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了也要吃飯，”魏柯寧平靜地朝對方說道，“前陣子手摔斷了骨頭剛好，得喝魚湯補補?！?/br>
    許津塵幾乎紅了眼：“他人品不好脾氣還差，當(dāng)年查到我們的事情第一時間把我送出國……現(xiàn)在都這樣了你還要跟他？”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后緩緩?fù)鲁?，“他人品不好但是對我好，我會心疼?！?/br>
    心疼是愛的高級表現(xiàn)。

    顧斯意知道魏柯寧不會再害怕了，最糟糕的事情莫過于此，她的選擇未必是最有價值的，但是她最想得到的。

    風(fēng)鈴聲響起，治療真正結(jié)束了。

    魏柯寧恍然若失，“……原來只是夢?！?/br>
    他眨了眨眼：“可能這里也是夢，你還沒徹底醒?！?/br>
    聞言魏柯寧笑了笑：“夢里是沒有感覺的，剛剛可能指甲掐得太用力，現(xiàn)在我的手心很疼?！?/br>
    “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壞消息?！睂Ψ窖杆俅驍嗔怂脑?。

    顧斯意揚眉一笑：“壞消息是醫(yī)院打來電話，令父下樓不慎摔斷了腿；好消息已經(jīng)告訴你一次了。”

    魏柯寧將頭發(fā)別在耳后：“不算很壞的消息，前兩天他還鬧著要出院，聯(lián)絡(luò)舊部東山再起……現(xiàn)在終于可以安生一點了?！?/br>
    也許吧。

    強撐著目送對方離開后，眼皮沉重得快要撐不開，模糊的視野里只剩下陸之恒關(guān)心的神情。他知道接下來的夢境要交到對方手里，陸總每次都會把一切安排好。

    最后的自主時間里，他發(fā)現(xiàn)意識中還有殘余的記憶碎片，似乎并不屬于他，但很快他顧不上這些了——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他拉入了更深的夢境。

    “斯意，斯意……”

    沒關(guān)系，是陸之恒的聲音，可以放心。

    沒關(guān)系……

    第12章 二重置換

    溫帶季風(fēng)濕潤了海岸線，也濕潤了漫長等待里枯燥的情緒。

    心理治療并不是一件很壞的事，一間病房里的其他患者各有各的瘋癲心事，襯得顧斯意無比清醒正常。

    單身母親因為兒子的離經(jīng)叛道，幾乎掉光了頭發(fā)；中年男人嗜賭成癮，輸光資產(chǎn)后被家人送來戒賭；險些跳樓的抑郁中學(xué)生，還有身邊一臉焦慮的父母。

    但回憶的底色很溫暖，因為陸之恒每天都會來陪他說話。

    “……其實你看起來比我還正常?！标懼氵f給他一盒拼圖，這是他上次討要的禮物，住院實在太無聊，他需要打發(fā)時間的東西來消遣泛濫的情緒。

    顧斯意拆開包裝，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因為「犯病」的對象只有我哥哥，我對其他人又不感興趣?！?/br>
    身旁西裝革履的男人有些好笑，故意調(diào)侃他：“那你走了大半年他都不來看你，更沒有打一個電話，我說……”

    “說什么說，不用你說，”他氣鼓鼓地，咬牙切齒地，“我哥只是很忙而已。”

    在顧懷亦眼里他可能是一只小狗，可以親親熱熱地一起睡覺，可以黏黏糊糊地吻他的臉，但出現(xiàn)騎跨行為就該被送去精神絕育。

    “不如換個對象試試，”陸之恒語氣平淡地向他提議，“約會散散心也不是什么壞事?！?/br>
    呼吸在無聲中變得緩慢而沉重，對方在謹慎地進攻，小心地往前試探。

    顧斯意的確厭煩了重復(fù)和乏味，他需要新鮮的事物給生活注入血液，接觸人群減少獨處，把不開心的事情從腦子里擠出去。

    平安夜當(dāng)晚，他們一起吃過晚餐，然后去了當(dāng)?shù)匾患揖瓢伞?/br>
    音樂聲填滿了耳道，需要很大聲他才能聽清陸之恒的話：“1.0研究成功了，要不要給它取個名字？”

    興奮的情緒讓顧斯意臉上滿是笑意，他靠近對方的身體，“要，我會好好想的……叫「貘」怎么樣！”

    貘感知夢境，可辟邪、可食噩夢。

    慢慢有很多人過來聊天、喝酒，顧斯意參與了片刻，因為口語不佳，很快又退出了話題中心。陸之恒的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全程照顧著他的情緒。

    熱烈的氣氛里，光線或明或暗，顧斯意沒有嘗試過多的酒，但足夠調(diào)動愉悅的心情。他幾乎沉浸在快樂中，十點離開酒吧準(zhǔn)備回醫(yī)院的時候，剛剛震耳欲聾的聲音一下子消失了。

    熱鬧和快樂忽然離開了他的身體，周圍開始變得寂靜而冷清。

    他抓住陸之恒的手，緊緊靠在對方的肩上不肯抬頭。

    陸之恒把他抱進了懷里：“不想回去嗎？”

    他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對方無意營造感人的氛圍，順著他的心意說了下去：“先回去辦理出院手續(xù)……我有一套閑置的公寓，你隨時都可以搬進來?！?/br>
    他不希望自己脆弱得流淚，可煢煢漂泊在外的夜晚，有這樣一個人向他伸出了手，他的心里情感充沛，他的精神難以理智。

    醫(yī)院的白色大墻終于遠遠拋在身后，陸之恒牽著他的手來到公寓門口，遞給他一把銅制的鑰匙。

    門上掛著一支長滿紅色果子的槲寄生，陸之恒輕輕吻了他的唇：“mary christmas，my love.”

    ·

    顧斯意用鑰匙打開了門，門后是生活了三年的地方，只有他和噗噗還有陸之恒。

    那樣的生活其實沒有什么不好。

    沒有哥哥的生活好像沒有什么不好……

    “……斯斯，”熟悉的聲音隱約響起，顧懷亦明明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