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夸獎
葉瀾盛抽著煙,并沒有立刻回應他的話。 大家都安靜下來,氣氛就顯得格外凝重,薛微莫名的有些緊張,眼睛掃過來掃過去。 葉瀾盛抽完煙后,將煙頭隨意彈在地上,吐出最后一口煙,說:“我不信你?!?/br> “什么?”趙棟挑了下眉,神色不變。 “我不想合作,也不想當你們這些安保員的線人,我不是沒有當過好市民,幫助過警方辦案,可結果是我現(xiàn)在深陷圇圄,進退不得。我的本意是想要你們能夠做點事兒保護我,而不是我深入敵人內部,幫你們勾住更大的魚。我現(xiàn)在也算是半個公眾人物,我老爸職務不低,我要真的幫助你們逮到更大的魚,然后呢?我也得像其他臥底巡捕一樣,改頭換面,重新找個地方隱居?不讓其他毒販找到,實行報復?” “不說其他,就說陳固。他曾經(jīng)也做臥底,他還是個巡捕,結果呢?結果現(xiàn)在落在凌隨的手里,生死不明,你們做什么了?等大魚上鉤,人都死了!”葉瀾盛壓著火,他并不想跟趙棟起沖突,也不是不想配合。 但前車之鑒就擺在那里,配合了就一定能夠解決所有問題么? 不能,越是配合,越是無路可退。 所以,緝毒巡捕非常偉大,臥底更偉大。但他做不了這種偉大的人物,他也沒想要名留青史。 做了那么多事兒,他最后悔的大概就是當初幫了陳固一把,給自己招惹了那么大一個麻煩。 所以這正義之士,真的不好當。 但他可以拒絕。 趙棟抿了唇,并未立刻開口,眸色沉沉的看著他,許久后,輕微嘆口氣,說:“你說的對,我確實不該拖你下水,但我也確實沒有辦法解決你跟凌隨之間的問題,這是一個無解題。這世上的毒販抓不完,緝了一窩又一窩,我們從來沒有停止過,也不能停止,有些事兒總要有人去做,有人做出犧牲?!?/br> “當然,我不能強迫你做這些,所以也只是想跟你商量,也想幫你解決問題?!?/br> “陳固死了么?”葉瀾盛似乎根本不聽他說話,牛頭不對馬嘴的問了一句。 “沒有。” “那他現(xiàn)在怎么樣?是活的很好,半死不活,還是活不了多久?” “不好不壞?!壁w棟沒在他的選項里挑。 葉瀾盛用鼻子發(fā)出一聲冷哼,“我不信你。” 不相信就沒有辦法合作。 “那你相信誰?你現(xiàn)在能相信誰?” 葉瀾盛笑了下,沒說話。 薛微忍不住開口,道:“葉瀾盛,我覺得你應該相信棟叔。” “嗬?!比~瀾盛沒理他,又掏出一根煙點上,走到欄桿邊上,雙手搭在上面,瞧著遠處。 這邊的房子普遍低矮,破舊,跟遠處那些高樓大廈,像是兩個世界。葉瀾盛都不知道怎么是怎么淪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他做錯了么? 大概是錯了,很多事兒都做錯了。 趙棟走到他身邊,中間隔著一定距離,手里夾著煙,并沒有抽,也沒有說話,就這樣靜靜站著。 “我們會保護你,也會想辦法把陳固救出來?!?/br> “哦?!?/br> 他應了一聲。 趙棟出來的時間不多,沒有等葉瀾盛的回應,只告訴他了一個名字,是安插在凌隨身邊的人。 人走后,薛微有些不太高興,她站在葉瀾盛的身后,說:“你為什么不信棟叔?” 葉瀾盛:“我為什么一定要相信?就因為他是巡捕,我就該相信?” “不然呢?不然你要相信誰?若是連巡捕都不能相信,這個世界上還能相信什么?” 葉瀾盛連煙都不想再抽,手里的煙還剩下半根,就直接丟了。 薛微倒是細心,將煙頭踩滅以后,將天臺上他們留下的幾個煙頭全部撿起來,裝進袋子里,下樓后丟垃圾桶。 “看不出來,你還有這心思?!?/br> 薛微:“以前那些刑偵小說看多了,任何東西都能變成證據(jù),巡捕和賊就是貓和老鼠,貓聰明,但老鼠不全是笨蛋,反偵察能力很強的強力,能干死貓。” 葉瀾盛輕哼,“你不當巡捕可惜了。” “是啊,我也覺得很可惜,本來我就是想當巡捕的,可惜我連高中都沒有讀完?!?/br> “怪不得你愿意替趙棟做事?!?/br> “可是我沒用,我做不了?!?/br> “他若是讓你去接近凌隨,你也去?” “如果我能,我就去?!?/br> “那你能不能讓薛琰去接近他?”他隨口一說,“讓他將功補過?!?/br> 薛微停了一下,葉瀾盛沒管她,自顧自的走。 等走出一點距離,薛微才追上去,“你這是讓我拯救他?” “巡捕從除了抓人,不也要救人?” 她抿緊了唇,而后自嘲的笑,“別搞笑了,我還沒自救,怎么拯救他?他救不了?!?/br> 兩人出了巷子,葉瀾盛帶著她一塊隨便吃了點東西,而后把她送回薛家。 薛微回來的不晚,廳里燈火通明,薛琰獨自一個人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傭人都隱了。 茶幾上放著她做的甜點,擺了盤,看起來沒吃多少。 她走過去,“只有你一個人?” “他們有應酬,沒那么早回來?!?/br> 薛成明外出,廖木槿有飯局,今天的晚餐,他也是一個人吃的。 他翹著二郎腿坐著,看起來并沒有什么不快,“怎么早就回來了,我以為你今天不一定回來呢?!?/br> “怎么會,我肯定是要回來呀?!彼聛恚昧艘粋€蛋黃酥咬了一口。 “沒吃飽,坐下就吃東西。” “吃飽了,但看到這個忍不住想吃一個?!?/br> “吃了什么?”薛琰隨口詢問,視線落在電視屏幕上,仍看著新聞。 薛微報了飯店地址,也報了今天吃的每一道菜,順便還評價了一番。毫無意義的對話,不過聽她說話,倒是挺有意思,含著熱情,還有表演的欲望。 薛琰:“看到這頓飯,你吃的挺高興。” 薛微說:“哥哥你今天一個人吃飯?” “嗯?!?/br> “吃了什么?” 話題反過來,薛琰笑了下,“沒吃?!?/br> “那讓蔡媽做點,我陪你吃,我還能再吃點。那家餐廳真的不好吃,我就吃了一點,還餓呢。” 她說著,不等薛琰開口,就主動去叫了蔡媽,點了幾個菜。 薛琰也沒反應,瞧著她積極的樣子,臉上沒什么表情。 事出反常必有妖。 這丫頭跟著葉瀾盛這么點時間,還真是長本事了。 薛微幫著蔡媽一塊做了一桌子菜,兩人正預備坐下吃的時候,廖木槿回來了。 她喝了不少酒,公司助理攙著她進來的。 薛微動作比薛琰更快,立刻起身過去把人扶住,“怎么喝了那么多?” 助理說:“對方不依不饒,廖總沒辦法。” 薛琰也跟過來,“喝了多少?!?/br> 助理:“一瓶白的,兩瓶紅的?!?/br> “她自己喝的?” 按照廖木槿的處理方式,應該不至于被灌那么多,除非自己愿意。 助理還是那句話,“對方不依不饒,廖總也是沒辦法。”而后看了看薛琰,小聲道:“廖總畢竟是個女人,女人在職場上多少還是吃點虧,多強悍的女人都一樣?!?/br> 薛琰瞪她一眼,助理便告辭先走了。 薛微一個人根本抬不動人,薛琰上前把人抱起來,上了樓。薛微本想跟著,蔡媽在旁邊將她拉住,等人上去了,才小聲道:“夫妻兩的事兒,你別摻和進去。最近兩人關系有點冷,正好借著這個酒勁,說不定能緩和下來?!?/br> 薛微抿唇不語,但她并不想讓這兩人的關系緩和。 蔡媽拉著她回到餐桌上,“你先吃?” 她搖頭,“還是等哥哥一塊來吃吧,主要還是做給他吃的?!?/br> 蔡媽看了她一眼,這一眼讓薛微有些心亂,垂了眼簾,主動拿了筷子開始吃起來。 薛琰把人抱上樓,丟在床上,“真醉假醉。” 廖木槿趴在床上沒動,也沒什么反應。 薛琰站了一會,才過去撩開頭發(fā),臉頰很紅,眉頭緊鎖,看起來是真的不舒服。 她閉著眼,含糊的說:“我想吐。” 薛琰去叫傭人,人上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自己跑衛(wèi)生間,但還是沒忍住,吐在了地上。薛琰沒過去看,聽聲音就有些反胃。 只吩咐了傭人把人照料好,就去了樓下。 這會,薛微正賣力的吃著,吃的滿嘴都是油。 蔡媽在旁邊陪同,見人過來,就立刻找了借口走開了。 薛微抬頭,傻呆呆的看著,沒有笑。 “有那么餓?” 她嘴巴塞的滿滿的,整個鼓起來,看著就很難受。 薛琰抽了兩張紙巾,遞過去,“吐出來?!?/br> 薛微沒接,緩慢的咀嚼著,但因為塞的有點多,她吞不下,也咀嚼不過來,就有點難受了。可她沒有聽話,仍然固執(zhí)的咀嚼著,一定要把嘴里的東西全部吞下去。 越來越不聽話了。 薛琰將紙巾拍在桌面上,她嚇的脖子一縮,嗆到了米飯,一下子嘴里的東西就全噴了出來,然后不停的咳嗽,臉漲得通紅。 沒人出來。 薛微一只手扶著桌子,躬著身,嗆的眼淚都出來了。薛琰站在旁邊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好一會之后,她才慢慢緩和,一只手摸了摸脖子,順便擦掉了眼淚。 一桌子的菜被她噴的沒法吃了。 薛琰冷著臉坐在對面。 她咬了咬唇,說:“我收拾干凈。” “你該知道我對你要求很簡單,聽話就行?!?/br> 她說:“所以葉瀾盛才說我是充氣娃娃?!?/br> 語氣里壓著一點火氣,眼眶還是紅的,像是要哭了。 “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薛微沒再跟他說話,起身開始收盤子,一個一個的收,來來回回走了四五圈。 薛琰坐定不動,就看著她置氣, 照料廖木槿的傭人下來,“夫人讓您上去?!?/br> “清醒了?” 出來擦桌子的薛微道:“我給煮點解酒湯吧?!?/br> 她態(tài)度緩和。 “那我等你煮完再上去?!?/br> “好?!?/br> 她把桌子擦了,就立刻去廚房煮解酒湯。 薛琰站在廚房門口看著,她動作還算利索,很快就把湯煮了出來。 “你去送吧?!彼阎蠛玫慕饩茰旁趶N臺上,沒有轉頭看他,退到洗水槽那兒,低低的說。 薛琰走進去,站在廚臺前等了一會,說:“微微,你覺得你在我面前,能隱瞞什么?” “我什么都沒有隱瞞。我只是想要爭取,想爭取也不行么?”她猛然回頭,看著他,說:“我想爭取一下你都不行么?” 薛琰看著她的眼睛,淡漠一笑,說:“我不吃這一套?!?/br> 說完,他端著解酒湯出去了。 薛微身子發(fā)顫,好一會才穩(wěn)定心神。 蔡媽又出來,默不作聲的在旁邊幫她洗碗,余光時不時的瞥她一眼,而后輕微嘆氣,說:“微微……” “蔡媽,我回房休息了,這里就麻煩你了?!?/br> 蔡媽是薛家的老人,對這屋里頭幾個人的關系摸的清清楚楚,薛微和薛琰之間,她很早就看出來了。 真是作孽。 薛琰回到房內,廖木槿靠坐在床上,衣服已經(jīng)換過了,但還沒有洗澡。 “解酒湯,喝了會舒服一點?!?/br> 她抬起眼皮,又看了看他端著的解酒湯,“你煮的?” “是啊?!?/br> 廖木槿哼了聲,“你會么?” “為什么不會?” “你身上有女人的味道,不對,是薛微的味道。你不會先洗個澡,再跟我說話么?” 薛琰將解酒湯放在床頭柜上,“不想喝就倒掉?!?/br> “看來,你是要栽在薛微手里了?!?/br> “你這樣說,對你自己有什么好處?” “沒什么好處,但我可以及時止損?!?/br>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么?” 廖木槿揉了揉額頭,“放心,我其實沒有喝醉,雖然喝了很多,但頭腦很清醒。我原以為我們兩個是一樣的人,因此做任何事兒都會意見一致,相處起來會很輕松,也不至于讓我糟心??涩F(xiàn)在看來,并不是這樣?!?/br> “所以呢?” “我打算離婚。” 薛琰嘴角一勾,“你再好好想想,我們離婚也不是說離就離的,也不是你想離就能離的。” …… 葉瀾盛沒回家,去了九尊喝酒。 事情得不到圓滿的解決,這日子大概是過不好了,也別想睡安穩(wěn)覺。 梁問在旁邊問了半個世紀,葉瀾盛一個字都沒有吐出來,這讓他心里急的沒邊。 “你倒是說句話啊,你一個字都不說,讓我很虛?!?/br> “沒什么好說的,我就喝一會酒,你忙你的去。這事兒你也不必摻和了,我自有打算?!?/br> “什么打算?” “叫你別問你還問?!比~瀾盛斜他一眼,嫌他聒噪,想換地方。 “我這不是關心你么?!?/br> 葉瀾盛沒坐一會就走了,喝了酒,本來應該叫司機,但他照舊自己開車,漫無目的的在路上行駛,目標其實挺明顯,他繞路的范圍就在季蕪菁家附近,繞來繞去,卻沒有一次靠近小區(qū)大門。 他找了個位置停下,降下車窗開始抽煙,抽了一會后,他拿出手機,給葉沛打了個電話。 半晌也沒有人接聽,稍后,他又打了第二個。 這件事,事關全家,他必須要找個人商量,而這個人也只能是葉沛。 只是他現(xiàn)在越發(fā)的忙,即便他是他兒子,也未必能打通這個電話。就在他準備掛掉的時候,電話倒是通了。 “什么事?” 葉沛的聲音透著嚴肅從電話那頭傳過來。 葉瀾盛吐口氣,說:“你有時間么?我有事兒想跟你談?!?/br> “最近沒有?!?/br> “我想找你談事兒,一定是重要的事兒,我覺得你該抽出時間回來一趟,或者我過去找你?!?/br> “是想跟我說凌隨的事兒?” “有人跟你提了?” “因為這事兒涉及到你,所以提前跟我說了。” “所以呢?” “會保護好你,但凌隨暫時還不能死,你自己平常時候注意點,沒什么事兒就待在家里不要隨便外出?!比~沛默了一會,語重心長的說:“你是我兒子,我自是會保你平安無事。你只需要專注于源葉的事兒,經(jīng)此一役,你讓我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你,令人欣慰?!?/br> 葉瀾盛噗嗤笑出聲,是真覺得好笑,他給他打電話,是要他夸獎的么? 對著自己兒子也不忘領導的派頭,賞罰分明。 “沒有旁的事兒,我就先掛了。” “再見?!?/br> 他沒有多言,直接掛了電話,揉了揉眉心。但莫名的有了一股底氣,而這股子底氣讓他直接把車開進了小區(qū),上了樓,站在季蕪菁家門前。 摁了門鈴,人不在,他打了兩通電話,然后在門口耐心的等待。 大概過了一個多小時,季蕪菁匆忙回來,卻沒有在門口看到任何人。 家里也沒有鬧小偷。 她覺得很奇怪,是誰要耍她? 沈遇陳的電話一直通的,她開了免提,音量調到最大,他說話很清晰。 “什么情況?” 季蕪菁:“沒什么情況,我可能是被人耍了?!?/br> 沈遇陳:“還是小心為上。” “那我不回醫(yī)院了。” “不行,得回來,必須回來?!鄙蛴鲫惖恼Z氣堅決,“你不過來,我就回去?!?/br> “沈遇陳你能不能講點道理?” “我現(xiàn)在是病人,我講什么道理。沒事就回來吧,我等著你睡覺。” 季蕪菁想反駁,可想想醫(yī)生說他傷口恢復不好,也就作罷,“行了,我洗個澡再回來,行了吧?!?/br> “也行,電話就不要掛了?!?/br> “有病?!?/br> 聲音被厚重的門隔絕,之后的話,葉瀾盛再聽不到了。 他站在安全樓內,靠墻站著,低頭踩著腳底已經(jīng)扁的不能再扁的煙頭,發(fā)了狠的踩。 “葉瀾盛?!?/br> 這時,安全樓道的門輕輕被推開,季蕪菁的頭探進來。