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笠穿著去古渡口那天穿過的白襯衫，將下擺束進了修身的九分褲里，顯出略顯單薄的腰身。他將紐扣扣全，襯出修長的頸項，滿是禁欲的矜持感。裴晏禹垂著眉眼，一言不發(fā)地拿起他放在桌上的安全套，在掃碼以后丟回桌上，面無表情地對著電腦結(jié)賬。

    “怎么了？”韓笠看了一眼那盒被他丟開的安全套，饒有興致地問。

    聽他這滿不在乎的語氣，裴晏禹冷淡地說：“沒什么?！?/br>
    韓笠將信將疑地看著他，把安全套的錢放在桌上。見他的眼睛抬也不抬，只顧著低頭收錢，韓笠想了想，又轉(zhuǎn)身往店內(nèi)的食品貨架走。

    裴晏禹覺得胸腔里有一團邪火燒著，自從韓笠在這個時候走進店里，他便一直在強忍著自己這份莫名其妙的怒氣。偏偏還是忍不住，裴晏禹沒辦法心平氣和地給他結(jié)賬。

    看到這盒安全套，裴晏禹的心底就有說不出的煩躁。他不耐煩地用手指敲點著桌子，等韓笠繼續(xù)送來他要買的東西。待到他將一份三明治放在桌上，裴晏禹終于忍不住用嘲諷的語氣問：“今天又是什么客人？”

    韓笠訝然地看了看他，答道：“一位火鍋店老板。”

    一句平淡的話將裴晏禹堵了一遭。他緊閉著的雙唇動了動，半晌哦了一聲，又給三明治掃碼。

    他的動作十分利落，仿佛巴不得趕快給韓笠結(jié)完賬，讓他消失一般。韓笠定定地觀察了他許久，始終等不到他抬一下頭，本就有些不耐煩的心更加浮躁了。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將錢丟在桌上。

    “不用了，我欠你的錢還沒還?！迸彡逃韺㈠X退還給他。

    聞言韓笠錯愕，浮躁便竄起了火苗。他咬了咬牙，卻見裴晏禹很平靜地看著他，仿佛自己說的話十分平常似的。韓笠和他對視了半晌，淡漠地哦了一聲，將錢放回錢夾里，又隨口問：“那套子為什么收錢？”話畢，他在余光里見到裴晏禹緊緊地握住了掃碼的儀器，白皙的手背上骨骼的架子青青白白。

    “月底我就能拿到家教的薪水了，你能不能等一等我？”裴晏禹以為自己克制得住，但從第一個字說出口開始，他發(fā)覺自己的牙齒在打顫。

    韓笠愀然地看著他，不知自己在聽到這樣的話時，究竟應(yīng)該感動還是應(yīng)該煩惱。他覺得自己恐怕遇到了一個**煩。眼看著約定的時間即將來臨，韓笠沉了沉氣，說：“我待會兒過來再和你說?！?/br>
    他說完話，留下還沒結(jié)賬的三明治，將安全套拿在手里匆忙地離開了。在裴晏禹的眼中，這幾乎像是逃跑。裴晏禹捂住隱隱發(fā)痛的額頭，感到自己糟糕透了。但是，當(dāng)他回頭看到韓笠走進對面那家酒店里，對荒謬的認知又鋪天蓋地而來。

    他怎么能再和這樣的人聯(lián)系下去？接下來會怎樣？他把錢還給韓笠，然后再繼續(xù)想盡辦法籌錢購買他的時間嗎？與此同時，還要接受韓笠不斷地和別的人交往、上床，而他是這群人之中的一個，卻為此甘之如飴。這實在太荒唐了。

    韓笠說過，他真的說過。這樣的生活，他過不起。裴晏禹越是往深處想，頭越是疼。他無助地坐在凳子上，望著還沒寫完的作業(yè)發(fā)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將臉上的疲憊抹掉，從書包里翻出消炎藥和外用藥膏。他在店門口掛了一個“配貨中，暫停營業(yè)”的牌子，把門反鎖以后走進員工衛(wèi)生間里上藥。

    傷口恢復(fù)的速度比他預(yù)想中的要慢一些。裴晏禹上完藥膏，取了一杯溫開水吃藥，將店門重新打開。

    半夜，店里來了一位空姐，拖著小巧的登機箱，面帶倦容。

    裴晏禹往她挑選的熬點里加了熱湯，等她孤單地坐在用餐區(qū)吃完，又沉默地離開。

    她一走，本就冷清的店面顯得更寂靜了。

    裴晏禹在一次回頭時，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自行車倒在門外，便走出去將車扶起來。

    他看了看時間，已經(jīng)過了凌晨四點，但韓笠還沒從酒店里出來。

    會不會是已經(jīng)走了，只是沒往便利店里來？想到韓笠離開時的模樣，裴晏禹猜想多半如此，但他走時分明說自己還會再過來。

    裴晏禹總是在談戀愛時犯傻。然而，他懷疑自己究竟有沒有談過戀愛。他的上一次戀愛還沒有經(jīng)歷告白便失戀了，而這次，似乎比上次更加荒誕。

    或許他一開始就是錯的，這個世界上不會有第二個杜唯秋，有的只是不明不白。

    時間已經(jīng)過了凌晨四點，韓笠望著窗外漆黑的天空發(fā)呆。他等了很長一段時間，終于等到身旁的人呼吸變得平穩(wěn)和均勻。韓笠緩緩地坐起來，腰卻突然被擰出了聲響，疼得他皺了一下眉頭。

    “你去哪兒？”客人從背后將他抱緊，嘴唇貼在他的肩頭，留戀地撫摸著他的背。

    韓笠訕訕地笑了一笑，回頭說：“快五點了，我想先走。”

    “嗯？”他把韓笠的身體扳過來，只當(dāng)他在開玩笑，輕輕地點了一下韓笠的鼻尖，笑道，“天還沒亮，你去哪里？我們說好了，你要陪我過夜?！?/br>
    韓笠忍著心底的不耐煩，愧疚地笑說：“我知道了?！?/br>
    “乖?！笨腿擞煤窈竦氖终茡崦男乜?，又貪婪地摸著他的腹部和后腰，贊嘆道，“你真是個尤物?！闭f著，他起身打開床頭的燈，將手伸向了韓笠的腿間，“這里也漂亮?！?/br>
    韓笠的眉心不自覺地蹙了一下。

    客人的手像是在把玩一樣玩具。

    “再來，要加錢了?！表n笠托起他的下巴，似笑非笑地說。

    “沒關(guān)系，我有的是錢?！彼麧M不在乎地笑，含住韓笠的嘴唇，把濕漉漉的舌頭伸進了他的嘴巴里。

    隨著客人的身體壓過來，韓笠的腰狠狠地往床上沉，剛才被扭到的位置仿佛又正了位。他在心底冷笑了一聲，空出來的手往邊上摸索，拿到了一只粉紅色香草味的套子。

    這位火鍋店的老板在高潮時，喊出的是另一個人的名字。他一邊喊著，一邊在韓笠的耳邊追問爽不爽，還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