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近視度數(shù)不深，裴晏禹戴上眼鏡后，稍微感到一時片刻的暈眩，但很快韓笠的臉便在他的面前變得異常的清晰。看清韓笠以后，裴晏禹怔忡了幾秒鐘，倉皇地想轉(zhuǎn)開臉，卻連臉也被韓笠先一步撫住了，動彈不得。

    原來，真正的乖學生戴眼鏡是這個樣子，懵懵懂懂、干干凈凈，因為不耐煩而惱起來，較真時看起來清清楚楚。韓笠沒能好好地看一看裴晏禹，已見他滿臉莫名其妙地瞅著自己，頗不耐煩地努起嘴巴。

    韓笠笑了，問：“七點下班？早上有沒有課？”他又能惱多久？問完，韓笠已經(jīng)見到他的眼睛里透出天真，搖了搖頭，是以一時又不想將他放開了。

    他的指尖沿著裴晏禹的耳垂輕微地滑過側(cè)臉，宛如一片秋葉飄飄蕩蕩，在平靜的水面上，漫不經(jīng)心地掃過，終是落入水中，激起似乎平靜的圈圈漣漪，竟足以打破平靜。

    韓笠捏住裴晏禹的下巴，因著這不輕不重的力道，裴晏禹松開了緊抿的嘴唇。無論唇間留不留縫隙，韓笠也側(cè)過臉，吻進他的唇間，趁著他不備，挑開他的牙關。

    裴晏禹豈會不備？哪怕不備，也忘了拒絕。韓笠的唇齒輕柔，拉著他的那只手漸漸地松了，手指輾轉(zhuǎn)穿入裴晏禹的指間，與他十指緊扣，扣得一手溫熱和濕潮。

    “我先回去補一覺，你下了班來找我。”一吻將畢，韓笠的額頭抵在裴晏禹發(fā)熱的額頭上，忐忑地嗯了一聲，等一個點頭。

    唇上留著韓笠的溫度，眼鏡滑到鼻尖上，裴晏禹想此刻的自己或許有些滑稽，韓笠卻不笑他。韓笠的眼神那么惴惴和認真，裴晏禹唯有確信和當真——他點了頭。

    第31章持續(xù)的虛妄5

    韓笠離開后不久，供貨商的送貨小車到了。

    裴晏禹和提早來接班的店長一起將這天的新貨進行點收，又把新的餐點擺放在貨架上。

    估摸著這個時候總有室友已經(jīng)起床了，裴晏禹在寢室的群組里給他們發(fā)了一條信息，請他們中的某個人幫忙代到。

    “晏禹，這件西裝是誰的？”店長好奇地拿起放在收銀臺內(nèi)側(cè)的黑色西裝，一看標簽，驚異道，“哇！外國大牌子！”

    那是韓笠之前落下的，裴晏禹回答說：“我一個朋友的，他昨晚過來買東西，忘了帶走。我待會兒給他帶回去。”

    “哦……”店長又看了看他，仿佛在驚訝于他居然有這么有錢的朋友。他將西裝交給裴晏禹，微笑說：“那你先收起來吧。放這兒，一不小心就給弄臟了?！?/br>
    裴晏禹接過西裝，上面留有十分清淡的香水味，是韓笠身上的味道。

    西裝的口袋里裝了一只眼鏡盒，裴晏禹在員工休息間里換了衣服，走到鏡子前戴上了這副此前戴過的古銅色復古圓框眼鏡。

    許是戴過一回的緣故，眼鏡戴上以后，裴晏禹再沒有頭暈目眩的感覺，只是鏡子里的自己成了一個模糊的人影，他看不清。

    裴晏禹將眼鏡收回盒子里，從便利店下班前，購買了當天新鮮的酸奶和三明治。

    他沒有騎自行車——風很大，江畔更甚，裴晏禹擔心一夜沒睡的自己在半路跌倒，還是選擇了公交車。

    公交車站距離韓笠的家還有兩公里的距離，裴晏禹下車以后，吹著寒冷的江風走完了最后這點距離。

    這個別墅區(qū)仍像裴晏禹上回來時那般冷清，直至他來到韓笠的家門前，依然沒有見到一個人影。

    他在門前找了片刻，卻沒有看到門鈴。

    也不知這個時候韓笠起床沒有，裴晏禹的頭沉甸甸的，唯恐自己只要見到一張床，便會毫不猶豫地倒下去，睡得不省人事。他揉了揉疲憊的眼睛，給韓笠打電話，又從臺階上退下，望向那個小巧的、傾斜的屋頂。

    “喂？”片刻以后，韓笠接起電話，沙啞慵懶的聲音里充滿了困意。

    裴晏禹依舊望著那扇天窗，說：“我在你家門外了?！?/br>
    韓笠似乎愣了一會兒，半晌才道：“鑰匙在窗臺那只花盆下面，那盆已經(jīng)枯萎的雛菊?！?/br>
    裴晏禹訝然地看向屋門旁那扇拉上了窗簾的窗戶，上前一看，見到窗臺上積滿了灰塵，而雛菊早已枯得不剩一點兒水分，花盆上全是灰塵。他將花盆移開，已是滿手泥土，花盆的下方果真有一把鑰匙，積了不少銹跡。

    “找到了嗎？”韓笠問。

    “找到了?！迸彡逃磉B忙將鑰匙撿起來，又將花盆放回原處，“我直接開門進去了？”

    韓笠緩緩地呼氣，仿佛有微笑的聲音：“嗯?！?/br>
    裴晏禹用這把鑰匙打開了韓笠的家門，進門前仍稍有猶豫，小聲地對著空蕩蕩的屋子問候：“我進來了?！?/br>
    白天，這幢空房子給人的感覺更為荒涼。

    裴晏禹在心里吁了口氣，徑直走過空無一物的客廳，順著旋轉(zhuǎn)樓梯上樓。

    那幅上回他拆掉白紙的畫現(xiàn)在展露在外，因沒有開燈，在熹微的日光下畫的色澤似乎明快了一些，但杏花孤單地插在瓶子里，還是很落寞。

    裴晏禹驚訝地發(fā)現(xiàn)上回那兩扇緊閉的房門中，打開了其中一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