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吻罪2

    晚餐是韓笠請廚師到家里做的。隨著裴晏禹的身體慢慢恢復(fù)，營養(yǎng)師逐漸可以功成身退，韓笠開始考慮私廚。

    私廚做的飯菜自然好吃，而且總能“對癥下藥”，很合他們的胃口?？稍谂彡逃淼恼J(rèn)知當(dāng)中，家里的飯自己做才是正常。明明住在家里，卻吃著別人做的飯菜，這叫什么事呢？

    這就是韓笠一直以來想過的生活嗎？裴晏禹忍不住懷疑。

    吃過晚飯，裴晏禹閑著無聊，去屋外照料幾盆新種的花。

    屋子里傳出韓笠的鋼琴聲，細(xì)膩當(dāng)中帶著不可忽視的憂郁，明明平靜，卻讓人隱約感到不安。后來，琴聲慢慢加強(qiáng)，焦躁越發(fā)的明顯，既寧靜又焦慮，像極了夜晚的月光。

    裴晏禹把長得還算繁茂的雛菊移了盆，可是雛菊適應(yīng)新的土壤，卻要等待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里，如果不能夠小心呵護(hù)，雛菊就會因?yàn)檫m應(yīng)不了新的環(huán)境，長勢節(jié)節(jié)敗退，哪怕原來長得再好，也可能死在新盆里。

    樂曲的第二個樂章似乎變得輕松了一些，與之前的急躁大不相同，琴聲輕快得有點(diǎn)兒可愛。裴晏禹擦了擦汗，起身俯看移好盆的雛菊，松了一口氣。無論如何，借著之前在盆里的勢頭，剛剛搬新家的小花兒在月光下一朵朵嬌小可愛。他滿意地微笑，卻被突然變得洶涌澎湃的琴聲嚇了一跳。

    他仔細(xì)去聽，仿佛聽見穿梭在黑白鍵中的憤怒，果斷的琴聲，宛如擲地有聲的控訴，聽得他直起雞皮疙瘩。

    裴晏禹連忙放下手中的工具，匆匆把花盆都擺好以后回到屋里，往琴房走。

    韓笠坐在鋼琴前，頭低得幾乎砸在琴鍵上，雙手在黑白鍵上跳躍，有力的指節(jié)蒼白得像是沒有血色。他的額上點(diǎn)綴著汗珠，神情卻因?yàn)槿褙炞⒍@出一種超然的呆滯感。

    裴晏禹屏息看著他，感覺琴聲的背后有許多許多自己沒有聽懂的話。那些話，韓笠曾經(jīng)對他說過，可他不明白。他自以為明白，而韓笠感覺不到他的明白，只能通過琴聲再一次吐露。

    他惴惴不安地等韓笠彈完整首曲子，看見韓笠仍坐在鋼琴前，雙肩疲憊地下垂，輕聲叫道：“韓笠？”

    韓笠的背微微一僵，良久，回頭看他。

    裴晏禹窘促地笑了笑，問：“剛才彈的什么？”

    “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表n笠把琴凳騰出些位置，“過來坐。”

    裴晏禹走進(jìn)琴房，在他的身邊坐下，想了想，說：“我好像是頭一回聽。這曲子很有名，是不是？我原來以為名字叫‘月光’，肯定是很溫柔的。”

    “你聽著覺得不溫柔？”韓笠微笑問。

    他不好意思地笑，說：“中間有一段聽著挺輕快，可是后來就……有點(diǎn)兒嚇人?！?/br>
    “嚇人……”韓笠回味這兩個字。

    猶豫過后，裴晏禹問：“韓笠，是不是有什么事讓你不高興？”

    韓笠?guī)е苫?，微笑看他?/br>
    “別不高興嘛?！迸彡逃磔p聲道，“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和爸媽說以后不回去了。你那邊，不管是盧智杰還是王安，他們都拿你沒有辦法了。像你說的，哪怕是以前的學(xué)?，F(xiàn)在的態(tài)度也有所轉(zhuǎn)變。你有了自己的公司，可以挑選自己想要的員工，以后的工作不但可以和別人公平競爭，有時候甚至可以得到一點(diǎn)兒便利。石遠(yuǎn)鵬的事就更不用說了，早就是過去式。還有什么值得cao心呢？開心點(diǎn)兒吧。”

    他說得頭頭是道，后半段，韓笠?guī)缀趼牪怀鋈魏螁栴}。確實(shí)，就韓笠現(xiàn)在所擁有的一切來看，他的確沒有什么可cao心的?？上?，問題出在裴晏禹說的前半段。他真的不會再回去嗎？

    過了這么大半天的時間，早就被下過病危通知書的裴榷現(xiàn)在如何了？韓笠看了一眼墻上的鐘，已經(jīng)是將近夜晚十點(diǎn)。

    如果完全不告訴裴晏禹，這是否太不近人情？但裴榷他們做那些事、說那些話的時候，可曾考慮過“人情”呢？也許，他們考慮了，而且考慮得非常多。正是因?yàn)樗麄兛紤]得太多，才讓“人情”成為韓笠最厭惡的東西。

    “等你的身體恢復(fù)以后，有什么打算？”韓笠問。

    裴晏禹沒想到他突然問，稍微愣了一下。

    韓笠笑道：“如果你愿意一直待在家里，隨便做點(diǎn)兒什么消遣，我同樣會很高興?！?/br>
    此前，裴晏禹真擔(dān)心韓笠要這樣安排他，現(xiàn)在聽見韓笠有松口的意思，他心中大喜?？上矏傊怀掷m(xù)了幾秒鐘，他隨即冷靜下來，擔(dān)心韓笠這么問是不是在試探自己。

    斟酌過后，裴晏禹說：“當(dāng)然找找看有沒有醫(yī)院肯讓我留下工作。既然你的公司在這里，我也在這里找工作，這樣回家能方便些。等以后你的公司發(fā)展壯大了，如果要去別的地方，我也跟你去。”

    聽他處處考慮自己，韓笠的心情變得輕松了些。這樣的輕松總歸像是月光曲的第二樂章，非常短暫。韓笠問：“我去哪兒，你就去哪兒？”

    裴晏禹肯定地點(diǎn)頭。

    “為什么？”韓笠接著問。

    裴晏禹一怔，說：“因?yàn)槲覑勰?。何況，你為我付出那么多，處處遷就我，受了很多委屈。早就應(yīng)該是我為你付出的時候了?！?/br>
    “這是補(bǔ)償？感恩？贖罪？”韓笠皺起眉頭。

    裴晏禹聽了嚇一跳，連忙解釋：“不可以這么想。愛本來就不是純粹的東西，面對愛人的付出，想回報不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嗎？什么叫‘補(bǔ)償’呢？‘補(bǔ)償’是還完就兩清了，可我不打算跟你兩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