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顧之徒 第20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情敵真好看[快穿]、拯救被穿女主[快穿]、穿越之夫人四十美如花、宿主,你快去蹦跶!、[綜]沖田小姐今天依舊貌美如花、囚東宮,黑化竹馬太瘋批、女主拒絕撩漢、保護我方反派劇本、滴,金手指已到達[快穿]、[綜]異次元修仙
崐侖書閣,鐘煜拉長了夜讀的時間。 有時他近乎坐到天亮,干脆就熄了那盞燭火,趴在石桌上小憩,聽到晨起的鐘聲一響,用清水潑了面,就重新起來。 他熬久了病過,身形消瘦,被醫(yī)宗長老又愛又恨地罵過。 可當醫(yī)宗長老一把脈,那愛又恨的神情轉(zhuǎn)變成了意難平的一聲嘆息。 不多時,崐侖傳來了第一個學生筑基的消息。 筑基短則百日,長則數(shù)年。 崐侖有學生突破得很快,僅僅用了五十三日。 那五十三日,鐘煜幾乎日夜不休,又在筑基后,著了魔一樣地練弓。 太陽東升而起,日薄西山。 鐘煜仍在演武場上對著靶子拉弓,弓弦拉得如滿月,少年眼神有如百步穿楊的凜冽,映著一顆眼尾的痣。 他的雙目因為筑基后更見清明,箭鏃注入了一道靈氣,倏地松手放箭,箭身如黑影流竄,破風聲嗖嗖,靶心上正中一箭。 天氣越見熱了,崐侖迎來了它的夏天。 沈懷霜與眾人并立,站在山門前,望著校場上的弟子。 這幫青年人在崐侖悶頭學了基礎符箓,武學,文課三個月,終于找到這透風的機會。 除了幾個初入門的弟子雙腿打顫,其余人步伐輕盈,若不是忌憚著尊長在身后,真是恨不得在那崐侖的武場上上躥下跳。 場上正火熱,金光與銀光迸發(fā),弟子以手捏訣,立于場上,催使掌中的符箓。校場上半空懸浮著數(shù)十把樣式統(tǒng)一的劍。 這些劍柄上都用小篆刻著名字,劍身上貼了一張白底墨紋的驅(qū)使符箓。 劍身化圈,兩劍交接,托托聲不斷。時而一劍力壓另一劍,時而下風的劍又轉(zhuǎn)了攻勢。 有人駕馭不住,劍從半空墜落,啪嗒落了地,他頹然地去排名處登記了自己的名姓。 劍鳴聲入耳。 沈懷霜坐在長席,靜靜望著,臺下不過一炷香的工夫,場上又去了一半。他與諸長老并列,青衣端正地鋪在膝上,皮膚有光影流動,面容清俊得出挑,極是出塵。 宋掌門看得滿心歡喜,摸著花白胡子,忍不住點頭:“懷霜,還是你想得周到?!?/br> 這法子讓弟子比試劍招切磋也就罷了,偏偏他想得到用符箓貼劍,考量御駛、劍法、氣力的本領。 何人有天賦專長,何人能挑起全部,何人花的力氣多,立馬見高下。 宋掌門看得直樂呵,沈懷霜笑了:“小小技巧, 要籌備出來,還得依托師兄周到?!?/br> 傳林弟子拖著一個寫滿木牌的木盤上來。木盤上整整排列了十五個名字:“掌門,這是今年要隨師叔同行捉妖的名單?!?/br> 沈懷霜一一在這木牌上瀏覽過,目光停留在一個兩字的名姓上,頓了許久。 早前沈懷霜的意思是,收四個學生留在身邊帶著教,其中是有三個要從之前已入門的學生里挑。 其實他想過,既然鐘煜表過態(tài),又是他從大趙帶出來的學生,就算這考核沒過,多關照提點課業(yè)。 但他沒想到,鐘煜竟然能斬了這一層人來。 沈懷霜收回目光,在掌門充滿揶揄的目光下,道:“帶人上來吧?!?/br> 他端坐在右邊第三的位置,微靠著烏木的幾案。 那一幫弟子上來,他抬眸自白了第二回挑學生的要求。 “這一輪共設了三道考題,第一題若答出來了,便不用再考。若是無人答得出第一題,按照流程,擇取最優(yōu)者?!?/br> 說完,他的目光停留在鐘煜面上,鐘煜沒有抬頭,同其他弟子一般耐心聽著。 鐘煜一身入門的鴉青色長袍,發(fā)帶換了墨色綁縛,個子又長高了些,體魄如成年男子,瞧著卻見清瘦了許多。 他聽說了鐘煜在筑基的事。 只是他整整一個月在外獵妖,幾乎不合眼,追著一條惡蛟整日整夜地沿江河而下。 知道鐘煜筑基那天,他一劍捅在惡蛟首級,濺了一身黑血,還沒來得及擦干凈,又見惡蛟妖丹逆轉(zhuǎn)而逃。 于是他沒了給鐘煜寄書信的機會,也就在昨日才趕回崐侖。 十五人并成一排,氣勢浩蕩,與長席上的五人,隔著一片三丈長的空地,地上纖塵不染,那傳令的弟子卻捏著幾張紙片,鋪展在地上登時白茫茫一片,他又給那十五人每人發(fā)了一塊自己的木牌和筆墨。 一時墨香四溢。 木牌子上,什么也無,名字微凹,頭削得尖尖,倒像是令箭。 沈懷霜握筆道:“諸位,我展示的符咒只畫一遍?!?/br> 驅(qū)動屬高階的符咒畫法。 畫下符咒,不拘在哪個位置,把它往死物上一拍,笤帚也好,銀劍也罷,都隨畫符者先前設定的動法而動。 沈懷霜簡明扼要地說了方法:“這第一題便是催得這木牌,讓它跳到白紙上,再帶著白紙,一起動?!?/br> 說完,他從容將那木牌一擲,指尖剛離木牌。 木牌清脆地叩擊地面,落地,如黏住了紙片,白紙憑空而起,貼著木牌,竟是繞場整整一圈,才靜靜躺下。 “不如試試?” 音落,十五人一起撲在地上,提筆思索,許遙皺眉回憶著方才的畫法。 他偷偷覷了周圍人一眼,但見只有兩人筆頭攢動,其余人都苦思冥想、咬著唇思索。 場上,最快的人也只試了一回,木牌卻都不動。 當時在飛舟上射殺妖物、如今筑基的鐘煜也不過在低頭書寫。 若是能得以親自拜入崐侖長老輩的門下,將來他的名字說出去…… 許遙激動不已,強自鎮(zhèn)定,顫著手畫中間一筆符,一時間,滿腦子都全是未來的無限風光。 然而視線之內(nèi),他忽然看到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飛落地面。 “啪嗒”一聲音落。 許遙的筆猛然頓了,睜著眼,朝場上看去。 鐘煜的木牌驅(qū)使著白紙,風帶動紙張,疾風過草一般,白紙嘩嘩,皺了半面,像是一個不斷跑動的小人,雙腿交替,拔足狂奔。 場上三位長老的眼睛亮了。 劍宗長老面帶紅光,中氣十足地喊了聲:“好!少年郎果然聰穎!” 這聲一聽便知是老當益壯,收了這一場的尾。 許遙急忙低聲問身邊人:“你什么時候看見他動的筆!” 身邊人小聲道:“許兄,在你方才畫第二筆的時候,子淵兄就收筆了。” 沈懷霜望著鐘煜。 他微垂著頭,青絲發(fā)帶擦著下巴,眼睫落著細碎的光塵,對著他點了點頭。那雙眼底分明帶著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卻又讓人覺得親近,此刻微彎,莞爾一笑。 鐘煜看得目光一沉,像要把那笑容盡收入眼中。 兩人拜師禮也未正式行過。此刻忽然就要求他拜師,他盯著眼前,才想起來,如此才算他正兒八經(jīng)第一次拜師。 沈懷霜模樣自若,端端正正。這一襲天青在廳堂里顯得極為亮眼,如天人,姿態(tài)出塵。 拜師禮這第一禮,他卻不愛以戒尺約束。一指厚的尺,拎起時要垂腕的木身。 沈懷霜也不要鐘煜多禮,思慮了一回兒,說句了勸詞:“為師但愿你,行無愧于人,止無愧于心。 ” 行無愧于人,止無愧于心。 茶水奉了上來。 瓷蓋與瓷身相擦。 這點動靜不大,小得只有鐘煜知道,自己手指尖沾上了茶水。 勸詞如此,卻如道破他一生。 修仙門派最為辛苦的,莫過于降妖一類。 世人對修仙神往,無非青睞于修仙者在捉妖時的風姿??蓪π尴烧邅碚f,修仙途上,捉妖不過是諸事之中最麻煩也最益處最少的一類,它既危險,也不如習武漲修為,幾天一出去,連修習都影響,真不如外出挖靈草,捉神獸,打坐練氣。 鮮有人會從一而終。 沈懷霜沉默半晌,再啟口時,又道:“捉妖一事,可見你心胸,讓我欣慰。只是子淵?!?/br> 這一聲清朗,語調(diào)一如往常緩緩,內(nèi)容卻直接:“此事并非你所想那般簡單,你今日才入門崐侖,不曾有遇險的時候?!?/br> 鐘煜肯定答:“弟子從一而終,不怨不悔。” 大堂里,劍宗長老嘴角一勾,眼中多有調(diào)侃之色。他朝后一轉(zhuǎn),那兩位長老也是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 “師弟,你這徒兒有意思,真鐵了心要入仙門來,瞞著掖著,最后還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到了你門下?!?/br> 劍宗長老一捋頭發(fā),面上正氣凜然,嘴上油腔滑調(diào):“少年郎,該叫師尊了。以后遇事喊師尊,嘴巴放甜些,要會討他喜歡,屆時犯了錯,你師尊也舍不得打你?!?/br> 掌門本就和三位長老師承一派,從前就是不分彼此的師兄弟關系,沒什么架子。三人從前肆意張狂的事情沒少干,現(xiàn)在亂七八糟一笑。 鐘煜頓在原地,低頭聽了一會兒,昂首,沉沉開口道:“師尊?!?/br> 這一聲卻是聽得沈懷霜心中一悸,如同乍然風起。 大堂上一時安靜,風過聲都那么清晰。 手中的茶盞潑出水,滑入了他的掌心。 沈懷霜長睫一顫,心緒卻是久久不平。他如同想到了久遠的事,半晌沒有回應。 第16章 四目相對 師尊二字,分量何其重。 沈懷霜說不分明是他來靈氣低微的大趙,讓無情道沒那么限制他,還是是因為此情此景的聯(lián)想。 這一聲一樣又不一樣的稱呼砸在他心底,像落了塊石頭進去,激出陣陣漣漪。 掌心的水徐徐從指縫滴落,洇濕在衣袍里。沈懷霜動了動指節(jié),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