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棄妻不娶，使其受辱自盡，一個棄女不要，使其沉塘溺亡，一個虐打兒媳，致其瘋傻失蹤。

    官兵們趕過來一半處理尸體，一半驅(qū)散吵吵嚷嚷圍觀的人群，正喧嘩間，倏地一陣風吹過，被放置在高高城門最頂上的那一沓厚厚的紙霎時被席卷得片片飛舞，如紛亂的雪花般四下散落，場面詭異又壯觀，引得人們中發(fā)出陣陣驚叫。

    有人隨手抓了一張，白紙紅圖，上面畫的是一只又大又紅的眼睛，不管你換成什么方向去看，都好像在直勾勾盯著你，目光中仿佛還含著詭譎的笑意，令人渾身發(fā)麻。

    關(guān)于“鬼眼”的消息半天內(nèi)就瘋傳開來，建安城里人心惶惶，姜初亭和林知出來在街頭漫步了一圈，發(fā)現(xiàn)好多人在匆匆采辦婚禮用的東西，大概是不管生還沒生，先趕緊成親了再說，免得招來災禍。

    而那些丟過孩子的，虐待過媳婦的，估計此時正大門緊閉，不敢邁出來半步，生怕下場跟城門口的那三人一樣。

    旁邊差不多快被搬空的店鋪傳來吵鬧聲，因為急著搶僅剩的紅綢兩戶人家面紅耳赤爭起來了，這景象看得林知幾乎發(fā)笑，哼道：“果然，什么都比不上用命威脅來的強?！?/br>
    不過，就算短時間里，建安城里的風氣稍正，那也不是因為他們反省了，只不過是怕自己丟了性命，避避風頭而已。

    根深蒂固的思想不會這么容易改變，故態(tài)復萌說不定就在不久后，不過至少現(xiàn)在會有一些人免于受害，也有一些孩子能存活了。

    姜初亭一時也說不上什么心情，輕嘆一聲，對還在瞧熱鬧的林知說道：“回去吧。”

    姜初亭跟林知回到黃家時，黃婠婠穿著一身素凈的衣服，身上頭發(fā)間沒半點裝飾，正在拜別黃家父子。

    她本身沒犯錯，可她是殷子秋的女兒，繼續(xù)留在黃家，誰都不會好過。她已經(jīng)選擇削發(fā)出家了，后半輩子就為周青青，還有黃家兩位公子守著長生牌位，虔心為他們念經(jīng)祈福。

    黃老爺滿臉痛心，唉聲嘆氣，黃羽表情也有點難受，到底是在黃家養(yǎng)了十多年，沒感情是不可能的。

    可是……

    黃老爺顫聲說：“天色已晚，不如，不如明天早上再走？”

    “不了?！秉S婠婠搖了搖頭，濕潤哀傷的眸子望著他們二人，像是把他們印在自己的心底，落著淚道：“你們以后，好好保重。”說完便不再猶疑，轉(zhuǎn)身獨自離開了，黃老爺和黃羽都忍不住跟她走了好幾步，最后都只停在院中，眼睜睜看著她瘦弱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內(nèi)，一瞬間就連周遭的空氣都蕭瑟起來。

    第二天，黃老爺和黃羽去墓地，卻發(fā)現(xiàn)墓前有人來祭奠過的痕跡。待他們做完法事后返回時，在附近發(fā)現(xiàn)了服毒而亡的殷子秋。

    人死不能復生，她所謂的交代也只能是這樣了。

    事情已經(jīng)解決，姜初亭和林知也打算找黃老爺告辭了，在去前廳的路上時，無意間聽到有兩個下人湊在一起小聲議論主人家的事。

    “大少爺二少爺都是沒有子女緣的，羽少爺養(yǎng)那些男寵也沒用，又不能生孩子?！?/br>
    “是啊，老爺對夫人深情，估計也不會再娶，這樣黃家豈不是要絕后了？”

    “好人沒好報啊，黃家怎么會遇上這樣的事呢？唉。”

    “怪只怪老天不長眼?！?/br>
    “黃家人確實很可惜?！绷种呑哌厡跬さ溃骸安贿^，就我自己而言，有沒有子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br>
    姜初亭聞言但笑不語。果然是年輕人說的天真話，且等以后真有了子嗣，喜歡的人和孩子就都重要了。

    路過花園旁邊的湖心亭時，剛好撞見了黃羽在審人。黃羽的一個男寵前一天晚上試圖逃跑，被守衛(wèi)給捉了，這時候被押到他面前。

    姜初亭定睛一看，正是此前遇到的那個少君。

    少君跪伏在地上，身子瑟瑟發(fā)抖。

    他沒偷拿府中的東西，就裝了兩件衣服，是真的只是單純的想逃走。黃羽盯了他片刻，輕嘆蹲下身去：“我雖然是風/流了點，但把你從青樓贖出來，給你好吃好喝好住，自問待你尚可，你跑什么呢？你跑了能有地方住，能吃飽肚子？”

    少君頭也沒抬，抽泣起來，“少爺你對我很好，只是，只是我以后恐怕沒辦法再伺候少爺，所以才要走?！彼蛔】念^，“是少君錯了，任憑少爺處置，絕不會有怨言。”

    黃家近來事多，黃羽也沒什么力氣多跟他周旋，他執(zhí)意要離開黃羽也不勉強，讓人拿了點銀子，令他起身，沒什么表情的塞到他手里，“行了，相處一場的份上，我不處置你，你走吧?！?/br>
    少君捧著分量不算輕的錢袋，愣愣的望著他片刻，掙扎了許久，還是把錢收下了。

    他望著黃羽，紅著眼睛道：“少君感謝少爺大恩大德?！?/br>
    他原本去意堅決，這時候真讓他走，他又一步三回頭，隔了好一會兒才收回目光，加快步伐離開了。

    從面前經(jīng)過時，姜初亭忍不住又盯著他看了幾眼。

    林知感到心中很郁悶，問他道：“楚然，我怎么感覺你很在意他？”

    第2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