氖虑槎际晴婌蠟樗龅?。就在他沉睡時,他的靈核再生了。 鐘煜無所謂地拂去了飛濺在面上的水花,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好像再不會害怕沈懷霜這個樣子。他低頭時,開口問道:“怎么了?先生。話說一半不說了?” 沈懷霜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只道:“你怎么又這樣?什么都不說就自己去做?!?/br> “我怎么樣?”鐘煜捉住了沈懷霜的手腕,相握著,他摁在沈懷霜脈搏上,凝神聽了會兒,等感覺到靈流在靈脈里洶涌流動了,又反扣著沈懷霜。 “道體靈力流轉(zhuǎn)如常,一切都好?!?/br> 鐘煜把沈懷霜反抱在懷里,好像總是抱不夠身前人,要一直一直這樣抱著,才覺得安心,又道:“這下你總算是徹頭徹尾地回來了?!?/br> “你就沒想過進(jìn)我神府反噬怎么辦?”沈懷霜覺得自己快不能說話了,他也來不及回答鐘煜的話,只道,“傷及元神你人都救不回來,我不想你總是為我犯險?!?/br> “以前在崐侖的時候,你也這樣擔(dān)心我的?!辩婌陷p笑兩聲,“我突破一次境界,好像都是你從頭再來一遍,好像我的事都是你的事。你是這樣對我的,我也一定要這樣對你。” 沈懷霜越聽越覺得這地方水汽蒸騰,把他都弄燙了。否則他為什么會心口那么慌,他完全想聽鐘煜的話又不敢聽,連同心跳也在錯亂。 “其實以前你也很在乎我。”鐘煜低下頭,飛速地在沈懷霜面頰上親了一下,他其實年紀(jì)也不小了,不過樣貌保持在了從前而已,他低下頭追著沈懷霜,又問,“先生,我可不可以替從前的鐘子淵向你討個吻?!?/br> 沈懷霜嘆了聲,觸及到落下的吻。 他隨之閉上眼,長睫像是翩躚的蝶,他覺得心口好像也有無數(shù)的蝴蝶要振翅而出,也閉上眼睛,呼吸就在這一刻放大。 他們的模樣還是從前的模樣,但一切好像就回到了十年之前,把所有欠下的東西一件一件悉數(shù)償還。 溫泉池里,他們就像躲在了一處隱秘的角落,互相告白最隱秘的心事。這地方很安全,可以讓他們袒露內(nèi)心最深處的想法。 水池蕩開一圈圈漣漪,波紋越來越大,又在平息泛開另一圈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