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顧之徒 第9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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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風揮開修士的黑色帽兜,掀出帽兜下那張近乎蒼白的面孔,他的眼下赫然落了瑰紅色長疤。 風起,陣破。 風落,劍收。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沈懷霜臉上,他面色沉重,波瀾不起,如同不是崐侖的仙師,而是運籌帷幄的政客。 有些人天生氣度非凡,站在那里,就是人物。 沈懷霜收劍入鞘:“已為大趙破陣?!?/br> 碎石落在地上,晃了兩下,恢復了死物般的沉寂。 沈懷霜如同身至臺風眼中。 修士低眉笑了,臉龐隱在帽兜內(nèi),悄無聲息地飄回了座上。 周圍喧鬧聲,嘆息聲,喝令聲,紛紛揚揚,裹挾著風聲朝他席卷而來。 西羌來使顧左右言他:“大趙這地方竟是無人,女子領兵載入史冊,泱泱大國,竟不覺得羞愧!” “西羌使者有意挑撥,分離眾將之心,我心甚寒,當以斬首論罪?!?/br> 使者臉紅脖子粗:“兩國交戰(zhàn)不斬來使!殿下舉措!” 鐘煜打斷了他:“豎子狂妄,兩國交戰(zhàn),便拿你的頭顱做戰(zhàn)書。” “阿弟說的是,不愧是我大趙好男兒?!?/br> “跳梁小丑竟敢登堂入室。大趙怕了西羌不成?”來人是個極其高挑的女子,眉目如畫,飛眉入鬢,端得是與鐘煜一樣的好樣貌,頭上豎著雙垂髻,金冠高佩,入場,即有極其威壓的氣魄。 咤聲有著女子的悅耳動聽,卻似喝令千軍。 眾人眼前一花,只聽得呲地一聲,使者脖子上赫然多了一道紅痕。 西羌來使如果能在多一張臉的話,這兩臉都被打得啪啪沒地方再落了。 重劍砍在使者桌上,昭成面色不變,下一劍卻指向了使者喉頭:“我本是軍中人,只談家國,豎子狂妄,大趙容下你才叫真的羞愧??!” 西羌來使如果能在多一張臉的話,這兩臉都被打得啪啪沒地方再落了。 使者帶著人連滾帶爬,匆匆出了宴席:“望殿下交戰(zhàn)時也有這般氣魄!” 沈懷霜側過頭,朝鐘煜看了過去。 眼中鋒利之色退卻,只留下滿目的平靜與溫和,長久注視,不舍移目。 第81章 草木皆有情 宴席將散,鐘煜之后還要與昭成商議出征一事。 宴席上,朝臣從座上起身,圍擁而來。 沈懷霜悄聲對鐘煜道:“今日我先行一步。” 鐘煜側首朝他看來,保持著低眉的動作,應了一聲:“我讓張德林好好送送你?!?/br> 鐘煜目光還留在沈懷霜身上。沈懷霜卻從他身后繞了過去,他走在宴席的長廊上,又回首,對鐘煜淡淡笑了。 鐘煜望著他,更不肯回頭。 酒盞還握在他手里,席上人蜂擁而至,要包裹他,想把他席卷而去。 沈懷霜伸出手,像在崐侖那些學生互相道別那樣,抬起手腕,手掌左右搖晃了下。 ——回頭見。 做完那個動作,沈懷霜嘴角還帶著笑,可真的等他從宴席上離去了,絲竹聲和喧囂聲遠遠被他拋在身后,他走在紅瓦長廊下,四周樹影重重。 樹影動,明月照。 沈懷霜低頭看了眼足尖前的影子,卻有那么些不知味,甚至嘗出了幾分寂寥。 那大概是他剛在宴席上太熱鬧了,一時安靜下來,這才還沒緩過來。 沈懷霜又松了口氣,身后,張德林一直低著頭,竟傳來了啜泣聲。 張德林從來觀人于微,難得有如此失態(tài)的時候。 “公公怎么了?”沈懷霜回首,直直撞見了張德林一副淚眼朦朧的樣子。 “喲,讓仙師見笑。”張德林連忙抬袖擦淚,鼻尖仍是紅的,眼角綴著淚痕,他匆忙擦了兩下,朝沈懷霜勉強笑道,“奴才一時情急,這會兒沒收得住?!?/br> 沈懷霜遞錦帕過去:“公公擦擦吧?!?/br> 張德林吸了兩口淚:“奴才雖是個閹人,可打小與和太子、蘭陵殿下一起長大。西羌是風沙大、更不容人住,公主從小嬌養(yǎng),怎么能去那處地方受苦。奴才也是惶恐方才蘭陵殿下真的答允了……” 沈懷霜:“怎么會,此事于理,西羌侵擾在先,大趙國力強盛斷然不會讓公主答應。于情,陛下和殿下也不會讓公主去?!?/br> 張德林嘆了聲,卻道:“宮中皇后娘娘母家勢力強大,也向來不喜公主。宮中,唯獨蘭陵公主失去依傍。若是娘娘母家在席上執(zhí)意發(fā)言,送公主出去,再出突襲去打西羌,師出有名,勝算更足。奴才只慶幸殿下特意安排過參席之人,否則要送走一個公主,并不是難事?!?/br> “……” 情況遠比沈懷霜想象中要復雜。 他本來以為,兩國有紛爭,戰(zhàn)爭難免,卻也不知道其中會牽扯這許多私情。 江湖也有人情和說不清的糾葛,可江湖上簡單就簡單在,它以力量而論,根本不會這么麻煩。 宮中要處理掉一個自己厭惡的人,方式有很多。 沈懷霜無法明白為什么周瑯華要視昭成為眼中釘,但他轉念想了想。身為一國皇后,周瑯華日夜看著自己的夫君與另一個貴妃恩愛非常,耳鬢廝磨,而他對她自己和自己的孩子毫不在乎。 她的心境必然會變。 世上很多事,本就無可奈何,選擇太少,錯亂太多,有時候,一念之差,相去千里。 周瑯華這個人,本應該身在江湖,說不定,她也能開辟修羅道的境界。 可偏偏,她入了宮。 所以,她會想要轉移她對丈夫的恨意和妒意,最惡劣的方式去對待自己的孩子和別人的孩子。 想要鐘煜聽話如初,以彌補她失去第一個孩子的痛苦與不甘。 想要鐘煜為她掌控,好讓自己良心能安,抵過當初入宮的理由。 沈懷霜沉默時,忽然又慶幸自己當時直接帶鐘煜出了宮。他走得很慢,忽然又聽到了身后熟悉的聲音。 “沈……沈先生。” 他回過頭,蘭陵走上前,已泣不成聲。 “多謝先生勸阻之恩?!碧m陵撲在他身前,再抬頭,面上撲簌簌滾下兩行淚,長喘一口氣,顫聲道,“若不是今日先生相助之恩,蘭陵怕是留不住了?!?/br> “公主不哭?!鄙驊阉紫聛?,取錦帕,耐心抹去了蘭陵臉上的淚。 “……”蘭陵哽咽地點了頭,卻像是再也忍不住,攥緊了自己的紅紗袖,嚎啕大哭起來。 宮里好像就是一處哭聲很多的地方。 沈懷霜扶起蘭陵,陪她坐在長廊上。 她一哭,張德林也哭,可沈懷霜到底沒舍得讓小姑娘哭太狠,他拍了拍蘭陵的背,勸道:“殿下今日在席上有大義之舉,可大趙斷然不會讓公主去犧牲。西羌來使言之無理,并非真正求取和親公主。” “愛護小殿下的人有很多。蘭陵殿下從前有愛護自己的父母,有子淵,有很多陪著公主一起長大的宮人?!?/br> “就算我不說,子淵也不會放手讓你去西羌。” 蘭陵抱著膝蓋,縮在長廊的角落上,眼淚還掛在長睫下,用鼻音應了聲:“嗯……但,父皇不在,蘭、蘭陵也沒有母妃了,先生,你、真、真的很好?!?/br> 沈懷霜淡淡一笑:“公主也很好?!?/br> 蘭陵又哭了會兒,鼻尖紅紅的,像只兔子,她眼角也泛上了紅色,扣了扣長廊上的木板。 過了會兒,她面上是紅色才褪下。 “我其實挺喜歡你們江湖上的人的?!碧m陵低頭,恢復了平靜,“江湖上的事情簡單,人也簡單直白,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哪像宮里,那么多彎彎繞繞的事情……” 蘭陵枕在自己腿上,歪過來,望著沈懷霜。 少女眼角還落著一滴淚,滑下眼角,她又悶悶道:“哥哥今天估計又要忙到子夜了。先生今夜別走了吧。你們兩個人做個陪,你回去也不會是一個人了?!?/br> “我本來也打算去看看他?!鄙驊阉α诵?。 張德林:“那奴才送蘭陵小殿下回去?!?/br> 沈懷霜望了蘭陵一眼,蘭陵對他擺了擺手,她眼睛還是紅的,卻勉強拉起嘴角,道:“先生,你去吧?!?/br> 她這一笑,竟讓沈懷霜為那份懂事心疼。 這種過分的懂事,他卻不希望在身邊人身上看到。在這一點上,她和鐘煜尤其的相似。 沈懷霜和蘭陵交集不算太多,可接觸那么兩回,他確實覺得這個小姑娘,保留天真無邪難得。在宮廷里,他很難想象,這皇后與寵妃的兩個孩子,居然能相安無事、不帶偏見地一起平安長大。 這一路上,沈懷霜只見宮磚龜裂,草木深深。宮燈緩緩在各處宮宇亮起,又淹沒在夜色里。 沈懷霜定定走著,他去找鐘煜,并不是因為鐘瑤說的那些話,才選了去。 他早就發(fā)現(xiàn)了。 少年時,鐘煜很舍得為他花積攢下的靈石。 成年后,鐘煜又很舍得為他花時間。 回了大趙,他和鐘煜呆在一起,鐘煜就會停下手里的所有事,耗費大把大把的時間。 可他不想要鐘煜這樣犧牲自己的付出。 庭院深深,京城居北,夜深寒露重,沈懷霜腳邊沾著薄霜,站在了政事堂的走廊前。 大殿前,雕花木門敞開,暖黃光漏下。 沈懷霜居于下風口,在地上出現(xiàn)一個人影時,他聞到了濃郁的酒氣。 那是京城最烈的酒。 陽關酒。 入喉如吞刀子般的嗆辣濃郁,再疲軟的膽被這酒一澆,都能硬氣上三分神。 鐘煜才同昭成布過沙盤,戰(zhàn)事催急,不日便要打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