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酌不敢和他硬碰硬，沒敢多說別的，繞過桌邊，誠惶誠恐地坐上了太師椅。

    郁肆遞給她一只筆，“寫吧?！?/br>
    “先將你爹傳授的石碑板字的三頁寫全了，再臨摹小狂草?！?/br>
    “哦?！?/br>
    石碑板字寫了大概一個時辰，尤酌就挑了一首詩詞，字不多，筆畫少，能變相偷個懶，寫好之后她將其放在旁邊。

    郁肆倚著書桌喝茶，尤酌寫石碑板字的時候他看也沒看幾眼，尤酌沾墨寫小狂草的時候，他聚精會神，一雙眼睛沒離開過尤酌，看她握筆的姿勢還有運筆行走。

    尤酌真不知道裝得笨拙，她寫一個字看一眼旁邊擱置的郁肆?xí)鴮懙尼劸品阶印?/br>
    小狂草不像小狂草，七歪八扭，丑得認(rèn)不出來。

    半柱香過去，她就寫好四個字。

    尤酌裝得很累，假道士在旁邊盯著，她只能盡心盡力裝不會，又怕泄漏自己的寫字習(xí)慣，怕他看出自己熟稔的筆鋒。

    尤酌不知道怎么的，她回憶起昨日的歪主意，擱下筆，走到郁肆面前，伸出手環(huán)住他的腰，聲音嫩得仿佛能滴出水來，“公子，小狂草好難，奴婢不想寫了?！?/br>
    郁肆冷不防她投懷送抱，愣了片刻的神。

    尤酌嗅著郁肆身上的典雅甘涼的檀香味，心神有些恍惚，她甚至能感受到假道士的精/腰，如此壯哉，也難怪叫她幾欲生死，尤酌為走神的羞恥想法，尬紅了臉，半個月以來的噩夢，把她的臉皮都變厚了.........

    懷中人的身高的確矮了，勉強(qiáng)能擱在他的心口處，離下頜骨還有些距離，搭不到他的肩胛窩，狐貍眸低頭瞥了一眼，忍不住思忖，難道有什么東西是他記岔了。

    這小婢女是個喜歡睜眼說瞎話的，適才她說身上又臭有臟，其實不然，她的一頭墨發(fā)柔滑如絲鋪了滿肩，散發(fā)出清幽幽的姜絲味。

    郁肆將手中的茶盞擱在桌上，雙手攥/掐住她的/腰，將她抱起來，放在桌上，尤酌腳步懸空的不實感，令她忽而慌恐，手不自覺的環(huán)上郁肆的脖/頸。

    盈盈不足一握，抱/腰就在一瞬間，郁肆精確的計出尤酌的腰/尺，又一個與小娘皮差不離的相同點。

    兩人的身高差不容許，郁肆微微傾身，上手撐在桌上，將她困在兩/臂間。

    兩張臉離得極盡，幾乎額抵額，鼻對鼻，嘴對.........

    小婢女一張鵝蛋臉，眉黛青顰，膚白如玉，眼睛大而有神，她的瞳孔不是那種純凈的黑，呈輕微的茶褐色，眼底有著訝異。

    江南的時候，是他第一次中招，被人對/嘴/灌酒，狂妄的小娘皮，蒙了他的眼睛，逼他接/口中的烈泉。

    在一片黑暗混沌中，他青筋突突蹦跳。

    后面的轉(zhuǎn)承起伏，不可言說。

    總之他沒有看清她的長相，叫他記得的就是一些散碎的旖麗。

    這小婢女，生了一副十足十的小騙子長相。

    “公子——?。?！”向真拔高了一座山峰的尖聲從門口傳來，人也沖進(jìn)來。

    尤酌聽到尖聲叫喚，推開郁肆從桌上跳下去，垂著臉躲站到了旁邊。

    向真指著尤酌罵道，“你這婢女好不知事兒，竟仗著幾分姿容勾引公子！”

    在沒確定小婢女就是小娘皮之前，向真是不敢貿(mào)然將她趕出府的，要真是那人，輕易放脫了她豈不是便宜了她，必要把她剁斷手腳，做成人彘，替公子報仇雪恨！

    尤酌心中愉悅，是啊是啊，她不知廉恥，快把她趕出府去吧。

    郁肆捋理不平的衣面，聲音不急不緩，“行了?！?/br>
    向真將滿口的話憋了回去，瞪了尤酌好幾眼。

    與向真一起來的還有兩名婢女，前面那名年歲稍大，著一等婢女的服飾，是侯夫人身邊伺候的大婢女?dāng)糠迹砗竽俏慌c尤酌差不多年齡，更比尤酌高一些，與尤酌一樣也是三等婢女。

    斂方領(lǐng)著三等婢女上前，朝郁肆福了福身子，“公子?！?/br>
    “夫人知道書房人手不夠，特地挑選了一個識字的婢女過來，與尤酌一起供您差使?！?/br>
    三等婢女，再行一禮，面容帶羞紅，嬌聲喊，“奴婢落煙見過公子?！?/br>
    郁肆不冷不熱，微微點頭。

    斂芳還要回去復(fù)命，她將落煙留在書房，就退出去了，臨走之時，意味深長地看了尤酌好幾眼。

    落煙顯然不是臨時挑選的，她知曉郁肆的喜好，一手金駿眉泡得極好，比尤酌好上很多倍。

    小狂草還是要接著練的，尤酌頂著三重不同的視線，快速敷衍寫完了，向真護(hù)主，看到尤酌坐著郁肆的位置，眼睛都要噴出火來，落煙眉目帶笑，尤酌深感慎得慌，假道士的目光更是一言難盡。

    尤酌當(dāng)夜回去，斂芳等在婢女房許久了，一見她就說，“尤酌，夫人召你去前院見見。”

    用腳趾頭想，尤酌也知道到底所為何事，只怕斂芳看到之后回去稟告一番，假道士的娘就已經(jīng)把她的底細(xì)查個底朝天了。

    第10章

    尤酌不是第一次來主院。

    早在入平津侯府之前就已經(jīng)把這里打探得一清二楚，關(guān)于院子的坐落還有布局，也接受過入府婆子的訓(xùn)練，逐一給她們講解了每個院子，看了小地圖，就怕她們走錯。

    平津侯府非常大，也幸虧尤酌與生俱來的過目不忘的本領(lǐng)，她雖然只來過主院一次，但依然把路徑記得很清楚，是以沒有絲毫的生疏。

    她低眉順眼跟在斂芳后面，沒有左顧右盼，也沒有顯得誠惶誠恐，一切都非常的順其自然。

    斂芳暗暗在心里點頭，這個婢女有些見識，不愧是這一批婢女中，夫人出言贊許的第一個人。

    年齡不大，有磨練之后的心性，不似同齡人的浮躁。

    想想剛剛送去清竹苑的婢女落煙，腳步踏進(jìn)清竹苑便開始忍不住四處打量，一副沒有見過世面的樣子，要不是因為她是落櫻的meimei，落櫻求著夫人，就那樣的人是決計不配送進(jìn)清竹苑的伺候的。

    主院沒種青竹，令人視眼開闊，縱有假山流水之類的依著墻院而建。

    府內(nèi)的布局偏向庭閣小筑，并不像梁京城內(nèi)的建筑，飛檐斗拱，很低調(diào)很淡雅。

    “夫人，尤酌來了。”

    “奴婢尤酌見過夫人?！蔽輧?nèi)鋪著精美絕倫的波斯地墊，跪在上面軟而暖和。

    “抬起頭來，仔細(xì)叫我瞧瞧。”

    侯夫人穿著一件繡著金橘滾邊的鮮亮色褙子，身后放著絳紫色方正的軟墊子，她不偏不倚坐得端正，已年過四十，卻沒有老態(tài)，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通身做派給人干凈利落。

    尤酌長相干凈，看起來十足乖巧。

    到底是自家兒子上心的人，侯夫人目光停留了許久，尤酌不卑不亢，任其觀看。

    鼻若懸膽，天庭飽滿，臉上不著脂粉卻自成顏色，紅潤的面色就仿佛點上去的腮紅，看起來誘人，好比枝頭正正開熟的紅果。

    沒有非常勾人的長相，卻也水靈嬌俏，放到她兒子的院子里倒是叫她放心不少，日后若真事成了，生下的孩子也必然不差。

    但求不是狐媚的妖艷，那卦子長相的女人害人不淺，想起圣上納的新妃生得妖艷的事情，就叫人煩厭。

    就為這件事情，圣上不早朝，事務(wù)堆積，平津侯爺已經(jīng)許久沒閑了，每天都是忙進(jìn)忙出。

    郁肆自小離家，長居道觀哪里經(jīng)歷過紅塵粉色，在女人這方面只怕是白紙一張，就怕他被清竹苑的婢女給誆騙了。

    侯夫人當(dāng)娘的自然上心，清竹苑的每個婢女精挑細(xì)選，再由她過目，最后才能進(jìn)去。

    再看尤酌全身，雖然有些瘦弱，卻不是骨頭架子，臉頰上還是有rou的，胸前那團(tuán)也鼓，腰兒夠細(xì)，臀也夠翹，底子是個好生養(yǎng)的。

    侯夫人對著斂芳滿意地點點頭?！捌饋戆??！甭曇舨患辈痪彙?/br>
    “謝夫人。”尤酌乖乖站起來。

    侯夫人叫尤酌過來，除了要給她查身子，還要試探一番她的品性，之前雖然有過留意，但沒有大部分上心，也是想要看看這次過來，再放她回去，她因為這次的走訪恃寵而驕，端起架子。

    要不是那種會生事兒的性子，過兩日選通房的事情也該提上日程了。

    “是個乖巧伶俐的，斂芳會教你規(guī)矩，隨著她去吧?！焙罘蛉藫]揮手叫斂芳帶尤酌去隔壁的耳房，隨后閉上眼睛養(yǎng)神等結(jié)果。

    做通房備選是需要事先查身子的，今日兩人在書房里卿卿我我的事情被瞧見，斂芳馬不停蹄趕回來就開始說了。

    當(dāng)初買婢女不過時查了身家是否清白，再叫郎中把把脈，確認(rèn)沒有身染惡疾之類，其余的就沒有別的。

    耳房里面有個早就等候多時的婆子，見到斂芳帶人進(jìn)來，連忙迎上去。

    “你把衣裳脫了?！?/br>
    尤酌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備選通房，雖然一頭霧水，但還是聽話脫了。

    待衣裳落地，露出一片白得耀眼發(fā)光的羊脂肌膚，叫斂芳和驗身婆子都嘆了一嘆。

    尤其是驗身婆子，她驗過的身子多，比尤酌漂亮的不少，就沒見過皮rou比她好的，“這也太白了，比牛乳的顏色還要好看?！?/br>
    婆子率先拉起尤酌的手腕子查看守宮砂，見大紅朱砂點印在雪白的皓腕上對斂芳點頭示意，身子干凈。

    尤酌膽戰(zhàn)心驚，話說她之前聽過這個玩意，但沒有點過，就入府之前為了安全起見，姑姑用了獨特的手法給她點上去，聽說是證明女子清白的東西，富貴人家只要干凈的婢女。

    也幸虧姑姑有先見之明了，不然今日肯定露餡。

    她的大紅守宮砂，早就在江南的時候被假道士奪了，化成床榻上的一抹血紅。

    婆子是個專業(yè)的，她摸摸尤酌的骨頭，查查正不正，是否前傾或者胯小，又掂掂她的飽滿，看兩只對不對稱，大小合不合，婆子邊摸邊嘖嘖稱奇，“又滑又嫩又干凈，是個講究的，就是皮太薄了，看，我都沒使多大力氣，就紅了一塊?！?/br>
    斂芳也伸頭過來瞧，彈/臀的時候，紅了好大一塊，看起來誘人得緊。

    尤酌每日或者隔日就要洗澡，她委實不喜歡身上黏糊糊出汗，所以驗身婆子在她身上搓不出什么淤泥。

    饒是臉皮再厚，被人又盯又摸的，臉上早就緋紅成一片。

    這種渾然天成的反應(yīng)，落在斂芳眼里自然就是青澀的表現(xiàn)了，她當(dāng)尤酌從未接觸過男女之事，這話不假，尤酌之前在江南，身邊的異性屈指可數(shù)，她也從未想過這些事情，人生第一次，唉，不提也罷。

    終于熬到能穿上衣裳，尤酌以為能走了，臨出門的時候，驗身婆子塞給她一本小畫冊，囑咐她回去看，尤酌好奇翻開了幾頁，圖上沒有什么字，是一些男女正疊/身/交做的栩栩如生畫面，她臉上還沒褪下去的溫度，卷土重來，勢必要把她的臉燒通了。

    每到夜晚入夢時的那些荒唐的畫面，又浮現(xiàn)在尤酌的大腦里。

    就連剛剛看到的男女幾式，都自動替換成了她和郁肆的臉！

    頭一次痛恨自己過目不忘的本事，侯夫人叫人給她發(fā)這個是要做什么！

    手上就像是拿了什么燙手山芋，尤酌追趕上斂芳，“斂芳jiejie，我能不能不拿......”說罷，降手里的畫冊遞過去?！斑@個......”

    她的確喜歡看一些話本子，但不代表她喜歡這些不可描述的圖冊啊，有件事情尤酌不提，上次郁肆著實給她留下了陰影.....

    她提起這件事情，腿就忍不住打顫，那個假道士的精力著實叫她害怕。

    斂芳按回去尤酌手里，“收好了，這可是精編版，要不是侯府有面，你自己去書鋪里都買不到?！?/br>
    尤酌：“.........”

    侯夫人也沒有多說什么，尤酌記得路，她點明自己可以回去，斂芳執(zhí)意要送她回去。

    斂芳提著一盞燈籠走在前面，尤酌跟在后面，她懷里揣著那副畫冊，真是恨不得想要趁斂芳不注意，把它丟到水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