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顧之徒 第8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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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是在擦過他心頭至貴,落手細致、輕、小心,十分怕弄碎。 指尖偶爾掃過肌膚,觸手冰涼,細膩如玉石。 錦帕下的人無從察覺,渾不覺有什么不對,眼神都不曾變過,也不催促他,只耐心等著。 沈懷霜回過頭,半轉(zhuǎn)著面龐,那雙眼睛從來平靜無波,偶爾笑起來就像染了人間顏色。他望了鐘煜一眼,又轉(zhuǎn)過頭,等著他幫自己擦干凈。 鐘煜有幾分出神。 他竟活生生地體驗了一把君主觸摸冰肌玉骨時的昏聵。 如果真的要他這樣昏聵下去,他是不是要把眼前這人攬在懷里,從盛夏一直攬到冬雪,盛夏時和他靠在液池旁吹涼風,一起投喂湖底錦鯉,在冬雪時和他坐在桌前,握著他的手,一筆一劃涂滿九九消寒圖。 “先生試試,還有問題么?”鐘煜后知后覺才收手,抬頭看過去,眉心一凝,收了神。 他撤了手,手上疊著那塊巾怕,神情如常。 沈懷霜抬手觸了下,道:“沒了。” 剛才鐘煜擦得很細致,脖頸處已再無感覺。 估計是早前小娘子拋花落了些粉塵在上面,才讓他覺得癢。 片刻后,簾子再掀開。 沈懷霜身上換上了雪白的衣裳,像是從風雪中歸來,白如凝結(jié)在寒梅上的霜雪。 衣鋪內(nèi)的老板都看呆了:“這衣服也得襯人不是,沒見過比仙師更適合穿白衣的了?!?/br> 鐘煜:“我去置辦下它?!?/br> 鐘煜離身前,取了沈懷霜放在架子上的舊衣,走時將更衣間那一塊布遮得嚴嚴實實,一點縫隙都不留。 誰也不能看見里面。 出門之后,沈懷霜換上了那件白衣,他站在街頭,顧盼了會兒,問鐘煜:“過了午后,你又要帶我去哪里?” 鐘煜:“先生想去哪里?” 沈懷霜:“你不如帶我回宮里瞧瞧?!?/br> 兩人折返皇都,過了宮禁的玄武門。 宮人朝兩人垂眉,躬身行禮,兩道像齊齊開了道,便如木然的傀儡。 沈懷霜沒有說話,抬頭一眼朝前望去,金鑾殿遙遙在眼前,宮道左右大開,行走的宮人捧著手里的茶水、禮品,遙遙對他們低眉。 鐘煜望向沈懷霜:“先生,你不喜歡?” 沈懷霜答:“沒有喜不喜歡,禁庭內(nèi)便是這樣,我只是不習慣?!?/br> 鐘煜停下了步子:“你若不喜歡,我們就從這里出去?!?/br> 沈懷霜止住了鐘煜:“走吧,之前我除了給你講課,從來不在宮禁里細致走過,今日你既帶我過來了,你也讓我看看這兩年你是怎么過的?!?/br> 鐘煜:“宮中來來去去也就這些地方,過了金鑾殿,后頭便是宮中各處嬪妃的居所,金鑾殿左側(cè)是我讀書的地方,右側(cè)除了后花園,也就太液池能看了。” “聽著怪悶的?!鄙驊阉α讼?,“當初我便是在太液池見的周皇后。秋天的時候,那地方落著梧桐葉應該很好看?!?/br> 沈懷霜從茂密的灌木叢中走過,躬身走上小道,再往前,他和鐘煜立在了太液池的湖畔邊,他低下頭,便在水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湖上落著杏黃色的秋葉,葉片徐徐在水面上打著轉(zhuǎn),像一葉小舟,左右搖晃著。 沈懷霜看到了冒出在自己身邊的鐘煜。 鐘煜伸出臂膀,攬住了他。白衣貼著明杏色的長衫,倒映在水面上。 他虛虛圈著沈懷霜,小臂緊緊用力,像把他抱太緊了,受拘束;不抱他,又覺得他好像要隨時掉下去。宮人送了袋魚食,他們就靠在欄桿邊,看著地下亮金色、銀白色、墨紅色的錦鯉爭先恐后地躍起。 宮里消遣的事不多,左不過逛逛花園、彈琴、看戲、偶爾喂喂魚,約束太多,爭斗太多。 但在短暫的一盞茶時間里,沈懷霜像品出了些趣味,大概自己身邊留著鐘煜,所以再枯燥的事情,也能有趣起來。 沈懷霜拍了拍攬在腰上的手,道:“松開吧,你再帶我去你書房看看,那里是不是還和以前一樣?” 兩人回去路上,才走過了文華殿的正門,張德林便一早在門前,揣著袖子,迎過去,低頭行了一禮:“殿下,仙師。徐將軍已在政事堂候著了,還請殿下移步。” 鐘煜見到張德林,面色一沉:“徐將軍隨皇姐回城,今日是何時到的皇都?” 張德林答:“本應還有三日的腳程,公主殿下率大軍先去部署,徐將軍則快馬加鞭地回來?!?/br> 鐘煜轉(zhuǎn)過頭,望向沈懷霜,才對視一眼,沈懷霜便道:“前朝有事,你就先去料理。” 沈懷霜朝鐘煜笑了笑。 鐘煜望了會兒,道:“張德林,帶先生好好逛逛?!?/br> 鐘煜走后,沈懷霜又在文華殿前逗留了會兒。 他從文華殿正門而入,走入殿內(nèi),入目便是如小山似的案牘。 文書、奏折成堆落在一起,正殿前的書桌放不下,又擺了張桌子放在旁邊,同樣也是落了半人高的宗卷。 沈懷霜走了過去,翻了兩下。 滿目都是朱紅的批注。 他望著,又收起來,原封不動地放了回去:“張公公,勞煩你帶我去殿下休憩的地方瞧瞧。” “這兩年間,殿下休息的習慣改了沒有?!?/br> 寢殿前,沈懷霜掀開那道簾帳,只望了一眼,他便知道那一句是他多問了。 那張床鋪太干凈,像是給誰匆匆躺上去,補足了休息,便下去的落腳處。殿內(nèi)也壓根就沒有放安神的擺設(shè),哪像是好好休息的地方。 張德林答:“殿下過午休息,還是只會臥在桌上,有時累狠了,才會在寢殿歇上半個時辰。這兩年,前朝不太平。殿下防汛治水,又要修筑運河。而西羌與大趙邊境不太平,殿下常常前腳剛忙完工部的事,又去政事堂見兵部的人。” 沈懷霜:“殿下夜里睡得好不好?” 張德林:“殿下夜里睡得也少,左不過歇上兩三個時辰,就要上朝了。” “殿下偶爾夜中驚悸,醒后喝一盞冷茶,壓下冷汗,就算好了?!?/br> “……” 還是老樣子。 沈懷霜顰眉,又從袖中取了個香囊出來,對張德林道:“這東西放殿下床頭。若是殿下問起來,就說我囑咐他,夜里不許過子時才睡,正時讓他務必老實躺回去。香囊若是效用不好,你就讓他點安息香?!?/br> 草蟲喓喓,沈懷霜與張德林相伴走在宮道上,宮門與政事堂同道,宮燈點起,已有微弱燭光。 身后有人喚了他一聲?!吧蛳壬?,沈先生!” 沈懷霜回頭看去。 鐘瑤乘坐著一架金鑾馬車鈴鈴而來,棗紅小馬才停下,她從馬車內(nèi)現(xiàn)身,一路小跑而來,如同金紅色的光。 沈懷霜對她笑了下,道:“蘭陵殿下?!?/br> 鐘瑤遲鈍了一刻,她抬頭看了一眼,又幾步上前,如作決定般,開了口:“先生,愿意陪我走走么?有些事,我想讓先生知道?!?/br> 沈懷霜耐心聽著:“公主講。” 身后馬車鈴鈴,張德林一直在兩人身后兩步走著。 兩人從宮道上走過,星樓燈火通明,如同天道落人間。這兩座高樓才建十年不久,只見飛檐斗拱,雕梁畫棟,整個高樓如覆壓眼前。 鐘瑤問:“宮禁內(nèi)規(guī)矩森嚴,先生知道為何此地深夜明燈高掛么?” 沈懷霜抬頭看去。 兩處高樓矗立,點亮明燈,照得地上都是影子。 他隱約猜出幾分,道:“是陛下給貴妃娘娘建造的?” 第77章 無聲的告白 “仙師,這兩座高樓,就叫摘星樓。”張德林道,“當年陛下與娘娘相逢于窄道。娘娘提著燈籠,在窄道里迷了路,與陛下擦身走過?!?/br> “陛下問娘娘,誰想娘娘也沒認出面前人是陛下?!?/br> “自娘娘入宮,陛下建造摘星樓,徹夜燈明,以做留念。” “娘娘相貌如蘭,性情溫婉,陛下曾為娘娘興建宮殿,開辟林園。京中曾大盛娘娘所著的藕色宮裝,以斜云髻為美?!?/br> 鐘瑤懷著念想,仰頭看去:“先生,你不知道,我哥哥他原先有位兄長,大皇兄正是我母妃入宮那年歿的?;屎竽锬锵扔姓殉蒵iejie,是再過一年才有的哥哥?!?/br> 沈懷霜知道鐘煜長大不容易,卻不清楚各種細節(jié)竟比他所想還要復雜得多。 他突然想到,皇后受冷落,敬帝忌憚皇后母家,在這樣情況下,鐘煜的日子會怎么過。 沈懷霜驀地問道:“殿下小時候有人疼么?” 張德林應了一聲,嘆息道:“太后在時很疼愛殿下,親手給殿下做了虎頭帽與繡鞋??上筇觳患倌?,在殿下四歲那年便去了?!?/br> “殿下做事向來出挑,但娘娘落手向來狠。從前殿下挨打狠了,就會拉奴才的手,一溜煙往太后宮殿里跑?!?/br> “殿下從來誰也不想落下,和他一起躲進壽康宮,就有人護著了?!?/br> 沈懷霜走過那兩座高樓,他踏足在宮道上,目光落在暗紅的宮門口,心口像覆壓著什么。 以前鐘煜沒有人疼。 所以他之前那點分內(nèi)的關(guān)照都算夠了么。 正尋思之余,他聽鐘瑤正色道:“自先生來大趙之后,我從沒見過哥哥那么開心過,先生回城那天,哥哥應該在城門口等先生,可他沒管禮部說辭,就駕馬走了。” “哥哥他將要出征,先生瞧著他沒事,實則哥哥心事重重,不會和第二個人講起。” 鐘瑤抬頭望著他,眼波流轉(zhuǎn):“蘭陵說這些事,無非是蘭陵以為這些事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人比先生更應該知道?!?/br> 沈懷霜沉吟道:“殿下說的沈某都記下了?!?/br> “蘭陵謝過先生?!碧m陵俯身朝沈懷霜行了一禮,她望著沈懷霜,緩緩道,“今后,哥哥也算有人疼了。” 沈懷霜回了一禮。他立在原地,有些默然,又咀嚼了些許悵然的意味,卻都無從說起。 他送走蘭陵后,朝前走了幾步,又駐足在燈樓下,劍和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長,在地上停留了許久。 沈懷霜回首,對張德林道:“若是我今夜留宿宮中,可否要去報備?!?/br> 張德林轉(zhuǎn)過燈籠,對沈懷霜躬身道:“殿下說過,一切以仙師為先。仙師想去何處,便去何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