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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顧之徒 第135節(jié)

    鐘煜失語,沈懷霜又靠在他肩上,他們像兩只玩累了的獸,將脖頸貼在一起,靠在一處。

    沈懷霜胸膛下的聲音在震,身后的手掌也拂過他的頭發(fā)。話語含著喜悅傳到了他的耳朵里。

    “你才舍不得。你怎么會舍得?!辩婌嫌制^頭望著沈懷霜,眼底好像落滿了光,“我想的是,我可以當著所有人的面,肆無忌憚地親你、抱你。我可以隨便怎么樣你。而你也是情愿的。”

    “先生,你知道我想和你有這樣一天有多久了么?”

    無數(shù)次夢回,鐘煜最常夢到的是沈懷霜和他在空無一人的道壇上,他輕而易舉地就把他先生正襟危坐、飄然端莊的姿態(tài)弄亂。

    道壇外風雨飄揚,蓋住了里面所有的聲音。

    簾紗重重疊疊,那些隱秘的、難以言說的東西,潮水般滾滾而出。

    鐘煜又道:“先生,我真的好高興。你再讓我靠一會兒吧?!?/br>
    沈懷霜回了神,最終,他還是因那句“高興”而松懈神情,沒推開身上的鐘煜。

    車馬在車夫的驅使下,馬蹄聲嘚嘚,一路前往青州邊界,一過界,靈力在兩人體內(nèi)流竄。

    哪怕沈懷霜道體有損,靈氣漸漸充盈體內(nèi),恢復了凡體時從未有的豐沛。

    鐘煜下了馬車,從乾坤袖中取出核舟。

    黑袖翻動,核舟隨令翻動。

    小舟在兩人面前放大,卻是比從前更為巍峨的高度,從前能容納兩人坐的烏篷船,被青年灌滿的靈力運載,懸浮于半空。

    這讓沈懷霜想起了從前從璇璣閣回崐侖的景象??扇缃袼矍皡s是一座畫舫。畫舫上牽拉屏風,有兩層之高,瓦片覆蓋在畫舫頂端,如同龍鱗覆蓋龍身,形質古樸,又見華美。

    驅使像畫舫這般巨大的飛行舟,修為起碼要在化神,何況鐘煜還造了能容納千人的船,如此體量,鐘煜這進益實在驚人。

    鐘煜道:“回萊陽,還有些東西要給先生看?!?

    第128章 帶你回家

    兩人上了畫舫最頂端的樓閣,簾紗飄蕩,畫舫穩(wěn)穩(wěn)地載著兩人,從地面上升空,又逐漸加速,異常快地朝崐侖的方向駛去。

    青年的靈力就像全然充沛地用不完。

    這畫舫不用靠靈火燃燒,全憑靈力驅動,速度如流星劃空,沈懷霜握住了身后的欄桿,朝下看去,青州縮小,連河道也變成了青絲般的窄小長度。

    畫舫速度近乎縮地成尺,從青州到崐侖地界,不消一刻鐘便要到了。

    沈懷霜知道鐘煜靈力暴漲,誠然有天賦、有汗水、有機緣,這些年,到底他付出多少,卻實在難以想象,從元嬰突破到化神,期間失敗,再突破,有千萬次都有可能。

    對于大部分人來說,元嬰突破有境界需要突破。就像企圖奪他舍的黃山朱掌門,止步于化神,元嬰遲遲無法突破,又礙于大限。走火入魔也是常事。

    在那三千境界中,每一個人都會見到高不可攀的危崖,從谷底攀爬到崖頂,他耗盡修為,登頂?shù)哪且豢?,害怕過,卻在一瞬的害怕又被烈火一般的動力所取代。

    沈懷霜啟口道:“子淵,元嬰突破化神,你用了多久次?”

    兩人從碰面開始,荒唐事折騰過,再把心結打開,此時真的論說起修為,話峰一變,鐘煜看向沈懷霜,自然而然答:“我沒有給自己留后路,只此一遍,不過便從頭開始?!?/br>
    沈懷霜越說心口起伏越大:“不留后路是元嬰修士在大限之日,無法突破才用的破釜沉舟之招,凝聚修為也只為登頂?shù)囊豢?,你要突破不了,這一生修為就廢了……”

    鐘煜附身,伸出自己雙手:“你別擔心我,我現(xiàn)在不是完完全全地站在你面前。”

    沈懷霜沉嘆一聲:“你何必呢?很多事沒有如果,我甚至覺得,哪怕我沒有陪你走過那么多事,早點察覺到你的心事,也不會到今天這一步。”

    鐘煜耐心看著他,撥開沈懷霜額前的頭發(fā):“你犯不著自責,也不要去想過去無法彌補的事。我也會很自責我對你做過的事。”

    沈懷霜出事那天,就像一場夢魘。

    他把沈懷霜封在寒池里,所有人都覺得他是瘋了。鐘煜也覺得自己是瘋了,道體留存在這個世界,也不過是一個軀體而已。

    可鐘煜依舊覺得,哪怕沒有靈氣,他也能想盡辦法,去追蹤沈懷霜的神識。

    哪怕他折了修為,辦法讓沈懷霜重生也好,扭曲時空,讓他回到過去去找這個人也好,他總要找到與沈懷霜再見的辦法。

    沈懷霜不在的頭一年,鐘煜幾乎沒有睡著過。

    他把自己關在書閣里,他醒來就是翻書,翻書累了,就靠在書架上就地睡去,好幾次醒來,書壓在他胸口上,手邊、腦袋后,紛紛揚揚哪里都堆滿了書籍。

    他盯著頭頂重疊的房梁。

    只要他想起沈懷霜已經(jīng)不在這件事,心口就像一把鈍刀不斷往上砸著。

    鐘煜本來也覺得自己習慣沉浸在這樣的痛感里,可麻木至極時,他竟發(fā)現(xiàn)自己還能更痛。當思念如泉涌般井噴時,他總是強迫自己停下來,用酒醉來麻痹自己,醉生夢死一場也好,或者他把自己丟進書里,不眠不休。

    于是思念周而復始,他思念、停止、翻書、醒來,思念……

    后來,又過了一年,鐘煜才習慣了沈懷霜的離去,他又讓自己忙了起來。

    突破元嬰的境界后背就是萬丈深淵,在靈力即將耗盡的剎那,鐘煜攀到了頂峰的邊緣,花盡了身上最后的力氣,踩著懸崖邊緣,拉著自己,爬了上去。

    境界消失前,他仰躺在峭壁上,大口喘息著。

    手邊綻開了一朵透明如水的花。

    鐘煜用殘余的力氣攀折下來,放在了自己心口。——那一刻,他終于感受到了這兩年以來第一次的平靜。

    他的心底一直有個如信仰般存在的人。

    他渴望自己變得強大。

    他想強大到能站在沈懷霜面前。

    這些年,他磋磨過一層骨頭,又蛻變過了一層,能有朝一日站在他身側,成為了與他一樣光芒萬丈的存在。

    第三年末,鐘煜體內(nèi)靈力洶涌流竄,那些靈氣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他還是習慣把靈氣滿盈的寒池灌得更滿。

    他一直一直在想去尋找沈懷霜的辦法,直到那天他發(fā)現(xiàn)寒池里沒有人,又第一時間去找邈遠道人要了那面天命鏡。

    這一回,他的手落在天命鏡上,鏡面波動,鏡中不再是一片空白。

    天命鏡中,坐在長凳上的天青色身影偏過頭,望了過來,讓鐘煜記憶里的人和鏡中人重合。而如今這個人就在他的眼前,還沒到他去找沈懷霜以前,沈懷霜就愿意為了他回來了。

    想到這里,鐘煜又緩緩笑了:“你不在的這些年,我把崐侖翻新過一回。你向下看看,它是不是你想要的樣子?!?/br>
    沈懷霜低頭,眼瞳倒映著崐侖如紫瀑般群花開遍的景色。

    紫云如瀑布,杏黃點綴其中。

    閣樓巍峨,弟子攀爬在幾可高聳入云的山階上,還有木頭鳥載著人,滑翔于天際。

    崐侖的規(guī)模比起之前只有更大,桃花盛開,紅云彌漫天際,桃花深處,多了處他可以長住的地方。

    “崐侖是你過去的家,現(xiàn)在我和你還有一個新家?!辩婌弦稽c點掰開沈懷霜緊攥的手,反握回去,扣在自己掌中,“我們回家還要一段路。”

    沈懷霜心口像被那雙手擰住了。

    那天,他在酒醉后和鐘煜說的胡話,一字不差地鐘煜全部記下了。

    畫舫載著兩人,劃過云層,云層破開,張永望戴著防風鏡,肩上機翼不可避免地被那陣風侵襲過,他被推遠了開去,險些不能握住cao控的木板。

    唰——機翼被風劈開。

    張永望頭頂上空空如也,可他覺得頭上像懸著什么東西。

    張永望擺動機翼翅膀,展翅,朝上飛去:“我去,鐘師弟又在弄什么?!是不是小師叔回來了!”

    下了飛舟,鐘煜牽過沈懷霜的手,走過幽靜的竹林小道,熟門熟路地帶他到了主殿。

    整個秘境都被他修過了。

    他知道沈懷霜喜歡明亮的地方,主殿拆了重造,四周鏤空,門口掛以輕薄的鮫紗、字畫,殿中,放著主座,周圍擺了純白的蒲團。

    銅爐可以拿來焚香,茶具、劍架、書架,幾乎一應俱全。

    鐘煜道:“我修過聽山居、建過崐侖,也一直再想什么時候能把這間屋子留給你看,因為你才是屬于這個地方的人。”

    “先生,你給它取個名字吧。”

    第129章 他的神明愛他

    “你費太多心力了。早些年我也不算一個合格的師長。在你最關鍵的時候,我總是不在,連你的心意也是,我……”

    沈懷霜開口時,心跳不免變得很快,好像那么問,本身就是一件極艱澀的事。他知道鐘煜不會拒絕他。

    可一字一句,就像是在陳情。

    他也才知道原來說喜歡和請求是那么一件不容易的事。

    沈懷霜有些生澀而笨拙地靠近了鐘煜,低頭,在鐘煜面頰上落了一個吻。

    “小桃源。就叫這個名字?!鄙驊阉只^鐘煜的面頰,將唇覆在了青年的唇上,“我還想問你,你愿意和我在這里結為道侶么?”

    鐘煜在他耳畔邊輕輕笑了,又用吻回應了他:“我等你說這句話很久了?!?/br>
    他們抱在一起,又笑了起來。

    沈懷霜不太會接吻。

    他技巧很差,輕輕吻了兩下,又覺得自己這樣做好像不夠,再吻上去,也不過是貼兩下而已。

    鐘煜低頭卻在沈懷霜眉心落下一個吻,他又偏頭,在沈懷霜脖頸側落個吻,把他抱在懷里。

    他捧起沈懷霜的手,又在他指節(jié)上落下兩個吻,低頭時,動作虔誠:“先生,吻是這樣的?!?/br>
    沈懷霜抬頭凝望著,學著鐘煜的樣子,在他面頰上落了一個吻。

    鐘煜反手攬過沈懷霜,下巴靠在他肩上,低低地笑,“還有這樣的?!?/br>
    沈懷霜背上的手攬得他很緊,他不得不仰頭看去,靠在鐘煜的懷里,他抬起手,反勾住了鐘煜。抱住的剎那,他覺得自己像跳上岸的一尾魚。

    “先生會了么?”

    沈懷霜被吻得斷斷續(xù)續(xù),他盡可能地回應著。

    有太多東西了,鐘煜都在從頭開始把沈懷霜教起。

    過一分,他流里流氣,慣像是以下犯上。

    少一分,他又像是個嚴格的師長。

    哪怕他從前被沈懷霜那一句“你可以告訴我什么是愛慕”徹底刺痛到了,可現(xiàn)在很多事,他真的可以慢慢引導沈懷霜,教給他,告訴他。

    兩個人很快又變成了沈懷霜落在鐘煜懷里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